【柳岸?暖】剪一段春光揣進褲兜(散文)
窩在家里,是對春天的褻瀆。歲月靜好,需要你一個深情的吻。
咳嗽還在繼續(xù),含著一塊冰糖,走進春光。把手機鏡頭擦了擦,我不想讓春天留下模糊不清的記憶。時間久遠,記憶模糊,是多么殘酷的回答。
跨過柏油路,走進林蔭路,便走進了花的世界綠的海洋。一漂亮的女孩,站在一樹繁花前,舉起手機。這不是一道美麗的剪影嗎?我的手機里便多了一道靚麗。卞之琳說:“你在橋上看風(fēng)景,看風(fēng)景的人在樓上看你。明月裝飾了你的窗子,你裝飾了別人的夢?!?br />
無數(shù)的美麗都化作了記憶,只有在回憶中,我們才能品味曾經(jīng)的韻味。遠古時代,繪畫是最好的記憶。無論再美的文字都很難描摹曾經(jīng),不能給人以直觀?!扒Ю嵇L啼綠映紅,水村山郭酒旗風(fēng)。南朝四百八十寺,多少樓臺煙雨中?!钡降资窃鯓拥木跋??只能想象了。
可是呢,站在敦煌壁畫前,我們不僅贊嘆藝術(shù)的高妙,更能領(lǐng)略曾經(jīng)的飛天,曾經(jīng)的曼妙。欣賞《清明上河圖》的時候,我似乎穿越而去,回到了當(dāng)年繁華的汴梁,買一串糖葫蘆邊走邊吃。
遺憾的是,我不是畫家,難以描摹春的美麗。幸運的是,像素很高的手機就在我的手中。那我就用照片記憶在我眼前迭現(xiàn)的美麗吧。
照片是神奇的東西,留住的不僅僅是影像,更有美好的回憶,甚至意外的驚喜,讓你覺得緣定三生。
一位新娘在整理丈夫多年前的影集的時候,忽然發(fā)現(xiàn),有一張的背景竟然跟自己曾經(jīng)拍照的相同,急忙找出來一看,驚呆了,自己那張照片上,竟然有新郎多年前的身影。昨日同框,今日共枕,令人唏噓。
一位男孩前往女朋友家,一見未來的丈母娘,竟然沖上前去抱住了她。因為,前幾天他欣賞兩年前的照片時,對跟他同框的女士仔細看了幾眼,沒想到今天竟然出現(xiàn)在眼前。走在一起天注定,就看你是否一起走過幸福了。
這種巧合,就是緣分。是緣分,能不珍惜?這就是記憶留給我們的美好。
恐怕大家都跟我一樣,經(jīng)常翻開相冊,撫摸過往煙云,嘆息歲月風(fēng)塵。曾經(jīng)的喜悅在青春年少的眼眸里,曾經(jīng)的苦難在歲月蹉跎的皺紋里。忽然發(fā)現(xiàn)有幾張照片不見了,或者模糊了,記憶便無從尋覓,一聲嘆息。
所以呢,為了垂暮之年蹲在暖陽之下,回憶往事的時候不再存有遺憾,還是拍些照片吧。多復(fù)制幾份,揣在褲兜里,別在日記里,甚至,分享在微博里,微信里。
鏡頭在你手中,美麗在你心中。美麗,需要角度,更需要心靈。我喜歡壯美,喜歡秀美,更喜歡精美。大起大落的人生,激動人心,我的心臟太脆弱,因而只喜歡一抹陽光,一縷春風(fēng),一朵鮮花……于心足矣。
一剪海棠,嫣然一笑竹籬間;一剪杏花,不肯出墻枝頭笑;一剪紫葉李,疑是仙子下凡塵;一剪白玉蘭,笑比江梅不恨肥……一路剪來,春光片片撲面來,情思縷縷涌心頭。
生活中不缺少美,缺少的是發(fā)現(xiàn)美的眼睛。“枯藤老樹昏鴉”,給你的是凄清悲涼;可是還有“小橋流水人家”呢,你不感覺到優(yōu)雅嫻靜?
選了九幅照片發(fā)在朋友圈,留言“剪一段春光”。有朋友問“帶剪刀了嗎?”我說“帶著春風(fēng)呢?”是啊,在和煦的春風(fēng)中,美麗無處不在?!按猴L(fēng)如貴客,一到便繁華。來掃千山雪,歸留萬國花?!?br />
是的,春風(fēng)離開我們很久了,就像貴客一般,所到之地,立刻繁華起來,蓬蓽生輝。春風(fēng)又像一位辛勤的園丁,掃除了漫山的積雪,撫摸著遍野的枝葉,散開縷縷花香。
一樹紫玉蘭含苞待放,醞釀了冬天的夢,即將盛開。正在選擇角度,忽聽身后窸窸窣窣。掉頭看去,跟我歲數(shù)相仿的男人在收拾那些冬天睡去、春天來了也沒有蘇醒的樹枝,已經(jīng)捆了好幾捆了。這種活計我以前也干過,也就是為了一日三餐的炊煙裊裊升起。那個時候,也有鶯歌燕舞,也有鳥語花香,然而,卻沒有在我的腦海里留下哪怕是淺淡的印記。對汗流浹背,對饑腸轆轆,倒是記憶猶新。
他跟我當(dāng)年一樣,不會去追逐新春朦朧的花苞,不會追逐翩然而舞的蝶兒,不會追逐婉轉(zhuǎn)而鳴的鳥兒……我將鏡頭對準(zhǔn)了他,他卻始終低著頭,或許不是躲避,因為他一直在忙著。他的美麗就是一捆又一捆的枯枝,是灶口紅紅的火光,是老婆臉上的皺紋。
在不斷的窸窸窣窣的聲響中,我拍下了一枝含苞待放的紫玉蘭,像一個深情的吻。我想,當(dāng)炊煙裊裊的時候,他的心里必然鮮花怒放。
“竹外桃花三兩枝,春江水暖鴨先知?!贝藭r沒有鴨,倒是有一個垂釣的人。靜坐在微瀾的春水邊,我從他身邊走過,他卻持竿不顧。我想,他未必像莊子那樣清高,被一泓春波吸引,無暇回頭看身后的權(quán)勢,但心中有“足樂者”是肯定的。
甚至,我認為,他不是為魚而來,只是釣而已。釣的是滿湖春色,釣的是閑適安靜,釣的是旁若無人。當(dāng)他甩出釣鉤,也就把昨日的塵埃拋棄;收鉤的時候,明天的快樂已然在手。他獨自垂釣,并不是孤獨,而是在靜靜享受著美麗的時光。
我把此情此景剪下來,忽然想起“孤舟蓑笠翁,獨釣寒江雪”。詩人的清高孤傲,傾倒了千古多少人。感謝詩人,給我們留下了這么美麗的瞬間。
在公園盡頭,將手機揣進褲兜,路過小酒館的門口。金黃的垂柳,親吻我的額頭。讓我依依不舍的,不僅僅有你的溫柔……
我的照片里,或許沒有震鑠古今的鏡頭,但足夠我一個人在茶香裊裊中,在流淌著陽光的陽臺上,細細觀賞,慢慢品味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