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楓】是真名士真風流(隨筆)
當我寫下這下題目的時候,我是在說《紅樓夢》中的史湘云,心中充滿了對這位俠女的無限敬仰。我已經(jīng)為她寫下了好幾篇文章,今天還是止不住內(nèi)心的沖動,還要為她而歌。我們閱讀、欣賞《紅樓夢》,最基本最普遍的方式可能就是偏愛其中的某一位鐘靈毓秀的女子,也許是現(xiàn)代人的審美有了很大的改變,活潑可愛、豪氣俠義的史湘云最討人喜歡。
一直有一種錯覺,現(xiàn)代的女孩兒比我小時候的女孩兒漂亮多了。仔細想一想,是現(xiàn)代人的生活明顯好起來了,穿著打扮好了。有人說,服飾是人的第二肌膚,是人體美的無限延伸。我對這個結論比較認同。史湘云雖然在《紅樓夢》中沒有外貌描寫,但有衣著打扮的描寫,我們可以從另一個側面了解其外貌??赡芊検且粋€人相貌的延伸。
史湘云的穿著打扮很有個性,和大觀園里其他女孩兒有著明顯的不同。小說中寫了她三次女扮男妝,這越發(fā)顯得她靈秀之中有豪情。
在第三十一回,小說通過薛寶釵和林黛玉的對話,說明史湘云穿著的特點,寫得很有情趣。
……,寶釵一旁笑道:“姨娘不知道,他穿衣裳更愛穿別人的衣裳??捎浀门f年三四月里,他在這里住著,把寶兄弟的袍子穿上,靴子也穿上,額子也勒上,猛一瞧,倒像寶兄弟,就是多了兩個墜子。他站在那椅子后邊,哄的老太太只是叫:‘寶玉,你過來,仔細那頭上掛的燈穗子招下灰來迷了眼?!皇切?,也不過去。后來大家撐不住笑了,老太太才笑了,說‘倒扮上男人好看了’”。
不要小看了賈府中的賈母這個老太太,她可是一等一的審美高手。她的一句“倒扮上男人好看了”,就是對這個內(nèi)侄孫女最經(jīng)典的評價。這樣的女扮男妝,完全是發(fā)自湘云這位妙齡少女的天性,天然而不做作,表現(xiàn)出了她那活潑可愛的英豪之氣?!都t樓夢》到底有多少謎團誰也說不清。我在閱讀紅樓史湘云的種種文字里,甚至覺得她身上的謎團最多。也許寶釵這一笑一語,說湘云像寶兄弟,預示著后來寶湘走到了一起,有人說這就是夫妻相。算是有些道理吧!
黛玉聽了寶釵的介紹后甚至又說:“這算什么?惟有前年正月里接了他來,住了沒兩日就下起雪來。老太太和舅母那里想是才拜了影回來,老太太一個新新的大紅猩猩氈斗蓬放在那里,誰知眼錯不見他就披了,又大又長。他就拿了條汗巾子攔腰系上,和丫頭們在后院子撲雪人兒去,一跤栽倒溝跟前,弄了一身泥水?!闭f著,大家想著前情,都笑了。
這段描寫,那個毫無拘束、天真爛漫、活潑頑皮的假小子形象躍然紙上,仿佛就在眼前。
在第四十九回,大雪天里,有一段描寫湘云的衣著打扮的,更加形象:
一時湘云來了,穿著賈母與他的一件貂鼠腦袋面子大毛黑灰鼠里子里外發(fā)燒大褂子,頭上戴著一頂挖云鵝黃片金里大紅猩猩氈昭君套,又圍著大貂鼠風領。黛玉先笑道:“你們瞧瞧,孫行者來了。他一般的也拿著雪褂子,故意裝出個小騷達子來?!毕嬖菩Φ溃骸澳銈兦魄莆依镱^打扮的?!币幻嬲f,一面脫了褂子。只見他里頭穿著一件半新的靠色三鑲領袖,秋香色盤金五色繡龍窄裉,小袖掩衿銀鼠短襖。里面短短的一件水紅裝緞狐肷褶子,腰里緊緊束著一條蝴蝶結子長穗五色宮絳,腳下也穿著麂皮小靴,越顯的蜂腰猿背,鶴勢螂形。眾人都笑道:“偏他只愛打扮成個小子的樣兒,原比他打扮女兒更俏麗了些。于是黛玉見了稱她為“孫行者”和“小騷達子”。
其實,讓我解釋湘云的這種裝扮,真的弄不清這些清朝時期服飾的名稱是怎么來的。外套上有“貂鼠腦袋”的圖案,頭上是“大紅猩猩氈昭君套”,脖子上圍著“貂鼠風領”。當是這外形就別具一格,把她那特有的英豪闊大的性格表現(xiàn)得格外突出。黛玉稱其為“孫行者”,想來她本就招人喜歡,陽光快樂,和孫行者一樣,是別人眼中的開心果。又稱其為“小騷達子”,是說她的裝扮特別像西域的韃子,西域的韃子喜歡吃帶膻味的羊肉,身上有一股“騷”味。
湘云的詩句:“蕭疏林畔科頭坐,清冷香中抱膝吟”。自然是魏晉時期名士的自然風度,自然生活中少不得詩酒了,所以她半醉半醒地說:“你們知道什么,是真名士自風流,你們都是假清高,最可厭,我這會子腥的膳的大口大嚼,回來卻是錦心繡口?!?br />
我們從湘云的言行舉止,只看出她生活的天然本真,心中想什么口中就說什么,儼然一副小兒女的情態(tài)。她就像她自己說的那樣,是真名士真風流。
新紅學研究的奠基人周汝昌先生十分推崇史湘云,為其賦詩,錄下,讓我們在周先生的這首贊美詩中結束這篇小文章吧!
偏憐偏愛屬湘云,
誰愿相爭較兩斤?
才比易安英氣在,
更思紅拂與文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