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塘“有獎金”征文】當年,我們這樣看電視(散文)
記不清幾歲時的哪一天,大喇叭里說大隊里剛買了電視,晚上演《敢死隊》。
這個突然的消息,無疑像滾開的油鍋里灑進一把鹽,噼里啪啦地炸開了,姑且不說我們這樣的瘋小子像打了雞血一樣滿大街亂跑,見人就說,生怕人家不知道似的,就連那些成天在地里折騰的大老爺們也禁不住在田間地頭休息時叼著煙卷談論著,至于那些天生愛熱鬧的大老娘們小媳婦子,甚至牙都快掉光了嘴都癟下去的老太太就更不用說了,湊到街頭問東問西。也難怪,活了這么大年紀,誰知道電視是個什么玩意兒?
因為電視,辛勞麻木的生活突然有了一種說不清楚的活氣了!
不到傍黑天,我們早早地跑到了大隊院里,怯生生地擠在辦公室門口,伸頭探腦,嘰嘰喳喳,想早一眼看看電視的模樣兒,可我們什么也沒看到,也許被他們藏在了櫥子里?乖乖,可也是,在當時有幾個大隊能買上電視機啊,當然是寶貝了!
我們的吵嚷惹煩了屋里的大人們,就見一個人端著大搪瓷茶缸走了過來,喊道:“吵什么吵,這都是哪家的野小子,滾一邊子去!”
那架式,和看谷子的老農(nóng)轟地里的麻雀一樣,我們“轟”地一下散開了。他一進去,我們又迅速圍攏過來,小心地推開一條門縫,探進頭去。
天色終于暗了下來,屋里的大人們站了起來,開始向外搬桌子,哇!終于看到電視機了。那家伙怪怪的,黑匣子上邊怎么還架了個長長的粗粗的鐵筒子?“大炮筒!”不知誰嚷了一句。
“懂你娘的腚啊,這就是電視,所有影兒都在里邊藏著呢!”那個罵人的家伙指著大炮筒唾沫星子亂迸地比劃著,挨罵的也忘了生氣,只顧兩眼放光地盯著電視。
人漸漸地多了起來,星星點點明明滅滅的亮處,是夾著煙卷銜著煙袋鍋子的老爺們;像蜜蜂般嗡嗡嚷嚷、像麻雀般嘰嘰喳喳的,是大媳婦小媳婦們;滿院子撒歡亂跑高聲尖叫的,當然是我們這些沒拴韁繩沒套籠頭的野小子、皮孩子……
那大炮筒子真神奇,中國的、外國的、古代的、現(xiàn)代的,就連剛剛發(fā)生的事兒都能演。
我被電視劇《敢死隊》深深地吸引了,按大人的話說是七魂八魄都被它勾走了,每天下午放學后放下書包就往外大隊院里跑,以致最后當?shù)陌l(fā)了狠話:“要是考不及格拿個大鴨蛋回來,看我不把你的腚揍成八瓣!”
可惜還沒等到拿鴨蛋的時候,那黑匣子倒先歇窩了,先是一條一條的橫紋,然后是滿屏幕的雪花,最后就干脆連點雪花也不讓看了??磥磉@新玩意兒,摸不清它的脾氣,一時半會還伺侯不起??!
我們村第一家買電視的姓陳,那是一臺10英寸左右的黑白電視機。當年正是《霍元甲》熱播的日子,他家小院每天晚上都擠得水泄不通。
每當他家吃完晚飯,就把電視放到小院的香臺子上。小院里擠滿了人,不光院子里擠滿了,墻頭上也擠滿了,廚房頂上也擠滿了,就連院內(nèi)院外的樹杈上都坐上了人。
小孩子個小看不見,大人就索性把孩子架在自己的脖子上。
當電視劇正式開始,整個小院一下就靜了下來,就連很小的孩子也睜著大眼不哭不鬧了,滿院的人像一群木偶似的,完全被這小小的魔力般的電視給控制了。
有一次,有個當?shù)墓忸櫫俗约焊吲d看,竟然完全忘了架在脖子上的孩子,結果小孩歪了下來,這么大的孩子,下面的人突然被砸了這么一下子,揉著砸得生疼的腦袋或脖子,嘴里抱怨道:“哎,咋回事啊,看好你的兒子!”不顧疼痛又迅速沉迷在電視劇中去了……
長大后,我常常想,還會有那樣的場景嗎?還會有那么熱鬧的人群嗎?還會有那么單純那么容易滿足的快樂嗎?為什么房子越來越大,而我們生活的圈子越來越小呢?為什么物質越來越豐富,而人與人之間的情感越來越冷漠了呢?
一代人有一代人的生活,一代人有一代人的快樂,一代人當然也就有一代人的回憶。
我懷戀那個年代大家一起看電視的熱鬧場景,懷戀那個快樂開心的看電視時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