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岸·希望】在心底植一抹綠色(散文)
三月,春色開始一點點蔓延開來,無需刻意觀察,即能發(fā)現與大地共處的一切植物,都在悄悄發(fā)生著改變。
那些變化中,有的是肉眼看得到的,比如楊柳的嫩芽、報春的迎春花、田地里開始瘋長的麥苗和野菜等等,用擋不住的蓬勃姿態(tài),正在為大地換上春裝。而那些反應遲鈍,暫時還看不到明顯變化的植物,我們也能感受到它們內里積聚的力量,這力量,終會在厚積薄發(fā)之時,如灑向人間的縷縷春光一樣,給予世界溫暖的改變。
如此萬物復蘇之際,思緒自會隨了那些嶄新生命而盡情飛揚。當那些光禿禿的枝條上開始凸顯蘊含春意的嫩芽,當一朵朵迎春花蕾即將綻放春天的喜悅,當人們脫去棉衣輕裝追尋春天的夢,當土地被春風撫慰得松軟肥沃時,我們便沒有理由繼續(xù)沉溺于寒冬的慵懶。春天蓬勃的種子,正扎根于大地,也正悄悄地植入心田。
三月里最有意義的事,莫過于迎著春光、沐著春風去植一棵樹。植下的是希望,是期待,也是守候。每年植樹節(jié)前后,都有一些公益性質的植樹活動,將人們對于植樹的愿望撩撥得蠢蠢欲動。城市周邊的山崗洼地、荒坡田野,常常成為這些活動的目標地,大家在約定好的日子里,聚集在一起,憑票領上樹苗和工具,按規(guī)定程序在既定位置挖坑、栽樹、培土、澆水,完成一棵樹的栽植過程。從此,這一棵棵小樹苗開始迎風沐雨、茁壯成長,在歲月的磨礪中,漸漸長成一片片遮天蔽日的濃蔭。于是,曾經荒涼的山崗田野,慢慢變成了一片片綠海,清風吹來,綠濤涌動,清涼陣陣。正所謂:前人栽樹,后人乘涼。植樹的意義就在于此。
一直在尋找這樣一次植樹的機會,卻一直未能如愿,不是找不到組織,而是每每被一些瑣事牽絆??粗笥寻l(fā)來的參加活動的照片,內心既羨慕又惋惜,從此這植樹的愿望,便一直在心頭懸掛著,每到春季,便會跳將出來,惹得心里癢癢的,而愿望未能實現時,又平添幾許失落感。回眸這許多年來,無數個春天走遠了,少時植樹的往事還依稀記得,或許正是因了那些記憶,對于植一片綠色的向往才如此強烈。
那時,故鄉(xiāng)的丘陵崗坡上,阡陌縱橫,田野無垠,數不清的核桃樹、花椒樹、柿子樹、棗樹、槐樹等散落于各處。春季槐花清香撲鼻,夏季核桃、棗樹青果豐碩,秋季花椒樹上紅星點點,熟透的柿子掛滿樹梢……這些妝點了故鄉(xiāng)溝溝壑壑的樹,不知出自多少代、多少故鄉(xiāng)人的手,才在這片土地上郁郁蔥蔥地生長起來,從而陪伴和回饋了貧窮落后時代的家鄉(xiāng)父老。當然,那些樹齡不一,品種各異的樹中,也有我們這些當年的小學生植下的,那時每年的春天,學校都會組織我們上崗坡植樹,似乎是硬性指標,所以記憶猶新。
故鄉(xiāng)屬丘陵地帶,土地相對貧瘠,粘性土質較多,且有的土層中分布著很多大小不一的鵝卵石,這些奇特的地貌特征,決定了莊稼和樹種的生長也是異常頑強的。崗坡遠離水源,若恰遇附近農田引水澆地,取水方便則再好不過,但更多的土地是靠天收,根本沒有水源,這時便只能從很遠的崗下抬水澆樹。植下的樹不在多,關鍵是成活率,所以選擇好位置很關鍵。我們選擇那些離村子較近、土質較好的地方下鍬挖坑,年齡雖小,干起活來卻不含糊,挖好坑,植上樹苗,埋了土,澆上水,一步步在老師的指導下完成植樹過程,竟也有幾分成就感在心。植下的樹苗里,抵抗力弱的,就在干旱缺水的環(huán)境中慢慢死掉了,而那些耐得了干旱,又頑強頂得住風雨的小樹苗,在日復一日的風吹日曬下,活成了一片風景。
故鄉(xiāng)獨特的土地上,那些我們曾經親手植下的樹木,也曾用蓬勃的綠色帶給那片土地生機和活力。我們在那些搖曳著希望的綠色中,從那些摻雜著鵝卵石的田間地頭走過,從故鄉(xiāng)貧瘠但溫熱的土地上走過,走向外面廣闊的大千世界。那些樹,帶著我們手掌的溫度矗立在那里,是一道風景,是植下的一份份希望,更是故鄉(xiāng)給予我們的難以割舍的守望。
在那些與故鄉(xiāng)為伴的歲月里,看著我們親手植下的樹一年年長高長大,如同故鄉(xiāng)在我們心底的分量一樣,那些樹,是一種陪伴和激勵,也是一種希冀和憧憬。然而,故鄉(xiāng)的規(guī)劃建設和發(fā)展,以及生活條件的日益改善和提高,終是以改變原有淳樸面貌為代價換得的。開崗破路,建房挖渠,原有漫山遍野散落的果樹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縱橫的公路、壯闊的南水北調工程以及現代化的工業(yè)園?;疽呀浛床坏絻簳r家鄉(xiāng)的痕跡了,若誰“少小離家老大回”,想必定會為這家鄉(xiāng)的變化而驚詫不已,那些塵封在記憶里的鄉(xiāng)村容顏,早已隨了時光的流逝而漸行漸遠了。而那些寄托了希望的綠色,在流年里成為了回憶,成為了一縷握不住的風。于是,那些烙刻在記憶里的關于故鄉(xiāng)、關于綠色的故事和夢想,便愈發(fā)地清晰和難忘。
離開故鄉(xiāng)這么多年,跌跌撞撞的人生路上,再也沒有親手在春天里植下過一棵樹苗。遠離土地和為生存打拼的日子里,每年的植樹節(jié)于自己來說,都僅僅只是一個節(jié)日,但心頭卻從未遺忘那一片希望的綠色。有了生機勃勃的綠色,便有了夢想和憧憬,也便有了堅持和勇氣,任憑路途坎坷艱辛,依舊會櫛風沐雨,不斷向前。那些沾染過自己體溫,又在經年里歷了風雨的樹木,即使?jié)馐a不再,依然將一份蓬勃的生命力量,賦予了塵世間昂揚向上的自己。
那日,看到早市上有售賣果樹苗的,忍不住停下來圍觀。賣者正在給顧客介紹各個不同品種,買者正興致勃勃地挑選著心儀的樹苗,這些樹苗里有核桃樹、柿子樹、山楂樹、棗樹等等,讓人忍不住想到了它們郁郁蔥蔥且果實累累的樣子,不由得就羨慕起了那些有小院的人家,可以在春天時植上幾棵自己喜歡的樹,然后看著小樹一年年長大。
去年春天,婆婆在老家的院子里種上了好多樹苗,大概有十來棵的樣子,有柿子樹、核桃樹、石榴樹、香椿樹等等,它們將不算小的院子分割成了好幾個區(qū)域,各自迎著清風細雨茁壯生長。只經過了一個夏天,這些樹苗就明顯高大了許多,我不知道這些果樹何時能掛果,但這份帶著期待迎候歲月輪回的心境,卻著實令人激動和興奮。想象著不久的將來,院子里春來花開朵朵,引得蜂飛蝶舞,濃綠的樹蔭遮蓋了毒辣的陽光,清風伴著綠葉裊裊歌唱,直至秋天豐收在望,果實飄香,那該是多么有趣的一件事!
因了婆婆種下的這些小樹苗,喜歡暢想的自己,便不時地張開思維的翅膀,將初春時依然是光禿禿枝干的它們,想象成了碩果累累的景象。如今,三月的春風吹開了禁錮的枝條,相必此時的那些小樹們,也已是整裝待發(fā)的樣子了,枝條會比去年抽出的更多,葉子也會更翠綠旺盛,到了夏秋季節(jié),歷了又一年的風雨,會更顯現出壯大的態(tài)勢來。如此,這些小樹苗們,在由幼小逐漸向成熟發(fā)展的過程中,總有無數令我們激昂和感動的瞬間,甚至給我們以啟迪,護佑我們的精神世界始終保持清新爽朗。
人生如四季,生活亦有苦辣酸甜,風霜雨雪中,我們皆是艱辛的跋涉者。一棵樹苗會經了春天的栽植勃發(fā)、夏天的蓬勃生長、秋天的落葉歸根、冬天的蟄伏蓄積,而變得愈加強壯旺盛、枝繁葉茂。人生也會因一些挫折、磨難、沉淀和成長而更加豐富和成熟,或許會有痛苦,或許會因此而對生活產生質疑,但無論何時,只要生命還在,所有的希望都會如綠蔭一樣覆蓋我們的心靈世界,將它頑強博大的胸襟傳遞給塵世間每一個熱愛生活的人。心內若植入了一棵大樹,再大的挫折也會春風化雨,靈魂若有了花的香氣和大樹的剛毅,也會變得所向無敵。
又是一個春暖花開的季節(jié),每每在公園或路旁看到新植的樹苗那光禿禿的樹干時,總會想到不遠的將來它們綠葉繁盛的情景。春天帶來了希望和生機,春天也會讓所有在寒冬里蟄伏的生命重現活力,縱然自己沒有機會親手植下一棵樹,也要讓象征希望和生命的綠色植入內心,讓它們清新的負氧離子趕走心底的二氧化碳,還內心一片晴朗溫潤的氣息,這氣息會沖淡所有的陰霾,得以使人微笑地面對生活的跌宕起落。
想到這個主題的時候,其實內心有一點小小的憂傷,而外面春陽正暖,柳樹的葉芽也已飛揚起了嫩綠的色彩。內心忽而變得堅定,這春日的新綠,其實最應該成為我們心底的顏色:干凈、純粹、一塵不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