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風(fēng)裹著雪花，雪花仗著風(fēng)勢，在肆虐地飛舞，撲打。
　　 “爸，爸，冷......我冷！”在白茫茫的雪簾里，一個抱著的孩子微弱地哆嗦著。
　　 在這雪夜里，無法看清孩子那凍得發(fā)紫的嘴唇和紅蘿卜似的小手，但他父親清楚，兒子現(xiàn)在的境地?zé)o異于被人扔進(jìn)了冰窟?！班?，噢，寶寶快要到家了。”他把孩子的那雙冰一樣的小手塞進(jìn)自己的衣襟里。此刻，他似乎才意識到自己是個做父親的人了。
　　 在這之前，他滿腦子里有筒子、束子、萬子而唯獨沒有兒子?，F(xiàn)在看著兒子受凍的模樣，又疼又悔。感到有罪于兒子，有愧于美貌溫柔的妻子。隨著一陣痛苦的懺悔又襲上一陣恐懼。
　　 上個月初，妻子向他下了最后通牒：如再賭博就一刀兩斷。妻子金口難開，開口便值千金。他想到將會離婚，渾身打了個寒噤。
　　 “寶寶，如果媽媽問，就說在奶奶家。別說在打麻將......聽到?jīng)]有？”
　　 孩子睡意朦朧地答：“知道了?！?br />　　 他頂著風(fēng)雪默默地走了一陣，又不放心地問道：“媽媽問你，你怎么回答？”于是，孩子把他的話一字不漏地重說了一遍。
　　 “不！不！”他惶恐地否定著，又教道：“你就說，在奶奶家?！?br />　　 “孩子應(yīng)了一聲，眼皮稍抬了一下，哆嗦道：“在奶奶家?！?br />　　 這次回答使他很滿意，他的步子加快了。零時五十八分，他們終于回到了家。房內(nèi)的溫暖驅(qū)散了孩子身上的寒氣和瞌睡，他快活地鉆進(jìn)了被窩里，依偎在母親的懷里發(fā)著嗲。母子的親熱并沒有給做父親的帶來危害，孩子按他的意愿作了回答，他也在一旁作了理所當(dāng)然的解釋。惹得妻子著急起來，詢問阿婆發(fā)病的情況，又責(zé)備丈夫不該在阿婆退燒前回家來。他大為感動，毫不吝嗇地把嘴唇像雨點似地落在妻子的臉頰上；直到妻子催他去盥洗，才戀戀不舍地離開床頭。
　　 洗漱完畢，他踏進(jìn)臥室聽到孩子在向妻子講述：“奶奶那邊太冷了，凍得我和奶奶渾身發(fā)抖。睡著了還夢見大雪落在我身上......”
　　 他怕孩子說多了露了餡，裝作生氣阻止道：“別說話了！快睡覺！”話音剛落，被窩里鉆出一個小腦袋，詭秘地對他眨了眨眼道：“爸爸，爸爸，我沒有跟媽媽說你在打麻將。”
　　 孩子話不啻是一聲霹雷！他渾身一顫，接著便像一個等待審判的罪犯低下了頭。
　　 突然，他聽到“哎呀”一聲，他猛然抬起頭，只見妻子忙著掀起被褥口里自語道：“真渾！衣服還曬在露天里?！?br />　　 “別起來，別起來，我去收?！彼^不會放棄這贖罪和獻(xiàn)殷勤的機(jī)會，返身就往外跑去。
　　 房外大雪紛飛，曬衣的鐵絲架上空無一物。正當(dāng)他詫異之際，房門“砰”地關(guān)上了。繼而傳來了孩子的哭喊聲。
　　 他省悟了，下了一整天的雪還會把衣服曬在外面？！可要糾正自己的懵懂已經(jīng)來不及了，房門已被關(guān)得嚴(yán)嚴(yán)實實。
　　 雪，紛紛揚揚，落滿全身，融化在心里，是鞭撻？是洗滌？還是懲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