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一】尋訪綠水沱(散文·家園)
本地有兩個頗有傳說、富有仙氣的地方,其中之一就是位于大套永崗的“綠水沱”。
五月九日,在了解了大致方位之后,我騎車一路尋訪這一充滿著神秘色彩的綠水沱。經過再三問路,一個多小時之后,終于,我站到了離出發(fā)地四十四里之外的綠水沱前。
哦,這就是綠水沱?就是那個有著神話般傳說的綠水沱么?
其實,這就是一個農村隨處可見的大水塘,水色清清,水中有草,水面飄著絮狀的楊花,四周長滿了蘆葦與蒲草。它普通得不能再普通,平凡得不能再平凡,倘不是當地人的指引,真的無法將眼前這毫不起眼的水塘與那有著神秘傳說,充滿了神話色彩的“綠水沱”相聯(lián)系起來。
然而,不管它怎樣普通,無論它如何平凡,它確實就是那個有著深厚的文化底蘊和神奇的神話傳說的綠水沱。想著有關它的傳言與傳說,想著它悠久的歷史,想著它那由天上之水沖刷而跌宕的出生,不由不令我對它刮目相看,肅然起敬。
綠水沱位于古黃河堆南側,形成于近三百年前的一七三零年(清雍正八年)。當時的故黃河是黃淮入海的主要通道,水量巨大,水勢湍急,兩岸因堆堤很少而時常潰決。那一年,堆堤決口,高如山脊的水從決口處勢如奔馬,橫掃一切,很快在決口以下沖出漩渦,且越沖越大,越沖越深,形成了兩個深不可測的大深潭,這,就是綠水沱的由來。
自形成到現在,它從來沒有干涸過,在晚清時,有好事者用若干麻繩接著,繩頭捆上石頭,把小船劃到沱中心,一船的麻繩放光了,也沒有石頭落地的感覺。
1942年,駐扎此地的新四軍三師24團官兵聞此傳說,偏不信邪,用36架水車,36副斗子連續(xù)干了64天,依稀才見到“底”的影子。“呼”的一聲,周圍塘邊,塌下十幾米的沙土,地下泉水奔涌而出,沱內像是四處冒水,但見“咕嘟嘟”浪花翻滾,很快沱水復歸如初。
我充滿著敬意地端詳著它,同時又充滿探究地走近著它。一個人沿著它的四周在蘆葦蒲草中慢慢探尋,細細品味。
這本是兩個深潭,分為東沱與西沱。水小時,兩個沱之間堰壩就露了出來,儼然那鍋蓋的橫梁;水稍大些,那堰壩就沒于水下。兩邊長起的蘆葦使它成為一個亞腰葫蘆的形狀。這讓我想到那久遠的傳說,把它與張果老和織女聯(lián)想到了一起。也許,綠水沱,你就是張果老遺下的一只藥葫蘆?亦或織女落入凡塵的一只紡錘?
在蘆葦中輕手輕腳地穿行,生怕驚動那深藏于水下的仙人們;更不敢惡作劇地踏地三次,擊掌三次,而驚憂了仙人們的寧靜。難以設想,假如此時突然從這平靜的水面之下冒出來一位仙人,我該如何應答。
綠水沱的西岸就是高高的黃河故道堆堤,這里,是整個鹽城市的最高點。堆下是成片的茅草,青青的茅草已經開出了不少潔白中透著微粉的茅花。那柔嫩的茅花在微風的吹拂之下,輕輕飄動,讓人心頭油然拂過“蒹葭蒼蒼,白露為霜”的唯美意境。
我時而站在綠水沱邊,仰望著那高大的古黃河堆堤;時而坐在堆腳下,俯視著這一方綠水。似乎看到二百八十六年前,就在這里,黃河之水直瀉而下。強勢的河水勢如奔馬,聲若雷鳴,在這里翻滾、騰卷,騰卷、翻滾,逐步形成了這兩個深不可測的深潭。我有些想不通的是這兩個漩渦,怎么是前后排列,而不是左右橫排,難道是后一個漩渦沖出來的水又沖出了前一個的?大自然的杰作真有些讓人難以捉摸。我想,這兩只深潭當年蓄積了不少的河水,從而也讓決口下游的人們在一定程度上少受了些無妄之災。從這點上說,綠水沱,你算是做了些好事。
近三百年的歲月輪回,產生綠水沱的母親——黃河早已遷徙至山東入海,留下的這兩個孩子已經沒有了童年的頑皮和青年的騰喧,顯得如此的靜謐,如此的安然。
此時,遇到一位當地的老者,也是綠水沱的承包者。聽老者說,綠水沱傳說中的深不見底已不復存在,近三百年的淤積,讓綠水沱已經由神壇回歸人間,它也貢獻出自己供當地農民養(yǎng)魚。水量大的時候有兩人多深,現在這種狀況尚有一人多深。又聽說以前不時有人慕名過來看看,上世紀七十年代中期甚至還鬧了一陣喝仙水的風潮。老遠的人都過來買些豬頭燒餅之類拋進河里敬神,并在河邊燒香磕頭,請些“仙水”回去有病治病,無病益壽。聽老人提到“仙水”,我當即幾口喝光了帶來的礦泉水,有些俏皮有些好笑地將這清清的“仙水”灌滿——倒不是為了企望用它去治病益壽,而僅僅是為了常常感受這當年曾經金戈鐵馬、氣勢吞虎的猛水如今的平凡、如此的謙和;是啊,生活中需要激越與激烈,但更要多些平和與從容;既經得了輝煌,同時又要受得住沖擊,耐得住寂寞。如此,綠水沱,我沒有白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