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年
日子過得真快,轉(zhuǎn)眼人們又說起“過年”的話題了。范真看一下墻壁上面的掛歷,馬年只有十九天了,過了年就是羊年了。他想起遠(yuǎn)在深圳的孫子軒軒快要回家了,拿起手機撥通了孫子的電話?!盃敔敽?!”軒軒稚嫩甜蜜的聲音。“軒軒乖!”范真高興得聲音有點顫抖,“今年過年你想要爺爺奶奶給你買什么好東西?奧特曼,還是拼圖,還是……”“不要不要!我什么都有?!边祝@小子懂得講客氣了。范真知道,兒子和兒媳婦以前一直不準(zhǔn)孫子用手機。后來實在經(jīng)不住糾纏,答應(yīng)他周末可以用手機,手機是大人用過的。軒軒想要個屬于自己的手機,并且指定要“華為”。范真輕聲說:“軒軒,你快要升初中了,是中學(xué)生了。爺爺和奶奶想好了,給你買個華為手機怎么樣?”“謝謝爺爺奶奶!”不講客氣的本性暴露了!
范真剛掛斷電話,手機就響了。軒軒發(fā)來短信:“爺爺,手機我自己去買哦?!狈墩婷靼祝庈幨桥聽敔斮I的手機不合他的心意。也是啊,等孫子回來后,陪他去選擇他喜愛的款式,讓他興奮一下。
小年的前一天軒軒回來了。范真一看,驚呼:“嗨!才大半年不見,我的孫子跟爺爺一樣高了!爺爺背你不起了噢?!避庈幮ξ骸拔铱梢员碃敔斄?。”兒子悄悄對父親說:“不要超過一千二百塊錢的。最多不要超過一千五。小孩子用手機誰知哪天掉了或者摔壞了?!?br />
一路上范真看到好吃的好玩的,問軒軒要不要買?軒軒都堅決搖頭,“我現(xiàn)在是大孩子了。我的玩具都送給鄰居家的小孩子了。”口氣有點像大人。他忽然問:“爺爺,爸爸說你小時候什么玩具都沒有是嗎?”范真說:“爺爺小時候也有玩具的。爺爺?shù)耐婢卟灰X買的。在屋門口呢,拿水和泥巴玩。到遠(yuǎn)些的山邊呢,撒尿和泥巴玩。尿都沒有呢,樹枝石頭也是玩具。”軒軒大聲笑了,“爺爺你太搞笑了吧。老師不批評你不講衛(wèi)生嗎!”
莫怪范真譏笑老伴是“購物狂”。這幾天家里的年貨簡直堆積如山了!冰箱塞滿了買回冰柜,冰柜又滿了就把飯桌當(dāng)臨時貨架。范真笑話老伴還是七八十年代的思維,窮怕了只想豐衣足食。老伴說:“過年就要像過年的樣子。虧你爺爺給你取名叫富余,不就是盼望你有吃有穿還有余嗎!”范真微笑著接過老伴手中嶄新的紅包殼和同樣嶄新的一沓百元大鈔,到房里去給孫子、外孫們封紅包。
……
大年三十傍晚,范真的爺爺囑咐范真的奶奶:“‘三十夜里的火元宵夜里的燈’。不要舍不得煤炭,把火燒旺些!”一家人圍著紅紅火火的土灶“守歲”。爺爺抱起六歲的范真坐到膝蓋上面。爺爺閉著眼睛念“人之初”,范真睜著眼睛晃著小腦袋念“人之初”,爺爺念“性本善”,范真跟著念“性本善”。奶奶說這是讀“白眼文”,就是不認(rèn)識字跟著瞎念的意思。
范真的妹妹梅香心里十分不滿意要等到半夜才發(fā)壓歲錢的做法。不過她無可奈何,只有一分一秒地等。她比哥哥小兩歲,瞌睡比哥哥重,大早就在灶邊打瞌睡了。媽媽就喊:“不要睡,睡了容易受寒。”
好不容易等到爺爺拿出兩張挺括的鈔票,范真一角錢,梅香五分錢。梅香不認(rèn)識錢,可是她看到哥哥的鈔票比她的大,就哭鬧起來,說大人看得起伢子看不起妹子。其實兄妹兩個都不會用錢。他們拿到壓歲錢,過一兩天就忘記了,票子又回到了大人手里?,F(xiàn)在問題的嚴(yán)重性是梅香第一次接壓歲錢被爺爺“看不起”很傷心。更為嚴(yán)重的是,爺爺給她補一張五分的她說是舊票子,不要;哄著范真拿一角的跟她換,她也不要,說錢被哥哥折彎了。于是只有答應(yīng)她明年過年給她一角錢給哥哥五分錢。她還是哭,哭夠了頭趴膝蓋上睡著了。
該睡覺了。梅香迷迷糊糊站起,放在圍腰上面的五分錢滾落到火中燒了!梅香又傷心痛哭。爺爺好生難過,為什么要少給她五分錢呢,惹她大年三十哭了兩場。
從第二年起,爺爺再也不敢“重男輕女”了,孫子孫女都是一角壓歲錢。不過梅香還是傷心痛哭。她不能像哥哥那樣坐到半夜不打瞌睡。爺爺奶奶媽媽都囑咐她把壓歲錢放到衣服袋子里面,她不聽話,總喜歡把錢放在手上翻來覆去地玩。后來大人不記得了,她總是一起身就把一角錢的新鈔票掉到火中。范真記得很清楚,有一次媽媽還忍不住打了妹妹。本來過年大人是不會打兒女的,可是媽媽實在太生氣了,年年燒壓歲錢,且不說錢金貴,也太不吉祥了吧。
……
“紅包還沒包好???”老伴的聲音。范真一驚?!半y怪軒軒說爺爺在發(fā)呆。你在想什么呢?”軒軒過來了,“爺爺你想什么呢?是不是想要給我買個手機套???”范真不好意思地說:“爺爺在想啊,爺爺小時候過年那天晚上,爺爺?shù)臓敔斀o爺爺一角錢壓歲錢?!避庈幑笮Γ骸澳敲瓷侔?!爺爺?shù)臓敔斈敲葱獍?!”一家人都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