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心】西江·水土(外四首)
◆西江·水土
撥開土地的皮
我看見我的肉身還活著
以及我走過的每一條路和每一個腳印
石頭睜開眼睛,光明與黑暗
還有歲月
流水流過,在垂釣者的世界
魚兒撐起月光歌唱
送信的人是它的使者
在世界的每個角落,每寸土地
我蘇醒的靈魂與紅色的眼眶
水聲帶著手中的刺繡工藝
在水流的邊際,淵源長流
我看見我的肉身在土地上生長水的地方
活著,跳躍著
◆西江·黑鳥
我看見它們,不分白晝地飛翔
黑鳥的羽毛在黑暗的燈光下
長出白色的云朵
我聽見它們,不分白晝地鳴叫
每經(jīng)過一座村莊,一座山脈,一片森林
它們的嗓音沙啞,在夜間回旋
它們會停在一棵老樹上
覓食,睡覺
我扔出我手中黑色的骨頭,和它們一樣
四處流浪,隨便學一學黑鳥鳴叫
◆西江·黃昏
烏鴉,飛過村莊
月光撐起自己的舵緩緩走來
沉睡的狗,已蘇醒
五彩繽紛的云掉進田間
像西江人民斑斕的衣裙,在天邊
魚兒,被石頭包圍
在它們的鏡子中央,劃破了寧靜
趕馬的人,在田間
馱著金黃的谷子
馬蹄聲,蘆笙,像西江人民的音符
月光走到吊腳樓,千萬只馬燈亮起
人民在宇宙的邊緣,他們在自己星體上數(shù)錢
◆西江·深夜
夜,深了
語言的雙眼難以重合
拋開那光面堂皇的詞語
深入縫隙的光陰,正
托著自己的身子,跨進黎明
那些沒有雜念繁瑣的夜晚
一支筆也會剛正有力,如同石頭
抵達大地的靈魂深處,多么安靜地
在一個個稻草人的影子中,雪落下后
沒有聲音,多少歲月
流失在黑暗濺射的痕跡
都在一一地被灌入我的思想
離我不遠處的山川河流
◆西江·秋色
收割,鐮刀插在腰間
生命在肩上
米粒在陽光下的殼里變白
人民佝僂的背上,擔當著寨子的靈魂
流水將他們的夢送往遠方
我在空曠的田野里找到自己的黃昏
馬匹馱著白色的肉體回家
風鈴是大地里長出的星辰
燈光是大地在黑夜睜開的眼睛
歌聲從農(nóng)家院子里走出來
那些熱情而美麗的姑娘
喝一杯牛角酒,黑夜來了
歲月的顏色,醉成他們紅撲撲的臉蛋
阿媽!我們回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