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塘】小河情結(散文)
冬日,隨著氣溫的驟降,人也變得懶散了。閑暇的時候,就窩在家里,捧著一本喜歡的書,喝一杯清茶,隔著玻璃曬曬太陽,日子倒也愜意。天天如此,竟無趣起來,忽一日,想走出去溜達溜達的沖動占了上風,于是,走出家門換換心情,出了門后,竟不知何往,索性坐上公交車直奔西門。
在麒麟灣下車,隨意走進了南川河西側的小公園里,這里是市中心的一個免費供人休憩休閑的場所,公園不大,春夏季節(jié),園內(nèi)古木參天、蔥蘢蓊郁,修剪整齊的景觀樹多姿多彩,鵝黃的迎春花,粉紅的桃花,還有那白的紫的細碎的丁香花,一道道,一簇簇,修剪出不同的造型,迷惑著人的眼眸。園里有幾個簡單的亭子,這里往往是最熱鬧的地方,男女老少,吹拉彈唱,各顯其能,拖著長長尾音的迷糊,那或高亢有力、或激越悲壯、或歡快明朗的秦腔,更是贏得掌聲陣陣。還有下棋的、說書的、做小買賣的,帶著小板凳隨意坐著散心的,個個都是慢悠悠的,臉上滿是愜意。沿河的地方,五顏六色的遮陽傘一字排開,成為這里最誘人的一角。傘下或成雙成對,或幾個人一起,磕著瓜子,喝著啤酒,聽著小曲,河水淙淙流著,微風輕輕吹著,一切都是那樣的悠閑自在。
冬天的小公園里有些寂寥,落光了葉子的樹木了無生機,雖沒有了春夏的熱鬧,但依然有人在陽光下徜徉。來到河邊漫步,目光瞬間被結冰的河面吸引了。此時的南川河完全封凍了,沒有了流淌的律動,只有溫柔的靜默,河面如一面潔凈的大鏡子,在陽光下熠熠生輝,冰面上好多人在滑冰,大多是年輕的父母帶著孩子在滑,偶有夫妻一起的,紅、黃、藍、白,各種鮮艷的衣服,仿佛是冰面上涂上去的彩繪,隨意而不紊亂,鮮艷而奪目,給蕭瑟的冬日帶來一種特別的點綴??辞逅麄兓墓ぞ邥r,我的心里便微波迭起漣漪層層了。這是一種很簡單的滑冰工具,與童年記憶里的冰車極其相似,只是在材料上工藝上看起來比那時候有很大的改變。盡管如此,一種久違的親切感依然溢滿心房,思緒不由地穿越時空,飛回到了那個久遠的年代……
我的故鄉(xiāng)就在南川河的中游,那條河跟小公園看到的南川河一脈相承,那里曾留下我童年無數(shù)的歡樂記憶。
記憶中,河道比現(xiàn)在寬好多,河水也比現(xiàn)在大許多,河的西邊是一片小樹林,河的東邊是開闊的田地。
春天,河水對我們的吸引力不大,站在河邊或者橋上看著有些渾的河水滾滾滔滔,渾濁的波浪翻卷著跳躍著地流向遠方。我們間或撿起幾個石子遠遠地扔到河里打打水漂,扔得遠的,少不了一臉得意,更少不了陣陣起哄聲。這個季節(jié),河岸兩邊成片的蕨麻(人參果)才是最吸引我們的,那些綠綠的葉子,每一片只有兩指寬,細看猶如一片片綠色的雞毛,柔柔的,軟軟的,緊緊貼在地上,其上有粉紅的細細的藤蔓,似一條條細細的銅絲網(wǎng),把大片的蕨麻連在一起。藤蔓上開著小小的金色的花,玲瓏有致,煞是好看。此時,我們眼里只有蕨麻。撲倒在地用手挖出蕨麻根,隨意擦擦泥土就往嘴里塞,新鮮的蕨麻帶著泥土的芬芳,甜滋滋,脆生生,好吃極了。有時候,會拔一根細細的藤蔓,小心翼翼抽出藤里的細絲,只留空空的粉色外殼,掐成一小段一小段,用線串在一起,戴在手腕當手鐲,粉紅的手鐲襯著雪白的肌膚,別致新穎,我們在蕨麻地上翻滾、騰躍、嬉笑,笑聲讓河水蕩漾起了層層漣漪。
夏天,河水變得清澈見底,水流不急不緩淙淙流著,看起來溫柔極了,我們依然會去河邊打水漂,有男孩會把水漂打得很好看,一圈一圈,猶如許多水環(huán)疊加在一起,又慢慢散開。當然,打水漂只是游戲的開始,不一會兒,都脫鞋挽褲下水了,在淺水的地方淌水玩,開始踩著石子還有點咯腳,玩得興起就不覺得了。水中賽跑,見過嗎?這可是一場別開生面的比賽了。一個個齊刷刷地站成一排,然后聽到口令聲,一起急急向河對岸跑去,有人挺胸抬頭急急向前,有人彎腰俯首怕被石塊拌倒,有人邊跑邊笑,有人斜睨著眼睛,身子也歪著,各具形態(tài),不一而同。一時間,水花飛濺,啪啪的水聲,朗朗的笑聲,在河面上飛揚,待到跑到對岸,先到的對著后到的拊掌大笑,后到的指著先到的笑聲不疊。原來,此時所有人腰一下都濕了,站在那里滴答滴答滴著水。接著,更瘋狂的玩鬧開始了,所有人雙手都伸進了水里,并迅速地舉起又放下,開始沒頭沒臉地潑水了,迷住了眼睛,擦一把,接著進入戰(zhàn)斗,只見一道道水從高到低傾斜而下,仿佛一道道水簾懸掛在眼前。一張張笑臉,掛著一頭水霧,隔簾相望,滿是快樂。
秋天,河水更加清澈了,河底的沙石歷歷可數(shù),此時,河水靜若處子,偶有一個稍深的水窩中,幾尾小小的魚兒在悠然自得嬉戲著,輕輕地把手伸進水里,一絲清涼滲入骨髓,雙手想捧起一尾魚,機靈的魚兒卻很快游走了,微微一笑,于是,不再觸摸這份清秋里的微涼了。靜靜地坐在河邊,看河水淙淙的流淌,一層層波紋輕柔流動著,抬起頭,看天空幾縷淡淡的云,如絲如綢,在淡藍中靜靜地流瀉著,這樣的景致,仿佛不適宜調(diào)皮打戲耍,只適合安靜地觀賞,收起往日的頑皮勁,靜享那一刻的寧靜。
隆冬,原來靈動活潑的河水結冰了,光潔如鏡的河面誘惑力大增。春夏秋,雖然色彩斑斕,鮮活靈動,但冰雪世界更有個性,寬寬的河面被凍得結結實實,在陽光下閃著冷峻的光。遠遠望去,整個河面潔凈素雅,如一條素色錦帕,似乎又很飄逸?!罢账玷b,掃雪玉為塵”,光亮耀眼的河面,看得一顆顆小心臟小鹿似的亂竄,沒有比滑冰更刺激更有趣的了。
找?guī)讉€要好的小伙伴來到河面,個個迫不及待歡呼著奔向冰面,開始,各自為陣,身體微傾,兩腳一前一后,雙臂抬起,“哧溜”一下輕飄飄已經(jīng)飛出好遠。一個跟著一個,整個河面上到處都撒下了歡笑。但很快,這樣的玩法被淘汰了,換作幾個人手拉手并排向前滑,仿佛一條長龍,“哧溜”一聲,搖頭擺尾,向前滑出,結果,有人摔倒了,屁股直接著地,被其他人揪著帶出好遠,被帶的人不但不惱反而開懷大笑,嘴里還喊著“占便宜了!占便宜了!”因為他們不出力還滑了好遠,一時間,歡笑聲打破了河面的寂靜。如果有冰車加入,滑冰就被引入了高潮。
所謂冰車,其實是一種很簡單的滑冰工具,兩根圓形的木頭豎放,幾根長方體木頭橫排訂在豎著的圓形木頭上,成一個長方形方框,圓形的木頭正中,是一根比較粗的鐵絲,鐵絲兩頭彎曲,訂到圓木的兩頭,再找兩根較粗的鐵絲,把頭做尖了做手杖?;械臅r候,兩根鐵絲就是冰車車輪,借兩根手杖的力量滑行。做冰車,不但要有材料,還要會做。在那個物資匱乏的年代,冰車不可能多而且不大,只有一個或者兩個。不可能一齊滑,大家自覺規(guī)定一次兩個人,一個坐著,一個站在冰車尾部,扶著另一個的肩膀,如此,輪流進行。工具雖然很簡單,但帶給我們的快樂卻是無窮的。拿著手杖的伙伴身子前傾,手杖朝后使勁一點,那全神貫注的神情,絕不亞于賽場上的運動員。冰車在用勁的剎那,哧溜朝前溜出好遠,站在尾部的伙伴身體蜷縮,緊緊扶著前面人的肩膀,不敢有絲毫的張揚,小臉卻被興奮燒得通紅。等滑出一段后,就交給下一個人,如此循環(huán)往復,樂此不疲。倘若滑冰的時候,恰好遇上下雪天,更是妙絕了。雪花在天空中飛舞著,如煙輕盈,如玉純凈,飄飄灑灑,腳下冰清玉潔,頭頂瓊花飄拂,“自在飛花輕似夢”就是這樣美妙的感覺??v情張開手臂,心仿佛也要飛起來一樣。
……
“往事如煙云,猶記別離時,徒留雪中情……”突然,耳畔傳來了《雪中情》悠長悅耳的旋律,原來,是小公園里設攤滑冰的攤主打開了音樂,聽著這熟悉的樂曲,看著這熟悉的場景,一種特別的親切感油然從心底升騰。慶幸,這趟無目的的慢行,喚起了我心底沉睡已久的那份溫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