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年】兩個避孕套引發(fā)的悲?。ㄐ≌f)
落日的余暉,斜斜照著高達百米的煙囪。
原本淺紅色的煙囪壁,在夕光中,漸漸變成深紅色的。
距離下班時間還有十多分鐘的時候,焊工班員工魯三沖蹲在煙囪底部一塊空地上,一臉愁容,叼在嘴角的煙已被口水浸濕了,他卻似乎毫無察覺——他與妻子王梅結(jié)婚七年了,好像真應(yīng)驗了那句老話,有七年之癢。兩個人只要在一個屋里,不是爭吵不休,就是相互嘔氣,橫看豎看,都會感到對方十分礙眼。
經(jīng)過多年努力,他倆房子倒是有了。然而,王梅一天到晚抱怨魯三沖下了班后只知道到處喝酒,不回家照看女兒小豆豆,同時王梅也抱怨公公、婆婆偏心,每次輪到魯三沖休班時兩個老人就幫照看小豆豆,讓魯三沖像匹脫韁的野馬,到處跟人喝酒,而她休班時兩個老人對她們母女卻是不聞不問。魯三沖嘛,三天兩頭指責(zé)王梅工資不高,卻老打牌,逢年過節(jié)從不懂得買些禮物送他父母,還一天到晚抱怨兩個老人偏心。
原以為刷牙是最無聊的事情,但婚后第五年魯三沖突然覺得與妻子王梅做愛才是最無聊的事情,碰碰撞撞幾下完了,遠遠不如喝酒那么令他身心舒暢。
正當魯三沖心神恍恍惚惚,同事李大麻突然走過來,拍著魯三沖的肩頭說:“老魯,今晚沒啥活動吧?昨兒下午我小舅子去田里噴農(nóng)藥時,抓到一條蛇,今早送來給我了,恰好鄰居有只貓活得不耐煩,中午我把它宰了,一會下班回去后我就燉一鍋龍虎湯……怎么樣?老魯,今晚到我家解解饞吧!”
“好——好——好?。 濒斎龥_興奮得騰地站起來,朝李大麻擺擺手,“我打個電話告訴我家那瘋婆娘一聲,說我今晚不回家吃飯,讓她們母女倆自己解決晚飯的問題!”魯三沖說著,就從褲兜里掏出手機,給王梅打電話。
電話很快就接通了。卻是小豆豆接的,她把手機拿給在陽臺上曬衣服的王梅,王梅剛說了個“喂”字,就聽到了魯三沖大聲說:“瘋婆娘,今晚我不回家吃飯了,你自己帶著豆豆到樓下那個小市場隨便買些菜,將就一頓吧!”
“你個挨千刀的,昨晚喝了一晚的酒,今晚還繼續(xù)喝?你干脆在外面喝死算了,再也不用回家!”王梅放開嗓門吼罵起來,只是她還沒罵完魯三沖已掛斷電話,關(guān)閉了讓她發(fā)泄怒火的渠道。
“魯三沖,你個挨千刀的,不得好死!”王梅氣呼呼地將手機扔到沙發(fā)上,接著,人就坐在沙發(fā)上,大生悶氣——上個周末在社區(qū)麻將館里輸了三百多元,中午她已與人約好晚上就去麻將館里“報仇雪恨”,可是丈夫魯三沖不回家照看女兒,她只能灰溜溜地呆在家里照看女兒。怎不生氣?
外面天色漸漸暗了,好像只一會兒,遠近的景物就朦朦朧朧起來。街市的燈影中,閃爍著喧囂與繁華。
五歲的豆豆并不知道王梅為什么生氣,一個勁地抱著王梅的大腿撒嬌。王梅把豆豆抱到大腿上親了親,便問豆豆:“豆豆,你喜不喜歡爸爸?”
小孩子的心里哪有大人那么復(fù)雜。只見,豆豆先是點點頭,然后又搖搖頭。不說一句話。
王梅繼續(xù)問:“那……豆豆……你……喜不喜歡爺爺、奶奶?”聲音斷斷續(xù)續(xù)。
“不喜歡!”豆豆回答得十分干脆,王梅卻是詫異不已——平時兩個老人也經(jīng)常帶孩子出去玩啊,孩子為何不喜歡他們?想了很久,王梅仍是一頭霧水,只好耐著性子問豆豆:“豆豆,你為什么不喜歡爺爺、奶奶?”
豆豆嘟著嘴說:“每次爺爺、奶奶帶著我和哥哥(魯三沖大哥的兒子)出去玩,哥哥看上什么玩具他們就幫哥哥買,我叫他們幫我買玩具狗狗時,他們不但不幫我買,還掐我手臂,罵我是賠錢貨?!闭f到這里豆豆頓了頓,仰著小臉問王梅,“媽媽,什么是賠錢貨?爺爺、奶奶老罵我是賠錢貨呢!”
王梅一時間感覺肺都快被氣炸了,皺著眉頭咕噥:“魯三沖啊魯三沖,你個挨千刀的,就只知道指責(zé)我對你爸、媽不好,你怎么不去問問他們是怎樣對待豆豆的?怎么不想想他們?nèi)绾螌Υ覀??大哥、大嫂買房子時他們給了七萬塊錢,我們買房子時他們給了多少?兩萬塊錢!”
“魯三沖,我王梅見過大把偏心的父母,卻從來沒有見過像你父母這樣偏心的!”王梅在心里恨恨地罵了一句,豆豆忽然可憐兮兮地說:“媽媽,我有點餓啦!”
王梅于是側(cè)身把豆豆抱放沙發(fā)上,打開客廳里的燈后,輕輕吩咐豆豆:“豆豆,媽媽進廚房煮些面條,順便也煎兩個雞蛋給你吃,你自己在沙發(fā)上玩一會兒?!?br />
豆豆并沒有聽從王梅的話,王梅進廚房煮面條、煎雞蛋時,豆豆穿著一雙拖鞋,進了王梅夫婦的臥室,在床頭的一個抽屜里面翻見幾個避孕套,就順手拿了三個,跑到客廳的沙發(fā)上玩。
雖然豆豆不知道避孕套是干什么用的,但她見過這種東西。上個周末在哥哥(魯三沖的大哥)家,比她大一歲的哥哥拿了個避孕套,往里面灌了些水,那避孕套就像個小氣球一樣,軟綿綿的,滑膩膩的,摸著極為舒服。她當時問哥哥是什么東西,哥哥說是小氣球。這會她自己一個人玩呢,撕開小包裝袋,取出避孕套后,把小半瓶牛奶倒進避孕套里……這時,在李大麻家喝酒的魯三沖已經(jīng)臉紅脖子粗,雙眼也布滿了血絲??梢娝麄兒鹊亩际橇揖?,而且還喝了不少。
一群光膀子的爺們湊到一塊喝酒,自然少不了一些葷段子。
也不知怎地,李大麻的小舅子胡虎突然把話題扯到麻將館里的一些趣事,他紅著眼說:“大伙靜一靜啊,我跟你們說說我們那一帶一家麻將館里最近發(fā)生的一件事——嗯,啊,是這樣的,我鄰居出門打工,讓他老婆在家?guī)Ш⒆?、照顧老人。因為悶得慌,送孩子到幼兒園后鄰居的老婆就鉆進幼兒園旁邊的一家麻將館里打牌,打著,打著,打出了一個野漢子來。這不,前幾天二人在床上‘盤腸大戰(zhàn)’時,被野漢子的老婆逮住了,野漢子一口咬定是我家鄰居的老婆勾引他的。”說到這兒胡虎竟閉嘴了,端起酒杯,喝了一大口酒。
眾人急聲問:“后來怎么樣了?快說啊!”
“還能怎么樣?鄰居接到家里老人的電話后,火速回家,先是把他老婆揍個鼻青臉腫,然后帶了把刀去找那野漢子算賬,就在那個麻將館外朝著野漢子小腹連捅四刀,當夜鄰居就畏罪潛逃了,下落不明。據(jù)說,那野漢子送往醫(yī)院的半路上雙腿一蹬,就直接去見上帝了!”胡虎冷冷地說罷,臉上隱隱露出幾分戲謔的表情。
“真夠悲催的啊!”眾人大大地舒了口氣,卻以極其古怪地眼神望著面紅耳赤的魯三沖,仿佛魯三沖頭頂上正戴著一頂綠得冒油的帽子。
魯三沖漸漸感到面子掛不住了,仰頭將杯里的酒一口喝完,便把杯子往桌上重重一放,只說了一句:“我要回家看看孩子,失陪了!”眾人還沒反應(yīng)過來,魯三沖已經(jīng)走出李大麻家,急急忙忙地往家里趕。
王梅端著香噴噴的雞蛋面條湯,來到客廳看見豆豆拿避孕套玩耍的一幕,心里又好氣又好笑,將碗放在沙發(fā)前的茶桌上后,她一把搶過豆豆手中裝有牛奶的避孕套扔進茶桌下的垃圾簍里,正想把另外兩個還沒拆開的避孕套拿進臥室抽屜里放時,突然聽到有人用力敲門,她只好匆匆把兩個避孕套塞進臀部的褲兜里去,但她怎么也想不到這兩個避孕套會要了她的命。
門打開了,站在門口的不是別人,正是臉色陰沉的魯三沖。一路上,他摔倒了三、四次,也不知道鑰匙掉在哪兒。
王梅抬頭望了望墻上的石英鐘,還不到八點鐘呢,她先是納悶這挨千刀的丈夫怎么這么早就回家,然后有些高興起來了……她心里想,自己還可以去麻將館玩幾個小時。卻預(yù)料不到,丈夫突然伸出右手掐著她的脖子,大聲問:“瘋婆娘,你是不是也背著我偷漢子了?”
“你個挨千刀的,發(fā)什么酒瘋?松手——快松手——快松手??!”王梅一邊掙扎,一邊用腳踢魯三沖。坐在沙發(fā)上的豆豆登時傻了眼。
打斗中,兩個避孕套從王梅臀部的褲兜里掉出來,輕輕落在地板上,魯三沖彎腰撿起兩個避孕套看了看,整張臉都扭曲變形了,直接把兩個避孕套砸到王梅臉上,雙手掐著王梅的脖子,厲聲咆哮:“好你個瘋婆娘,偷漢子也就罷了,還從家里帶避孕套出去跟野漢子鬼混……你……你真是會省錢……老子不掐死你這賤人,以后不姓魯……去死吧你……”
“我……沒……我沒……”可憐的王梅用盡了吃奶的力氣,也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來,而她無論如何掙扎,都掙不脫魯三沖的一雙大手,臉色由紅變白,又白變成豬肝色的,最后兩眼翻白,身子就漸漸僵硬了。
五歲的豆豆這時回過神來,跳下沙發(fā),從地板上撿起兩個避孕套,拉著魯三沖的褲腿哭喊:“爸爸,這兩個小氣球是我從你們房間里拿出來玩的,不關(guān)媽媽的事,真的不關(guān)媽媽的事……”
魯三沖猶如遭到五雷轟頂,雙耳嗡嗡響,酒也醒了一大半,他松開手后,直接癱坐在地板上,朝著天花板喃喃自語:“我……我不是故意的……真的不是故意的……”
“嘭”的一聲,王梅的頭就軟綿綿地壓在魯三沖的大腿上,殷紅的鮮血從她嘴里、鼻孔溢出來,染紅了魯三沖的褲腿。
一對樓上的夫妻散步回來,上樓經(jīng)過魯三沖家門口,往里一看,女的嚇得大聲尖叫:“殺人了,快來人啊,有人殺人了……”男的掏出手機,果斷報警。
一輛警車呼嘯著開進小區(qū),沒多久,又拉著眼神渙散的魯三沖出了小區(qū)。等待魯三沖的,將是漫長的牢獄歲月。
這件醉酒殺妻案,一傳十,十傳百,百傳千,千傳萬,以致整個小城的人都知道了,但很多人的心頭上都有一個大大的問號——真的是兩個避孕套引發(fā)的悲劇嗎?
問好作者,感謝投稿流年!
小說最后的回答是肯定的,當然不是。
“兩個避孕套不是悲劇的根源,酒桌上的玩笑也不會導(dǎo)致悲劇的發(fā)生,甚至是夫妻二人各自存在的不良嗜好”……悲劇的產(chǎn)生是因為夫妻間的彼此不信任,不諒解。如果?
小說的結(jié)局令人悲痛,更令人警醒,夫妻之間的相處絕不只是柴米油鹽。
很高興在流年看到書生,問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