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輕舞】腳病奇遇(散文)
我向來不信游醫(yī),對醫(yī)院也一直敬而遠之,除非萬不得已,比如前年因心臟病突發(fā)差點死在醫(yī)院門口的路上。
那一次真得好懸,如果不是友人邀請去地里吃小雞,如果還是一個人呆在家里寫字,恐怕這會兒早和祖父母在一起了。
小時候怕打針,現(xiàn)在也怕。那時還沒有一次性注射器,針頭是沸水高溫蒸煮過的,可以循環(huán)利用。每當看見穿白大褂的大夫認真地抽取藥水,認真地把針管舉起來,一縷清流從針頭射出,那種膽戰(zhàn)心驚,非是怕打針的人能理解的。
丁酉年前,與一群戶外愛好者爬山。潔白的雪,干凈的樹林,無以倫比的清爽,無以言表的博大,那樹、那雪、那風,如親如手足的姐妹兄弟,牽手,便是一體的愜意。
今年的雪不是很大,山里除了這伙戶外人,不見一只老鼠,平整的雪地上不見一絲生命的蹤跡,雪兔在大山深處很遠的地方,進化論還在繼續(xù),它們已經知道遠離人類。
幾段樹樁引起了人們的注意,那樁上分明蹲著幾只小生靈,雪白的樣子,像雪兔,像狐貍,還有一個像元謀人。
董芬說:“大哥,你看多漂亮,你教我怎么拍照才好?!倍嗽?,圍著樹樁轉圈,抬頭看看天上的太陽,終于找到合適的角度躺下,藍天,樹梢,還有雪地里的精靈,我知道它們也是和我一樣看著天空的。
雪的冰涼很快被皮膚感覺到,欣喜地把臉緊緊貼著雪地,融化了的溫暖,清涼了的心。
拍完,想站起來,沒有知覺,那腿似乎已經不屬于我,翻了個身換個角度,依然沒有反應,汗沿著額頭滾下來,心臟開始加緊跳動。
“幫我一把。”我請求身邊的人。
“幫你一把?快起來吧大哥,雪里很涼的?!?br />
“我起不來了,不知道怎么回事?!蔽覠o助地看著他們,他們以為我在開玩笑。
九十多公斤的我被從雪地里拉起來,腿依然沒有知覺,傻呆呆地站在那里,似乎發(fā)麻,滿以為站一會就會好。
十幾分鐘過去了,知覺旅游一圈回來了,左腳踝疼痛難忍,腳呈外八字,如何也正不過來:“糟了,腳踝又犯病了,這回比較嚴重?!蔽易匝宰哉Z,心里不免害怕,此地距離公路至少兩公里。
在兩根登山杖的攙扶下,勉強向前挪了一步,不行,走不了了。突然想起上周在另一個樹林里犯病,也是這種狀態(tài),莫名其妙地不能挪動腳步,又不是抽筋,怪怪的,倒著活動兩步,還行,只是需要人幫助看路,跌倒很不好玩。
下坡,有一條小路的樣子,有人把兜里帶的塑料布貢獻出來,平鋪到地上,扶我坐上去,像裹起一個粽子,那本是他們滑坡用的。
咋看都是一個狗熊的模樣,被拖著下山,大呼小叫地呼嘯,緊跑幾步松手,我便沿著山坡滑下去,兩滾帶爬地居然出去幾十米,刺激得高興,早就忘了傷痛。
平坦的雪地還有很長一段,退著走也不行,正著走又挪不動,眼睜睜地見同伴們走遠,好想飛。
骨頭裂了般的鉆心,整根小腿骨就要折了,一縷頭發(fā)搭在額頭上,濕漉漉的。
音樂響起,播放器里放起了DJ,高抬腿,騎馬,馬叔杠杠滴。咦,居然,減輕了痛苦,跳著走,跳大神般,同伴們前仰后合。
總算熬到了一個采石場的空地,一輛車正等在那里,我知道是有人打了電話。
腳踝腫痛得厲害,舊病復發(fā),滿以為像往常一樣睡一覺第二天會好起來,結果,第二天腫得更高,皮膚也變了顏色。
前段時間在三江住院給腳踝拍過片子,沒有看出任何破綻,這次估計不會骨折,x光也不會看出什么結果。傷筋動骨一百天,那就在家養(yǎng)吧,養(yǎng)到過年正好繼續(xù)爬山。
過了一個星期,疼痛不見好轉,用手機拍了腫照發(fā)朋友圈,一位外地的大夫說,這毛病好治,一副藥十天包好。大喜,匯款,等藥,盼著早日康復。
那藥果然管用,很快止疼,黏糊糊地纏了一腳脖子,兩天一換,眼瞅著消腫了。到了第七天,已經是臘月二十八,腳踝奇癢難忍,拆掉草藥,這才發(fā)現(xiàn)腳踝全是冒水的小白泡,連忙咨詢,大夫要求用鹽水泡腳,暫停用藥。
臘月二十九,腳踝腫成小腿粗細,青紫發(fā)亮。再拍照,再發(fā)朋友圈,友人來信:“我咨詢過醫(yī)生了,你這是脈管炎的癥狀,輕者手術,重者截肢?!?br />
嚇死寶寶,這可如何是好?軍來電話:“下樓,帶你去見一位大夫?!?br />
驅車三十里到了前鋒一家個人骨科,那大夫拿出一個上個世紀八十年代的鋁飯盒,里面黑乎乎的,像是狗狗吃剩的,一旁的老太太緊著介紹:“我們醫(yī)好了很多人的,你先抓兩副藥試試?!?br />
逃離且?guī)е鴼g笑,真是一次奇遇,祖?zhèn)髅胤桨 肥硟骸?br />
有病亂投醫(yī)的結果,讓我除夕臥床,寸步難行,災年。
除夕夜,大軍打電話:“大哥,給你介紹個中醫(yī),有一天半夜我腰間盤犯了,別說,挺好使,我跟他打好招呼了,你過了年去看看。”
過了年,有朋來訪,曾是足療師傅,得知有疾在身忙施展手藝,按摩,火灸,火辣辣的新痛蓋住了舊痛,三日后作罷。
正月十四的晚上,天上又飄起了雪,后面廣場的紅燈籠勾引著我的眼睛,偷偷地留下樓,拖著一條瘸腿拍攝上元節(jié)前一天的風景,北國邊陲的夜里,難得一年一度的夢幻風景。
元宵節(jié)夜晚的活動照常進行,依舊拖著半條瘸腿,坐在公園荷花池的冰面上看祈福的孔明燈。燈籠都是大家自己制作的,罐頭瓶,白酒包裝盒,玻璃制品,各式各樣五花八門,游園開始,月亮地里尋找童年的影子。
丟手絹的歌聲是在飄著雪花的夜晚開始的,圍了一個大大的圈,互不認識的人群,拍著手唱:“丟手絹,丟手絹,輕輕地放在老朋友的后邊,大家不要告訴他,快點快點抓住他?!比ν獾娜嗽谧分穑礋狒[的吶喊助威,捉到了就要猜謎語,猜中了有紅包,被捉住原來是一種美好。
高興過度,第二天病情加重,又老老實實躺在床上,軍敲門,拎了一包子的藥,口服的,外用的,一堆兒:“你快點好,好了領大家玩?!?br />
開化了,時間已經進入三月,突然想起大軍介紹的中醫(yī),過年該回來了吧。下樓,按大概方位尋找,原來我對居住的這片環(huán)境是那樣陌生。
一家很不起眼的門面,一塊規(guī)范化的牌匾--“劉氏祖?zhèn)魍颇??!?br />
進門,西邊墻上一排錦旗,大都是妙手神醫(yī)之類,不免嗤之以鼻,這些江湖游醫(yī)光用的裝點門邊,沒人送自己也要做幾面,反正沒人去調查真假,患者的名義,誰知道他是哪里?
打招呼,一個面向不很好看的先生,三十多歲的樣子,略顯胖,肚子不小。有熟悉的人坐在門口,招呼我坐下,我說明來意。
“哦,你這病好治,明天來吧?!彼炊紱]看我的傷腳,僅僅聽了我的介紹,看我走路的樣子:“你這是脫臼了,明天下午來,一會兒就好。”
心里疑惑著離去,堅韌地等到第二日下午,他很忙,幾個助手也很忙,我坐在沙發(fā)上說:“您忙,我不急?!?br />
一位腰間盤患者被他折磨的殺豬,我開始恐懼,仔細端詳他的手法,和我上中專時體育老師教我的手法類似,他自言自語,又像是對患者說:“五節(jié),還有兩節(jié),不能再弄了,會疼死你,明天吧。”
我把腳墊在眼前的一個凳子上,這樣會舒服點,控久了會有腫脹感,他過來,握住我的腳,仔細端詳,然后向左邊稍一用力,就聽“咔吧”一聲,不很清脆,卻能聽得清楚,我替他說:“好了,上去了?!?br />
前后大約十幾秒鐘的樣子,他站直了身子對我說:“站起來,走兩步?!?br />
我將信將疑,“咦,好了?不疼了,走路順溜了?!蔽沂侨持鴣淼难健?br />
他未置可否,又和別的病人閑聊,回頭跟我說:“你,不收費。”
兩個月啊,膏藥、中藥、西藥、鹽水、黃道益、云南白藥氣霧劑、醫(yī)院、X光,居然不及這十幾秒鐘。
對癥下藥,關鍵得找對醫(yī)生,脫臼本來不是大病,記得小時候奶奶就會,還有很多老人都會,可惜她們已經作古很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