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月】小時候的“愛情”(散文)
人一般是過了青春期,才一點點懂愛情的——身體發(fā)育好了,才有發(fā)生愛情的“條件”和“可能”。可人到中年的我,無意中發(fā)現(xiàn),我在很小的時候——上一年級時,就已經(jīng)“稀里糊涂”懂得一些了,讓我今天想起來,真的很驚訝,嘆為觀止,簡直是無中生有?。 液卧羞^這樣的本事?!
有三個女生清晰地留在我的記憶里,讓我一想起來,就很甜蜜,很幸福。
一,龐鋒
那時,我的值日組長是個女生,叫龐鋒,長得很漂亮。她性格活潑,做起事情來風風火火。有一次,她對我說:“高永強,我們不要慢吞吞地打掃衛(wèi)生好嗎?早打掃完,我們早回家。何必啰里啰嗦呢?我們集中注意力,快快地掃地,看到底有多快好嗎?”我一聽,欣然同意,于是,我們倆手中的笤帚霎時就“開足馬力”,“撲撲撲”地“迅疾”地在教室里掃起來,簡直像快速轉動著的電風扇的扇葉一樣。其他同學見狀,也“群情激奮”,學著我們的樣子,干得熱火朝天。所以很快,就掃到頭了。然后,跑著掃垃圾,倒垃圾。當我們背著書包,往家里跑的時候,竟然追上了我們的同學——他們還沒到家呢!我們就像打了勝仗一樣高興。
從此,我們每次打掃衛(wèi)生都是閃電似的,速戰(zhàn)速決!
龐鋒是一個高明的組長,一個“好領導”,我們都信服她,支持她。
那時候,班里常有男生和女生快樂地打打鬧鬧,我看著也“癢癢”,就想:我和龐鋒的關系特別好,常常和她開玩笑,我和她也這樣“鬧”一次,該有多好??!于是,有一次,我和她正說得有趣的時候,我就輕輕地踢了一下她的屁股,她羞得滿臉通紅,但一點也不怪我,然后,嫵媚地笑起來!
在一次打掃完衛(wèi)生,還在教室里的時候,其他學生都走了。——我是龐鋒的“粉絲”,她的最忠誠的部下——最后一次的送垃圾一般都是我和她最后完成,所以,最后走的,一般是我和她。龐鋒突然笑著問我:
“高永強,我叫什么來?”
“你叫‘龐峰’!”
“哪個‘龐’?”
“‘龐大’的‘龐’!”
“哪個‘鋒’?”
“‘山峰’的‘峰’!”
“不對,不是‘山峰’的‘峰’!”
“那是哪個‘峰’?”
“男孩的名字里才有‘山峰’的‘峰’,女孩的名字里有不可以有?!?br />
“那是哪個‘峰’?”
“是金字旁的那個!”
“金字旁的哪個?”
“就是‘刀鋒’的‘鋒’,‘鋒利’的‘鋒’。”
“女孩的名字里才可以有這個字?”
“對呀!”
這時,我的心里有點不明白了,“山峰”的“峰”是有點男性化,這個很明顯,但“刀鋒”的“鋒”也不女性化啊,真是搞不明白……
于是,我問她:
“誰給你起的名字?”
“我的爸爸!”
“你爸爸為什么給你起這樣的名字?”
“我也不知道!”
“你喜歡你的名字嗎?”
“喜歡!”
“真的啊?”
“真的!……那……你喜歡我的名字嗎?”
“我也喜歡!”
我高興起來,但心里也明確起來,這至少是一個中性化的名字,那疼愛她的爸爸為什么給她起這樣的名字呢?唉,真是不明白。大約她的爸爸希望她學習起來很順利,就像鋒利的刀鋒一樣!反正,不會隨隨便便給她起名字!
二,高阿麗
那時,小學生最愛做的一個游戲叫“官打捉賊”。就是四個人一起玩,在四個紙片上分別寫上“官”、“打”、“捉”、“賊”這四個字。然后,把這四個紙片折疊起來,往空中一撂,落地后,四個人都去搶。搶著“官”的,在這四個人中就是個官,搶著“賊”的,就是個賊。而搶著“捉”的,就負責捉賊。把賊捉回來之后,搶著“打”的,就負責“懲罰”賊,官說打幾十大板就打幾十大板,都是象征性地打,用腳輕輕地踢。
一般是男生和男生玩,女生和女生玩。但也有例外的。如果男生湊不齊四個人,就找來女生一起玩,所以有好幾次,我們就把高阿麗找來了。
我們在一起玩的時候,我發(fā)現(xiàn)高阿麗長得特別好看,皮膚像瓷器一樣白,像瓷器一樣細膩;圓圓的臉,眼睛大大的,忽閃忽閃的,很動人。所以,當她成為“賊”,我成為“捉”時,我追得特別過癮。我總盼著去捉她,漸漸地,我發(fā)現(xiàn),她也很想讓我去抓她。因為我在追她時,總在入神地看著她的驚慌失措的美麗的臉——她懂得。
幾個高年級的男生看見我們男生女生一起玩,就站住,對我們評頭論足,指手畫腳,說我們不懂得男女有別,在耍流氓。我們聽著了,有幾分害怕,但心里清楚得很,我們只是在玩,哪里搞什么流氓?所以,我們就當做沒聽見,不理會,繼續(xù)玩。
“賊”跑起來,如果先碰到“官”的話,那“賊”就贏了,“抓”就輸了,就不能再抓“賊”了。有一次,作為“賊”的高阿麗已經(jīng)緊緊地抓住“官”了,可是她還是回過頭來,殷切地看著我,希望我還能抓住她——這一刻,她的臉實在太美了,太美了,真是一朵出水芙蓉!我一邊看著她的臉,一邊迅疾地跑過去,緊緊地抓住了她的胳膊——雖然我已經(jīng)失敗了,但我就是想抓住她,緊緊地抓住她,比追她還過癮!我記得她上身穿一件淡褐色的小巧的小薄襖,沒有扣上扣子,敞著懷兒。
后來,上課鈴聲響了,我們就結束了游戲,回到教室里,開始上課。
我在教室的最北面的一排,高阿麗所在的那一排在我的南面,我們兩排之間就隔著一個過道。所以,我看黑板時,目光常常得“越過”她。這時,我發(fā)現(xiàn)高阿麗沒去看黑板,微微低著頭,一雙眼睛脈脈動人——她還沉浸在剛才被我緊緊抓住的喜悅之中,她在用她的余光看著我,在呼喚著我。我從她的右后方看著她,不覺動了情。她知道我在看她,更知道我很喜歡看著她,就更想讓我一直看著她。我的目光就粘在了她的臉上、發(fā)絲上、脖子上——我們都很喜歡。這樣持續(xù)了好幾分鐘。我向來是個聽話的乖學生,而且一年級是我成績最好的時候,上課聽課很認真,而這一次,卻格外走神了,而且走得很遠,走得一塌糊涂。
一段時間之后,我覺得不敢了。我怕老師發(fā)現(xiàn),怕同學們發(fā)現(xiàn),可又舍不得,想一直看下去,那該怎么辦?我就想了這樣一個辦法。我從本子上撕下來一張紙,中間挖了一個洞,然后,我就透過這個“洞”去看高阿麗。我想一直看下去,高阿麗也希望我能一直看下去。當時正在給我上課的語文老師曹老師一下就發(fā)現(xiàn)了我這個鬼把戲——我若不這樣,她還不容易發(fā)現(xiàn)我的“劣跡”呢!我真是欲蓋彌彰!不過,她一開始不是用批評的眼光看著我,反而用一種贊賞的眼神看著我——我真天真,真可愛!后來,當她覺得我這樣會影響聽課時,就用訓斥的眼神看我,我才趕忙把眼前的這張破了一個洞的紙撤掉。
其實,好多后面的我的同學都知道我的這個秘密,也都知道我想掩蓋這個秘密。包括和我一起玩“官打捉賊”的那幾個好朋友。他們再也不和我玩這個游戲了——因為,他們都知道,我和高阿麗有點意思了,不想再為我們提供任何一個機會。我怎么請也請不動他們。
從此,我和高阿麗再也沒有做過游戲,再也沒有接觸過!
三,李秋欣
夏天的一個下午,我放學回到家,見媽媽還未辦好飯,又想起一路上的蜻蜓真多,便拿起掃帚到外面去撲蜻蜓。
一個人到外面撲蜻蜓。
離家越來越遠!
撲著撲著,我突然聽見有人喊我“高永強、高永強!”我往路的兩旁看去,沒看見喊我的人,還以為是聽錯了呢!就繼續(xù)撲。這時,我又聽見有人喊我“高永強、高永強、高永強!”人在哪里呢?我再次停了下來,往路兩旁看了看,還是沒有,又朝小巷子看了看,還是沒有,那人在哪里呢?正四下里看著,突然“高永強”的聲音再次響了起來,我便朝著聲音來的方向看去,啊,原來是從一幢樓上傳來的,那個人正站在窗口旁,一邊急切地喊著我的名字,一邊向我揮著手,啊,她是我的同學李秋欣!我頓時高興起來,興奮地喊著她的名字:“李秋欣!”
“高永強,你在干什么呢?”
“我在撲蜻蜓!”
“那你怎么到這里來了?”
“這里的蜻蜓多?!?br />
“撲到了嗎?”
“撲到了一個?!蔽易笫帜弥唑严蛩瘟嘶巍?br />
“你上來行嗎?”
“上到哪里?”
“到我家里玩!”
我靦腆起來,幾乎是嚇了一跳。男生怎么能到女生家里去呢?而且她還長得很漂亮,我怎好意思去呢?我還從來沒有到過女生家里去呢!于是,我怔怔地看著她,默不作聲。
“來吧,你上來吧!”
我動心了,但不知所措。
“高永強,你上來吧,來,快!”李秋欣的眼神和手勢都更加熱烈了。
李秋欣真熱情,看來她是真心的,不是隨便說出來的。我也好意難卻,開始往她的樓下挪腳步——我靦腆得很,不知怎么辦才好!
“李秋欣,你家在幾樓?”
“三樓西戶!”
“三樓在哪里?西戶在哪里?”我從來沒有到過樓房里面,所以根本不知道“三樓西戶”是個什么概念。
“算了,我下去迎接你吧!”
我聽到了開門的聲音和“蓬蓬蓬”下樓的聲音。在樓底下,我們相遇了。李秋欣個子比我還高呢!她的臉蛋圓圓的,皮膚細膩,目光活潑、柔美!
“那我的掃帚放在哪里呢?”
“就撂在樓下吧!”
“那要有人偷呢?”
“誰愿意偷你的這把破掃帚?”
“那我的蜻蜓呢?”
“放了吧!”
“好!”我一松手指,蜻蜓就飛走了。
“來,跟我上樓,我在上面領著你!”我怯生生地在后面跟隨著她。
在樓里“轉”了幾圈之后,她在一扇門前停了下來。敲開了門,我便隨著進去了。
一進去就是客廳。面積不大,但沙發(fā)茶幾地面都干干凈凈,一塵不染!茶幾上的果盤上放著幾顆紅紅的果子和幾個青青的桃子。
我站在里面局促不安,呼吸也不勻稱。
茶幾旁站著一個面容和善的老婦女,在熱情地看著我,向我打招呼說:“來,吃水果吧!”我的兩只下垂的手急忙“縮”到了我的身體后面,同時嘴巴著急地說:“不,不,不……”她就把果盤端到了我的面前,可我就是不敢。
“高永強,你就吃一個吧,你到我家總不能什么都不吃吧!”李秋欣在催我。
可我還是不敢。
“哦,你還沒洗手呢!來,跟我來!”李秋欣把我領到了一個房間里,遞給我一塊肥皂,打開水龍頭,我只好洗起來。剛洗完,李秋欣就把果盤端過來了,我就撿了最小的一顆,小心翼翼地吃了起來。剛吃完,她們兩個人都催我再吃一個,可我再也不敢吃了。媽媽從小就再三告誡我,到別人家里去,不要隨便吃人家東西,得自己的父母同意后才可以吃。而今天自己未經(jīng)得父母的同意,就私自亂吃東西,已經(jīng)“膽大包天”了,已經(jīng)“冒天下之大不韙”了,怎敢再伸手呢?
這位老婦女不知是李秋欣的奶奶還是姥姥,還是大娘,還要再堅持,李秋欣說:“算了吧,看樣子,他是不會再吃了,我們不要太難為他!”這時,我松了一口氣兒。
接下來的幾秒鐘,靜靜的,大家都找不到話說。
后來這位老婦女問李秋欣:“這是你的同學?”
李秋欣靜靜地甜美地看著我說:“對,他叫高永強?!?br />
又過了幾秒鐘,我突然對李秋欣說:“李秋欣,我想走!”
“哪有剛來就走的?再呆一會兒吧!”
“李秋欣,我想……解手!”
“哦,這個簡單,我家里就有廁所。……大的還是小的?小的就在樓上,大的我就領你到樓下解……哦,是小的,來,跟我來!”
這么小的地方還有廁所?會是個什么樣的廁所呢?我還從來沒在樓房里面解過手呢!
李秋欣把我領到旁邊一個更小的房間里,對我說:“這是馬桶,你對著這里尿,尿完后,再按一下這個地方就可以了?!比缓?,李秋欣就出去了,輕輕帶上了門。
我一邊尿,一邊尋思,這個馬桶,名字很奇怪:“桶”倒是有一個,但是,“馬”在哪里呢?怎么也找不到!再一個,解手怎么能和馬這種動物扯上關系呢,真奇怪!
我從衛(wèi)生間出來之后,李秋欣趕忙說:“高永強,你快回去吧,要不然,你爸媽找不到你會很著急的!”于是,我便順從地跟著她走到門口,她為我打開門。我說了聲再見,就走了。
一路上,我拖著掃帚,再也無心思撲蜻蜓了。無數(shù)只蜻蜓像一架架微型直升飛機,在空中輕盈地飛來飛去,飛來飛去……在夕陽的絢麗的陽光中……可都誘惑不到我…………這次奇遇,對于當時的我,無異于現(xiàn)在的人出國旅游!我這個幼小的生命一邊走一邊回憶著,驚嘆著,暗自覺得自己太幸運,太幸運,別提有多高興了!
如今,這些事情已經(jīng)過去有三十多年了,除了龐鋒,高阿麗和李秋欣我再也沒有見過。我由一個小孩子變成了四十歲的中年男子,我的兩個孩子都不是小孩子了,上初二下學期,進入了青春期。可是這些記憶,卻愈加清晰和寶貴,在溫暖著我,感動著我。
我在那個班上到三年級結束時,就轉學了。我沒有她們的任何照片,也和她們沒有任何聯(lián)系。
但是,記憶一直都在。
那時,我們天真爛漫,那時,我們純真無邪!
那時,她們真美!
我真的很想念她們!
一個曾經(jīng)被她們“愛”過的小男孩在深深地……思念她們!
渴望再次遇見她們……
再經(jīng)歷一次次奇遇,再去經(jīng)歷奇妙的還不是愛情的純美的“愛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