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 王 征 婚 記
1
剛下過一場雨,道路上格外干凈,空氣顯得分外清新,草木青翠蔥郁,花兒嬌艷盛放,令人心曠神怡。人們?yōu)樯嫸髯员济χ?,鳥兒也拖家?guī)Э诘爻鲩T忙著四下搜尋食物。
臨近中午,太陽高懸于天空,強(qiáng)烈的陽光透過窗玻璃,照在熟睡著的小王身上。從早上一直烤到中午,估計把他已烤成“三分熟”了。一股灼痛感將他激醒,一下跳將起來,一邊撫摸著似乎要冒煙的屁股,一邊睡眼惺忪地嘟囔著下床。一看牙膏沒了,也就懶得刷牙了,隨意用水在臉上抹了一把,便開始翻箱倒柜地找吃的。找半天,只找到昨天吃剩下的一口冷飯,一聞,餿了。他呆呆地站在原地,肚子“咕嚕咕?!钡貞K叫著。摸摸口袋,分文全無。原本亂的像廢棄鳥窩般的頭發(fā),因為憤怒,根根豎立著,似有要“起義”,想“另立山頭”的趨勢。他無奈地一屁股跌坐在“殘疾”的破凳上,但一陣灼痛又令他猛地站了起來,摸著火辣辣刺痛的屁股,齜牙咧嘴著??雌浼軇?,好似要將那“三分熟”的屁股沾點(diǎn)醬油給吃了!
小王,性別男,虛齡30,無業(yè),社會游民,五大三粗,皮膚黑得像在墨缸中撈出的,人稱“非洲移民”。為人豪爽,身上的錢從不過夜,更不知曉銀行的門朝哪開??釔鄞虬纾⒅貎x表,出門總是西裝革履,且都是名牌。但據(jù)知情人士透露,這些衣服均是從舊貨市場上淘來的,所以總能聞到一股香燭味。每天早上吃完大餅油條,手上的油從不浪費(fèi),全抹在頭上。因此,頭發(fā)總是油光锃亮,雖很少洗頭,卻總是香噴噴的。哪天洗發(fā)水廠倒閉了,肯定有他的一份“功勞”。平時,一旦搞到些小錢,他會馬上呼朋喚友去小餐館“大吃”一頓,因此朋友很多。雖說都是些酒肉朋友,然一旦有事,只需幾個電話,馬上會招來一幫持刀拎棒的,幫他把事情擺平。也正因如此,也就理所當(dāng)然三天兩頭進(jìn)“局子”了。他娘死得早,公安局便成了他的“娘家”。居委、社區(qū)多次派人上門做他工作,但他總是“虛心接受,堅決不改”。
2
不知不覺,小王成了大王,已到而立之年??粗g人都抱上了孩子,自己卻仍是炸油條的筷子——光棍一個,不免著急起來。他的那幫狐朋狗友鼓動他上電視征婚。但看了幾個臺的交友節(jié)目,對女的個個喜歡,垂涎三尺又二寸,但一看男嘉賓,他的氣就癟了。只見那些男的個個都是高富帥,不是碩士,就是博士;不是白領(lǐng),就是金領(lǐng)。而自己小學(xué)還沒畢業(yè),啥領(lǐng)也不是,最多也只是個臟兮兮的“黑領(lǐng)”。后來,朋友們讓他在報刊上征婚。他認(rèn)為這個辦法好,既看不到人,又不必面對面說話。說干就干,在家憋了三天三夜,并經(jīng)多次請教隔壁三年級小鄰居,一篇征婚啟事終于出籠了:本人男,28歲,膚色健康,威武強(qiáng)壯,重情重義,樂善好施,身高恰到好處,有房、有車、有存款。欲覓25歲以下,膚白、貌美、溫柔、身材好、大學(xué)本科以上、無戀愛史的女子為伴。
征婚啟事寄出后,他就天天盼著“天上掉下個林妹妹”。狐朋狗友們則天天拿他開涮:就一間冬天漏風(fēng)、夏天漏雨的破房子,一輛除鈴不響外其它全響的破自行車,也叫有房有車?天天一到晚上兜里比臉還干凈呢,哪有存款啊?自己明明是個丑流氓,卻妄想找個美貌的才女!個個取笑他癩蛤蟆想吃天鵝肉。他則不管,翻遍衣袋,找遍床底、墻角、老鼠洞,湊上所有的硬幣,買來一堆方便面,天天呆呆地坐在家里,看著門外,盼著有美女踏進(jìn)門,或是郵遞員送來幾大麻袋的求婚信。
真是功夫不負(fù)有心人,還真陸續(xù)有多位女子來信求偶??此齻兊恼掌?,個個是貌若天仙、性感迷人。喜得小王手舞足蹈,口水嘩嘩流了一地,大有需抗洪救災(zāi)之趨勢!然好景不長,當(dāng)姑娘與他一見面,紛紛扭頭就走,留下一片白眼和一串“哼!”聲。只有一位美女,看了他的征婚廣告慕名而來。雖皺著眉,一臉的不悅,卻堅持與他邊聊邊走至一家飯店門口,還說要請他吃飯。
“這可不行!當(dāng)然得我請美女嘛?!比思颐琅h(yuǎn)道而來,還陪他聊了這么久,自己堂堂“五尺男兒”,怎可讓女孩子請客?只見小王挺胸凸肚,雄赳赳氣昂昂地將姑娘請進(jìn)飯店,一副大老板的氣派。
席間,美女談笑風(fēng)生,小王喜笑顏開,氣氛溫馨而融洽。
酒足飯飽,姑娘留下了自己的電話號碼,還含情脈脈地囑小王要保持聯(lián)系,遂起身欲離開。小王趕緊打了個響指,豪氣沖天地嚷道:“老板,買單!”
“你家伙艷福不淺啊,找到個這么漂亮的妞!”老板過來邊恭維邊伸出手,“多謝照顧小店生意,一共387塊,給380吧?!?br />
小王一邊激動地目送姑娘消失在茫茫人海中,一邊忙不迭地在口袋中搜尋著錢。可找了半天,只找到一元硬幣。于是不好意思地將那沾滿手汗的一元硬幣交到老板手中。
“啥意思?”老板反復(fù)看著那枚硬幣,好似在審視一件古董,一臉的疑惑。
小王的臉頓時像只熟透的國光蘋果,通紅通紅,額頭上前呼后擁地布滿了汗珠,結(jié)結(jié)巴巴地說:“這是……這是首付……”
夜色降臨,華燈初上。他的那幫朋友急不可耐地紛紛前來打聽事態(tài)的進(jìn)展。小王口若懸河,把經(jīng)過說得天花亂墜,說與姑娘又是親又是抱,就差一步生米煮成熟飯了。朋友們雖說聽得鼻血涌動,卻個個不信他有本事能煮出這鍋“夾生飯”。小王急了,說姑娘臨走還給他留了電話號碼,要與他天天保持聯(lián)系呢。在朋友們的起哄下,他掏出手機(jī),取出紙條,撥通了電話。
“喂,你好!”電話那頭傳來悅耳動聽的甜美女聲。小王剛回了個“喂”字,只聽那頭繼續(xù)說道:“這里是人生終點(diǎn)火葬場。請問:你是要上門化妝,還是要派車?yán)w?”
3
小王在朋友們的嘲笑戲弄中郁郁寡歡地度過了一周。這天,腸胃的饑餓抗議迫使他早早地起床??赡抑行邼?,只能望著早點(diǎn)攤那些香氣撲鼻的早點(diǎn)唉聲嘆氣,垂著頭邁著沉重的腳步做著“壓路機(jī)”。盡管道路兩旁草木青翠蔥郁,花開鮮艷奪目,他都無心去欣賞。突然隨著一聲“哎喲”,一位老太太一頭撞在了他的懷里。還沒等他醒過神,那老太已癱倒在地,不省人事。
“喂,喂,老太!老太!”小王一下慌作一團(tuán),心想闖禍了!平時走路一直昂首挺胸的,難得今天低個頭,卻不料撞了人。這要是遇上個碰瓷的,可就說不清道不明了!
“趕緊打120呀!”這時,從他身后傳來一個清脆的女聲。
小王回頭一看,只見一個姑娘正一邊拿著手機(jī)拍照,一邊在對他指手畫腳。你怎么不打!小王心中罵道。心想:完了,現(xiàn)在人證物證俱在,這下逃不了了!這可如何是好?
“孩……孩子……”正在小王慌手忙腳不知所措時,老太忽然開口了,費(fèi)力地用手指著自己的衣服口袋,眼中流露出乞求的眼神。
小王似乎領(lǐng)會了她的意思,忙伸手去她衣袋中找尋,摸出一顆糖。老太沖他點(diǎn)著頭,他撓了撓頭,遲疑地把糖剝開送進(jìn)她嘴里。老太吃下沒多久就站了起來。小王見她好了,趕緊拍屁股走人,免得再生事端。
下午,小王厚著臉皮在朋友家蹭完飯回到家,摸著傷痛的頭,瞇著青腫的眼睛,想著一上午的倒霉事,不由怒火中燒,哇哇地獨(dú)自在家罵著娘。此時,猛聽得有人敲門,似乎還不是一個人。嚇得他一下跳了起來,心想:莫非是老太太找上門來了?還是那幫小子又打來了?該不會是公安局的人吧?
“小王在家嗎?小王,開門!”外面的敲門聲越來越響。
看來今天是躲不掉了,伸頭是一刀,縮頭也是一刀,管他呢,大不了再進(jìn)去一次。小王想著,磨磨蹭蹭地打開了門。
“媽呀!”盡管心里作了準(zhǔn)備,但當(dāng)打開門的一瞬間,還是令小王大吃一驚:只見門口站著一群人,有派出所的,有居委會的,還有一幫不認(rèn)識的,拿手機(jī)拍照的那個姑娘也來了,共有十來個人。小王僵在原地,低垂著頭,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聽?wèi){發(fā)落的架勢。
“小王啊,好樣的!”派出所所長一進(jìn)門就握住了他的手。
“沒想到你做出了如此壯舉,當(dāng)刮目相看??!”居委會主任也拍著他的肩膀頻頻點(diǎn)頭贊許。其他人也跟著七嘴八舌地贊揚(yáng)著。
小王如墜云里霧里,有點(diǎn)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
“你恐怕還不知道吧?今天上午你智救老太,以及勇斗歹徒的事跡,已經(jīng)在網(wǎng)上傳開了!”這時社區(qū)民警過來,指著邊上正拿著手機(jī)拍照的姑娘說,“幸虧小趙將這些好人好事及時拍下,上傳到了網(wǎng)上,不然我們還不知道呢?!?br />
“哦?!毙⊥醺屑さ乜戳艘谎坌≮w。小趙滿臉緋紅,羞澀地沖他微微一笑,露出一排潔白整齊的牙齒。
“這是老太女兒讓我們轉(zhuǎn)交的感謝信?!迸沙鏊L掏出一個信封交給小王,“另外,我們已向市里給你申報了見義勇為獎,估計很快就能下來了。過一會兒,電視臺也會來人要采訪你!”
在派出所長和居委主任的敘說中,小王終于弄明白了事情的來龍去脈。原來,上午那老太是因低血糖突發(fā)暈厥,幸虧小王施救及時,才平安無事。救完老太途經(jīng)一家超市門口,見有一幫男人在圍毆一個婦女,他最見不得男人打女人了,更何況是幾人打一個。于是沖上前去,不管三七二十一,揮拳就打。雖然把那幾人打跑了,但他也頭破血流了。當(dāng)聽到警車響時,他捂著頭趕緊逃了。卻不料他打的竟是一幫竊賊,保護(hù)了那女人的財物和人身安全,屬于見義勇為。
小王聽完解釋,骨頭頓時輕去三兩半,心里不由喜滋滋的。想我做盡了壞事,今天居然連干了兩件“驚天動地”的好事,這么多人表揚(yáng)我,稍后電視臺還要來采訪,還要頒發(fā)見義勇為獎,總算這30年沒白活,可以光宗耀祖、揚(yáng)眉吐氣一番了!看來做好人并不難,今后一定要做個好人!于是,一下挺直了腰桿,并整了整那充滿香燭味的衣服,把頭高高抬起,儼然一副開國功臣的架勢。
“你的頭和眼睛不礙事吧?要不要去醫(yī)院看一下?”派出所長關(guān)心地問道。
“嗨,沒事。這點(diǎn)雞毛小傷算得了什么!”小王顯出一副大俠風(fēng)范。
“我是社區(qū)辦的,這位是社區(qū)給你新派的幫扶志愿者小趙?!边@時,一位中年婦女將拍照姑娘推到小王面前,“以后就由她對你實(shí)行一對一的幫扶,你有什么想法或有什么困難,可及時與她溝通?!?br />
“是嗎?太好了!”小王看著修長迷人的小趙,興奮不已,一雙永遠(yuǎn)睜不大的小眼睛,“全力以赴”地瞪大著。
“你好,我姓趙,你叫我小趙就行。”小趙伸出手,甜甜地說,“你現(xiàn)在有什么要求?看看我是否能幫到你?!?br />
小王握著小趙姑娘柔軟的手,頓感一股電流強(qiáng)烈地刺激著他的全身,令他全身酸麻無力,兩腿搖晃著猶如踩在云朵上,飄飄然站立不穩(wěn)。這是他有生以來第一次牽姑娘的小手,血壓瞬時“噌”地一下上去了,小心臟“咚咚咚”地一路小跑,似要跳出喉嚨??粗≮w白嫩甜美的臉,一時手足無措,語無倫次:“我……我……我想要找份工作,想要自食其力。另外……我……我想要個老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