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菊韻】季節(jié)之外(散文)
午后,陽光那么燦爛,藍天那么明凈。半個月亮掛在東天,顯山隱水,柔潤瑩白。風拂過臉頰,溫軟,而清涼。長長的街道,在日影下,空曠。似乎也有一輛一輛的車子,飛馳而過,沒有留戀,與我無關,仿佛是另一世界的什么。樹下,枯草地上,一大一小兩狗狗,背向而立,各對各的天空,可謂二寶了。大寶向北,昂首凝目。不知道,它是遙想一片雪花,還是無奈那股青煙,但終歸于無語――世味閱盡,看山是山,而今還有什么不能包容。就靜默吧,靜默里云卷云舒,花謝花開。二寶則不同,花樣年華,看山是詩,看水也是詩。那些小小的葉子,是小小飛翔的音符吧。那些縱橫的樹影,是最美麗的琴鍵吧,所以,我們的二寶活潑極了,歡快極了。它不停地、亢奮地四蹄蹬彈,忙得不亦樂乎。忽而,它發(fā)現(xiàn)了前方一只小小的雀兒,憨態(tài)可掬,搖搖擺擺,一蹦一跳地覓食。仿佛哥倫布發(fā)現(xiàn)新大陸,按捺不住的激動加興奮,二寶毫不猶豫蹦顛了過去。而前方的精靈,自然的尤物,竟毫無驚懼,不躲不避,泰然自若,就像適應陽光與空氣一樣,適應身邊種種或龐大或渺小的生物非生物。想起那些個清晨路過一群雀兒,氣定神閑地在店鋪門前啄食,全然不理我,和其他的行人,就像不理風、不理土一樣。我欣喜地舉起手機,它們還是目中無我。仿佛,我是另一世界的什么,與它無關。此刻,我又一次見證:鳥有鳥的自在,狗有狗的快樂,萬物,俱各智慧!在這寂靜的日子。唯有我,尋找自己長長的影子,在長長的日子里——枯枝敗葉溫暖陽光柔軟微風下長長的日子里。這不像是冬季,也不應該是春季,也絕不會是秋季。這是季節(jié)之外的季節(jié),就像我,在世界之外的世界里,茫然,寂寥。
春季,應該是懵懂的小鴿子,可以在四月柔嫩的柳葉間自在輕盈,也可以在四月柔軟的暖陽里信步草坪。 無須枉費心機,選一個周末的安靜就好,呼朋引伴,振翅嬌吟,便有絲絲垂柳搖曳一季風情婀娜多姿?;蛘?,輕落草坪,將尾巴抖幾抖,而后,瞪瞪小眼睛:草兒!柔嫩的春天的草兒!于是向青草更青處走去。而后,揚揚小腦袋:白云!柔潤的春天的白云!于是向白云更深處飛去……或者,也會看到陽光下黑黑的柏油馬路上有一輛又一輛的汽車無聲地滑過,滑過是它們的方式,那是另一世界的事情,無須明白。而我,小鴿子,簡單地飛著,飛著就好!
抑或著,是靜夜的月光,穿窗而過,即便沒有庭院的積水空明,沒有水中的藻荇交橫,更不會有玉人,款款而來,相與步于中庭,但三萬里清風軟語窗外,青山隱隱,乳紗輕籠,足可讓你吟嘆:“月照花林皆似霰”,“空里流霜不覺飛”!那么靈動,卻又那么寧謐?!巴∩习咨晨床灰姟?,“江天一色無纖塵”。在這樣的清麗中,人也通透澄明了。藏不住的靈魂,逐一縷月華,浮起;攆一片白云,悠悠。抑或,臥一處閑潭,夢一瓣落花,鴻雁長飛,魚龍潛躍,而我,與遙遠的古人,或遙遠的來者,共一輪明月,搖一樹別情,任江水流春,由江潭落月,所有的柔軟抑或薄涼,都在一葉扁舟里安放,嘴角,悄悄地盛開一朵流水落花、天上人間的端麗,而不會有,輕諾結(jié)痂的尷尬。
或者也是,淅淅瀝瀝的好雨,當春發(fā)生。盈滿綿綿柔柔的暖意,絲竹一般,恬淡平和而深情款款的層層纏繞,纏繞那些破舊的、葳蕤著綠苔的蒼顏青瓦,一種繾綣便從遠古穿塵而來,滲透青瓦,滲進四壁,搖曳橘黃的燈光,漿染溫馨的底色,于墨香中婆娑起舞。于是,便有一襲青衫,踏雨而來,青衫里的悄言低語,纏繞在雨中,隨風輕揚,輕揚……
夏天,是一樹一樹的鳥鳴??傆悬S昏牽著我的腳步,碎碎漫漫間,踩一地斑駁樹影,風細塵香自清歡??傆袠鋬籂恐l的晚霞,溫軟隔夜迷離心事,收藏舍棄終兩難。雀兒們倒是得意了,撲棱棱飛來,撲棱棱飛去,齊刷刷棲在河邊那片小樹林里,賣歌弄喉,堪稱“夏鳴成雷”,只是比夏雷清脆、張揚了許多,洋溢著無盡的生命的歡樂,淺淡深濃都是歌。濃密的樹葉,掩不住它們俗塵里的那一點點小心思……
或者,有花瓣雨飄落,夜鶯聲聲,隔世迷離的星空,一場遇見,聲聲微嘆,一段流年,鐫刻耳邊不休的呢喃。于是有陽光穿透心靈。蕩一枚小舟,飄~~~~~~~~
或者,聆聽黎明的淺唱,任所有的心事渲染成緋紅,旖旎成一顆一顆晶晶亮的小露珠,綴滿天空,灑滿大地……
秋天,注定是凋落。曾今的,那些目里清喜,那些指尖柔情,那份心中暖意,那些晨光里的念想,那些清寧里的放歌,那些無聲中的傾訴,那份隔世離空的陶醉,一切一切,都隨我的花兒凋落了。雖然,生命的腳步從來不曾放慢,我知道,下一個驛站,或許還有別樣的花開別樣的溫暖,可它們渲染的曾經(jīng),又怎能說忘就忘!一個紅塵深深里的小女人,終是修為太淺,參不透生命的真諦,只能輕嘆,再輕嘆……雖然我說過,花開的幸福,原只有一季,一季之后,每一朵陪伴,都是歲月豐厚的饋贈,可是,修為太淺的我,終止于貪婪,貪婪地渴望一季又一季的花開溫暖,然而……
云萬里,霧千重,來也匆匆,去也匆匆;天之涯,地之角,念也茫茫,忘也茫茫。茫茫里道一聲珍重,斂目,側(cè)耳,聽秋……
聽秋雨纏繞著秋風,淅瀝在窗外,涼透在窗內(nèi)。窗內(nèi)窗外,秋心秋涼秋意,紅瘦綠不肥,人寐夢不成,遙遙迢迢淼淼!聽秋雨不懂人情,自顧自于春天懵懂,于夏日醞釀,于淺秋做夢,于仲秋纏綿。不知道,深秋的時候,夢回成霜,而冬天的時候,那一片蒼白會僵了自己。僵硬的蒼白中,你會不會明白:其實,自始至終,你都是,自己和自己做夢,自己與自己纏綿,自己把自己揉碎在一個冰涼的季節(jié),惹一片淡漠逃離與怨懟,凄凄慘慘切切戚戚!
凄凄慘慘中感慨: 一路走來,有多少人不斷融入,又有多少人不斷淡出,終是留不住一個人陪我把風景看穿。一簾幽夢里鮮活的心音、繾綣文字里柔軟的時光、日升月落時的相知相伴……一切一切,似乎都在記憶中淺吟低唱,而那些惺惺相惜的倩影,卻漸行漸遠,如一片秋葉,凋零……
凋零了春的花紅,夏的碧翠,秋的爛漫,我尚有,冬天的暖枝可依!冬天,無邊無際的空曠里,我的暖枝蕭疏于時空之外,堅挺有力地接受風刀霜劍給予他的洗禮,留一片敦厚,藏一片赤誠,掛幾枚紅果,便是我無盡的期冀,無盡的暖……
抑或有,漫天素雪綻放。玉壺冰心,朵朵向暖,暖心,自暖……
只是,只是這個冬季沒有飛雪,這個季節(jié)也沒見紅果,這個季節(jié)的風太溫柔,陽光太暖,而日子太長,這是一個說不清道不明的季節(jié),就像我,在世界之外的世界,在云上,冥思,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