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曉荷·四季的故事】遲來的成功(小說)
張秀英收拾完雜貨鋪回到家里時,茆元東還伏在電腦桌前敲擊著鍵盤。張秀英再也沉不住氣了,像火山立即爆發(fā)噴出了熔巖,她把放在桌上中午吃完飯還沒有收拾的碗和盤子都甩在了地上,大聲地罵道:“嫁了你這么個狗東西,成天的敲鍵盤,你敲鍵盤能養(yǎng)家你就敲去,不能養(yǎng)活家你就不要再敲了;也不知道你整天寫的是什么狗屁東西,能換回汽車和房子嗎?當初看上你也是我瞎了狗眼,倒了八輩子霉了!……”
茆元東看張秀英又一次發(fā)火了,他也停了下來,不再寫了下去。他現(xiàn)在就是想寫,思路也被張秀英打亂了。以前張秀英發(fā)火最多是罵他幾句,這一次她發(fā)火已經(jīng)升級了,摔起了家里的東西,好像她也不再心疼錢了。她以前回到家里也會經(jīng)常的罵人,發(fā)火時拿起家里的東西也想砸,可她拿起東西還是心疼錢賺的不容易也就放了下來。
茆元東看了看張秀英。張秀英一臉的怒氣,兩手叉在水桶腰上,頭發(fā)蓬亂,眼睛里噴出了要殺人的兇光,就如母夜叉一般。他現(xiàn)在非常的怕張秀英發(fā)火,張秀英現(xiàn)在每一次發(fā)火都說要和他離婚。他怕張秀英真的和他離婚,如果張秀英真的和他離婚了他都不知道怎么生活,靠什么生活。他從來都沒有干過活,也不知道怎么干。讀書的時候,從小學到高中的學校都離他家不遠,他沒有在學校里住過宿,每天都是回家吃飯,也不用他做什么家務活。沒有結(jié)婚時,他的衣服鞋子都是父母幫他洗的,他也從來沒有學習燒飯、洗衣、打掃衛(wèi)生這些家務活,父母也沒有讓他學習過怎么樣干家務活,都說只要他好好學習就夠了,不需要他干這些家里人能干的活,他最多是把父母燒好的飯菜幫著端到桌子上,再拿幾個碗和幾雙筷子罷了。結(jié)婚后,這些事都被張秀英一個人干了?,F(xiàn)在他和張秀英又不和父母住在一起,再說,父母也老了,他總不能再去啃老吧,他也不想這樣做。
以前,張秀英從雜貨鋪回到家里看到他還伏在電腦桌前敲擊著鍵盤對他發(fā)火時,他還敢回擊張秀英幾句:“女人就是頭發(fā)長見識短,你懂什么!我總會有成功的這一天的。哪一個成功的人是不要花時間花精力在上面的,有人會隨隨便便的成功嗎?你現(xiàn)在辛苦點就辛苦點吧!等我成功了,你不就能享到我的福了嗎?這就是代價!哪有不付出代價就成功的?”以前,張秀英從雜貨鋪回到家對他發(fā)火歸發(fā)火,可從來沒有說要和他離婚,所以他還敢回擊她幾句話,現(xiàn)在她有了想和他離婚的念頭,他再也不敢對她說她頭發(fā)長見識短了。
現(xiàn)在張秀英從雜貨鋪回到家發(fā)火罵茆元東的時候,茆元東就是不再回擊她幾句,她還是會想起他以前回擊她的這些話,她一想起他的那幾句話來就更加的生氣。她想想這么多年都過來了,也沒有享過他一天的福。她已經(jīng)從一個身材苗條皮膚很光滑的漂亮的小姑娘熬成了一個皮膚粗糙、身材走樣,邋遢的中年婦女也沒有見他成功,也沒有享過他一天的?!,F(xiàn)在他還在做夢,還想著寫作能成功,不要說讓他出去賺錢養(yǎng)家了,就是家里的家務活他都不會干,還說能成功,這不是癡人說夢嗎?
張秀英越罵越來勁,繼續(xù)對茆元東罵道:“老娘這些年也受夠你了,也等不了你哪一天成功了!你也不要再放什么屁,再噴出什么等你成功了我就能享福了這樣的屁話!老娘現(xiàn)在就想享福,也不想再付出什么代價了。你說老娘現(xiàn)在是辛苦一點點嗎?你知道什么是一點點的辛苦嗎?老娘一天到晚都是干雜貨鋪里的那些粗活,累得要死要活的,你就跟放屁一樣,說什么一點點的辛苦,那是一點點的辛苦嗎?媽媽的!等你狗娘養(yǎng)的成功了,老娘也累死在你家了,也享不了你的福了;老娘現(xiàn)在也不想享你那狗屁的福了,你就放過老娘吧!讓老娘活在當下,現(xiàn)在就享一點點的福吧!現(xiàn)在就和老娘去離婚好了,不要再折磨老娘了!……”張秀英越想越生氣,還是不停地罵著。
茆元東現(xiàn)在都不敢相信,女人會變,一個溫柔賢惠的女人會變得讓他都不敢相信還是同一個人。剛剛結(jié)婚那會,張秀英還說讓他不要做這些粗活,這些事有她一個人就夠了,只要他能安心地在家里好好寫作就好了,不要埋沒了他的文學天賦。那時候的她溫柔賢惠,她說家里所有的家務活和賺錢養(yǎng)家的事就都交給她好了,現(xiàn)在她卻一改面孔不允許他再寫下去,她怎么會變得這樣出爾反爾呢?看來女人的話還是不要當真,不可相信的。他想起了張秀英在學校那時的模樣和現(xiàn)在的樣子怎么就判若兩人了呢?那時的她清純羞澀,溫文爾雅,雖然言語不多,可每一句話都很溫柔得體。一頭披肩長發(fā)就如傾瀉下來的瀑布一樣秀美,一張溫潤如玉的鴨蛋臉上一雙大而有神的眼睛更是迷人,那時身材婀娜多姿的她是學校里唯一的?;?,是全校男生的夢中情人?,F(xiàn)在的她讓他都不敢相信,曾經(jīng)貌美如花、溫良賢惠的妻子,現(xiàn)在罵人的話能脫口而出,再也沒有了那時候的賢良淑德。
中午吃剩下來的飯菜滿地都是,碗和盤子都碎了。茆元東把還沒有摔壞的一個不銹鋼的缽子撿了起來。
他有時候靜下來想想,她一個人支撐著這個家確實是不容易,讓她罵就罵吧,誰讓自己不會賺錢養(yǎng)家,不會干家務活的呢!讓她發(fā)完火或許她還會和以前一樣賢惠的,這不過是生活中的小插曲罷了。所以她今天發(fā)火罵他他一句也沒有開口回擊她。這些年他確實沒有為家里作過一點點的貢獻,都是她用雜貨鋪賺回來的錢在養(yǎng)家,她確實是辛苦了。不論是家務活還是雜貨鋪里的活,重活累活什么都是她一個人在干,把以前婀娜多姿的身材都鍛煉成現(xiàn)如今壯實的女漢子了。他心想,如果不是有她,他自己的生活還不知道會怎么樣呢?所以他雖然經(jīng)常的被她罵,他的內(nèi)心也不敢有一點點的怨言,他從內(nèi)心還是挺感激她的,可他也不想放棄他的理想。他想,他要堅持,要不停地寫,他相信他總會得到別人的認可,總會有成功的這一天的。這些年他也投寄了不少他的作品,有的會被退稿,有的作品投寄出去就如石沉大海杳無音信,偶爾也有一兩篇散文或詩歌發(fā)表,得到一些微薄的報酬,可用這些報酬養(yǎng)家真的是杯水車薪。他知道,也不怨張秀英發(fā)火甩壞家里的東西,他確實是沒有擔負起一個女人的丈夫應該養(yǎng)家的重任,是他愧對了她。
張秀英大概是沒有力氣再罵了,她發(fā)完火坐在椅子上嘆氣。她看了看家里的家具和家用電器,所有的東西都是結(jié)婚時買的,現(xiàn)在都用了很多年用舊了也沒有錢換新的,很多電器都使用超過了安全使用年限很多年了,都是壞了再修修好了再用。這些還不是最重要的,最讓她想和他離婚的事,也是最讓她不能原諒茆元東的是他一直不想要一個孩子。他說,再等些年,等他的作品有了知名度,有了錢再生一個孩子,現(xiàn)在生了孩子就是一個大負擔,生了也不能提供給孩子一個很好的生活環(huán)境和良好的教育。她相信了他,相信了他說他會成功的。為了他,她等了這么多年,她作出了犧牲,幾次懷孕了她都去醫(yī)院做了流產(chǎn)?,F(xiàn)在已經(jīng)幾年都沒有再懷孕了,她有點害怕,她怕她以后再也生不出孩子來了。她想到了離婚,她要和他離婚,她再也不想和他過了。她現(xiàn)在再也不想忍了,她已經(jīng)打定了主意,她想這一次一定和他離婚。她覺得他太自私了,為了他自己,他從不顧及其他人的感受。他父母也勸過他好幾次讓他要一個孩子,還說幫著他撫養(yǎng)孩子,可他就是不聽,他總是說要等他事業(yè)成功了才能要孩子,現(xiàn)在很多年都過去了也沒有見到他成功。他父母也告訴過他,什么事都好等,生孩子的事是不能等的,等人老了就不能再生了,時間是不能倒流的。可他就是不聽,她也勸過他幾次,每一次都要以吵架結(jié)束。再說了,她也想過好一點的生活,為什么別人能過上好生活,而自己卻不能呢?她的其他同學過的都比她幸福,現(xiàn)在汽車洋房什么都有了,而她卻還是住在結(jié)婚時他父母送給他們的一個四十幾平方的小房子里。當初她的同學們都很羨慕她,羨慕她嫁了一個才子,很多的同學在學校時就很看好他們這一對,說他們是郎才女貌珠聯(lián)璧合天地絕配什么的,當時她也錯誤的認為她嫁他是嫁對了。那時的他是學校的才子,寫得一手的好文章,詩歌、散文經(jīng)常的在學校的廣播里播出,是學校里女生心目中的白馬王子,也有很多的女生經(jīng)常的寫情書給他?,F(xiàn)在她卻過得一點都不感到幸福,一點都沒有感到夫妻之間同心同志的幸福。她想,跟著他過一輩子是沒有指望了,她想他這一輩子也不會有出息的,如果真的等到他的作品哪一天有了知名度,他真的出名了,她這一輩子也該老了,也已經(jīng)到了風燭殘年了,也該結(jié)束了。她不想再在他的身上耗完她剩下來的大好時光,她已經(jīng)在他身上耗了這么多年的青春美好時光。
張秀英坐在椅子上休息了好長時間才從椅子上慢慢地站了起來,她又環(huán)顧了一下家里的每一個角落。她的內(nèi)心還是很矛盾,她還是有點依依不舍這個她生活了這么多年的家,可她的臉上不再有憤怒,就好像剛剛什么都沒有發(fā)生一樣,什么話也沒有說就走出了家門。
張秀英離開家出去了很多天都一直沒有回來。
張秀英離開家里后,茆元東身上又沒有錢,他本不想到他父母那里去蹭飯,去啃老,可他沒有辦法,他又不會燒飯,他總不能就這樣餓死吧?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他也只能選擇兩害相權(quán)取其輕,所以他也只能到他的父母那里去蹭飯,去啃老了。
又過了一個多星期的時間,他就收到了法院送來的通知函,讓他在兩天后的上午到法院應訴———張秀英真的起訴要和他離婚了。
接到法院的書函,茆元東的腦子一片空白,他最擔心最怕的事情還是發(fā)生了,他都沒有想到這件事會發(fā)生的這么的快。他本來還在想,張秀英賭氣出去散散心幾天就會回來的,不曾想她真的要和他離婚;不管怎么說,寫作是他唯一的興趣,也是他唯一能做得來的事情,他不管怎么樣也不會放棄的。他覺得,他用寫作來證明他自己的社會價值是沒有錯的,可讓他有動力一直堅持寫下去的還是因為有張秀英,他真的想讓她過上好的生活,等他成功了,她就可以和他一起分享成功的喜悅和幸福。到那時,她也不用每天去雜貨鋪里辛苦的賺錢回來養(yǎng)家了,他可以養(yǎng)著她,讓她過上她曾經(jīng)想要的生活。他一直這樣憧憬著,希望有那么一天會實現(xiàn)他的理想,他的愿景,可讓他萬萬沒有想到的是——她現(xiàn)在真的要和他離婚了,他現(xiàn)在都不知道他哪一天真的成功了,他要和誰一起去分享他的成功。
光陰似箭日月如梭,幾年時間很快就過去了。茆元東的小說在全國得到了一等獎,散文和詩歌在全國也得到了優(yōu)秀獎,他成為了當?shù)赜忻淖骷?,可他還是孤家寡人一個,他一直都沒有再結(jié)婚,不是因為他找不到結(jié)婚的對象,而是他心里一直都深愛著張秀英,他的心里就容不下別的女人。他到法庭和她離婚的那天,她都沒有在法庭上出現(xiàn),都是她的代理人幫她代理的。他和她離婚后一直都沒有見到過她,她就好像是在人間蒸發(fā)了一樣,從此沒有了音信。
有一次茆元東在公園里散步,兩個一大一小的孩子奔跑嬉鬧撞在了他的身上,大一點的是個女孩,女孩長得就和在學校里還在讀書時的張秀英一模一樣。小一點的是個男孩,他和張秀英長得也很像。他忍不住問了一聲小一點小男孩,你媽媽叫什么名字?那個小男孩告訴他,他的媽媽叫張秀英,他是和他姐姐一起來公園里玩的。他們正說話間,一個中年男人跑了過來對他笑了笑,牽著小男孩和小女孩的手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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