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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前位置:首頁>長篇頻道>經(jīng)典言情>瑪比諾紀傳說>第二十章 重生之鼎(XIII)

第二十章 重生之鼎(XIII)

作品名稱:瑪比諾紀傳說      作者:杉苓      發(fā)布時間:2014-12-28 10:21:46      字數(shù):5507

  現(xiàn)在仙子們換了一首非常典雅的曲子,輕柔地演奏著。
  米拉貝爾盡量讓自己的視線先避開安古斯。她側(cè)過臉去,看到不遠處已經(jīng)面對面地站好了一對人,那是格文和簡廷珍。就連埃丹也離開了他的座位,向著伊蘭薩走去。伊蘭薩應該是在等著他吧──她正和簡廷珍并排站著,稍稍隔開有一段距離──只是她的眼簾垂著,始終不看他。
  他們這是要干什么?看樣子像是在各就各位。
  “宴會接近尾聲的時候,按照慣例,首領們和夫人們要一起跳小步舞的?!狈凵∠勺訃\嘰喳喳的聲音響了起來,在米拉貝爾的耳朵里竟然串成了這樣一句話。
  咦?我什么時候能聽懂它的話了?米拉貝爾驚奇地看了它一眼。難道它對我施了魔法以后,我就通曉仙子的語言了嗎?
  小仙子笑瞇瞇地對她點了點頭。
  但米拉貝爾卻忽然一激靈,她想起了一個問題,她急速地看了一眼越走越近的安古斯。不要啊,他不是來叫她去和他跳舞的吧?她可從來都沒有聽說過什么小步舞呀。不會跳怎么辦?而且根據(jù)她的經(jīng)驗,她最容易在跳舞的時候把舞伴帶著一起摔倒了……
  “不擔心!”小仙子湊到她耳邊說,“有我送你的魔法舞鞋呢,你待會兒只要聽著音樂、跟上別人就行了?!彼男∈謳退岩豢|松動的頭發(fā)別進發(fā)卡里──天哪,她在自己的頭上摸了一下,頭發(fā)什么時候也被它變成蓬松的發(fā)髻了,是剛才變衣服的時候順帶著變的嗎?她都沒感覺到。真的,她現(xiàn)在都不知道自己成了什么樣了。
  但是安古斯知道吧。她看到他凝望著她走來,眼神好像對她反復說著同一句話:“一日不見,如隔三秋……”
  然后她耳邊仿佛又響起了伊蘭薩的聲音:“米拉貝爾,你真殘忍。”
  她的臉有點紅了。
  難道是我錯了嗎?她想。難道我對他有什么做法不合適了嗎?沒有啊。她使勁讓自己回想他們之間一切的隔膜和仇怨,可是她特別震驚地發(fā)現(xiàn),自己想起來的全都是別的東西──她想起來的是他沒心沒肺的笑,是他劃破的手上系著的手絹,甚至還想起來那些特別小、特別綠,又特別酸的果子。
  然后她就對自己非常生氣。
  很好,她告訴自己,那是一個男人。請問,什么是一個男人?別人所說的“他的愛”又是什么?你心里對這些問題有答案嗎?
  她想了一下,又想了一下,覺得事情還是像沒想之前一樣難以捉摸。她不知道一個男人和他的愛到底是什么。她只知道太陽是溫暖的,因為你能感受到它的溫暖;花兒是香的,因為你能聞到它的芬芳;樹林里斑鳩的叫聲是溫柔的,因為你能聽到它們的“咕咕,咕咕”。但是對于一個內(nèi)心那樣復雜的“他”,還有他的心里能生出來的、看不見也觸摸不到的情感,除了她七拼八湊得來的那些印象,她可能實在沒有辦法理解更多了。
  所以當她看著他的時候,竟完全像是看著一個陌生人。一個約略感到熟悉的陌生人。
  而當他來到她面前站住、說出第一句話的時候,感覺也像是初次相見:“這位蘋果花一般的女孩子,我是安古斯,來自東方的狄韋德??煞裼行抑滥愕拿?、再和你共舞?”
  他對她做出了邀請的手勢。
  他在干什么?她想。成心開玩笑嗎?還是真的看我換了一身衣服就不認識我了呢?我可還沒像笑話里說的那只蛇那樣、穿上馬甲就變成一種別的動物呢。
  嗯,只是,現(xiàn)在周圍的人全都在往他們兩個這邊看。另外的兩對舞伴也都在等著。人們平常是怎么說的?大概就是:不管你和一個人有什么樣的嫌隙,當著許多人的面,還是要給他留點面子。所以,就算安古斯真的在開玩笑,她也可以幫他把玩笑繼續(xù)開下去吧。想到這里,她拿出最友好的聲音,伴著忽然間變得很甜美的音樂說:“溫文有禮的安古斯,我是米拉貝爾,來自綠色的安文山谷。在這個如夢似幻的傍晚,很高興得到邀請、認識年輕的你?!?br />   她把手遞到了他手里。
  他眼里閃過一絲笑意,極其自然地托起她的手,低頭對著手背送上了輕輕的一吻。
  米拉貝爾立刻覺得自己又被算計了。好啊,她想,這么快就原形畢露了──不放過一切機會占便宜,這才像你啊,對嗎?
  流動的音樂結(jié)束在了一個顫音上。片刻的沉寂之后,當他們兩個也加入了舞蹈的隊列、面對面站好之時,新的樂章奏響了。
  六個人的翩翩起舞也隨之開始。真的是翩翩起舞。米拉貝爾想。這是一種很舒緩的舞蹈,每一個人都優(yōu)雅地移動著,有時和你的舞伴輕輕一擊掌,有時又在一轉(zhuǎn)身之后面對一個新的舞伴,隨即又和他(她)擦肩而過。
  米拉貝爾想起了舒娜。現(xiàn)在她穿的舞鞋一定就是舒娜夢想過的那種,帶動她邁出正確而妙曼的舞步。但愿這種狀態(tài)能繼續(xù)下去、讓她堅持到跳完這支舞才好吧。輕靈而雅致的旋律縈繞耳畔,不知有多久;滑步、轉(zhuǎn)身,列隊、轉(zhuǎn)圈,動作繁多,也不知變換了多少次。終于,她感覺音樂有點漸弱的意思,似乎是要結(jié)束了。
  她心里稍稍放松了一點。腳下卻一絆,還沒弄清怎么回事,地面就眼看著越來越近、向她迎面撲來──或者應該說,是她正在摔倒、栽向地面。
  在她感受到真正的重重一跌之前,旁邊卻有人敏捷地俯下身來、把她接住了。她抬起頭,看到那位救星的面容離她的臉好近好近──那不是埃丹和他的黑框眼鏡,也不是仍顯陌生的格文,而是她曾經(jīng)這樣近距離看過很多次、又曾經(jīng)熱切期盼再也不要看到的安古斯。他們兩個人對望了一下,音樂也在這時隨著最后一個裊娜音符的飄散而結(jié)束了。
  觀者對他們所見的這一幕顯然是滿意的,人人都鄭重而贊許地鼓起了掌。他們是不是覺得這是狄韋德的領主和他的夫人心有靈犀、即興編出來的一個新的結(jié)束造型呢?米拉貝爾不得而知。安古斯把她扶了起來。剛才那種關(guān)切的神情退去之后,他的臉色并不是特別開朗。
  “不好意思,不小心絆倒了,”米拉貝爾決定讓姿態(tài)主動一些,承認錯誤、以退為進。她可不想在大庭廣眾之下被他責備笨手笨腳什么的。伊蘭薩可以批評她儀態(tài)不好,因為伊蘭薩是女生。而她對女生總是寬容的。但他不行。因為他是一個“他”。而且不要忘了,他無論如何、自始至終都應該是她最不買賬的那一個“他”。
  但是他的話一出口,她就意識到,他們兩個的思路很明顯是沒有重合在一起的──他的手還扶著她,回頭看了一眼身后的四個人,懷疑地說:“你確信不是有誰絆你的嗎?”
  米拉貝爾立刻覺得氣氛有點不對了。格文剛剛在獨舞的時候那么大膽地跟安古斯挑戰(zhàn)的,現(xiàn)在卻一句話也不說,嘴唇有些發(fā)白、繃得緊緊的,伸手護著他身邊的簡廷珍──她的臉色也變得很不好,只剩下蒼白。旁邊的伊蘭薩卻相反,臉漲得紅紅的,獨自站著,和所有人都隔開一點距離。埃丹離她最遠──他站在安古斯最近旁,一動不動,絲毫沒有向她走過去、安撫她的意思。
  這是要搞什么,名偵探斷案嗎?從四個嫌疑人當中查出是誰絆了我?米拉貝爾想。然后呢?要責罰誰嗎?可是我又沒怎么樣,不是一切都還好好的嗎?再說這應該是一場節(jié)日的歡宴,怎么可以轉(zhuǎn)眼間就變得好像一場審判呢?
  “我主要還是自己摔倒的,”她趕快說,“就算有人絆了我,也應該是不小心碰到的,不要緊?!彼艘幌滤闹?,也許,有一個人真的成心想把她絆倒?但是那又有什么關(guān)系呢?偶爾摔一跤也并沒有什么。她看了看安古斯,腦子里忽然又蹦出一個讓她好尷尬的想法:他千萬不要是還在想著那個他假設中會在今年初秋來到人間的小小阿狄拉,然后很擔心萬一她摔一跤就會摔得那個小家伙來不了吧。拜托,她下午玩捉迷藏跑了好多路都沒事的,好嗎?而且退一萬步來講,他自己可以背地里隨心所欲、一晚上勒令她陪著他那么大幅度劇烈運動都不怕出事,現(xiàn)在怎么到了人前就這么在意這區(qū)區(qū)的一摔呢?他這算不算是“寬以待己、嚴于律人”?這可不是什么優(yōu)點哦。當然了,她早就很清楚,他本來在人品上也沒什么優(yōu)點。
  只是,這可能是想得又有點遠了。一切建立在假設基礎上的聯(lián)想都是渺遠不著邊際的。她最好還是把心思收回到身邊的事情上來。她看到幾十米開外的地方,布倫杜艾德正在一輛手推車旁邊,端下各種精致小碟子盛裝的甜點,把它們逐一擺到手邊的一張桌子上。
  她找到一個理由可以趕快跑開了。“看,點心來了,大家快去吃呀?!闭f完,她稍微一用力,從安古斯手里掙出來。也許,還應該跟他說點什么?她想不出別的,只好說了一聲:“我去……給你也端一份來,你等一下啊?!比缓缶团艿袅?。
  這個“等一下”一定是夠漫長的。她總是這樣,一旦找到機會離開他身邊、就再也不想回去。她幫著布倫杜艾德,差不多把所有的甜品都分送出去以后,才勉強想起:對于他,她還有一個尚未兌現(xiàn)的諾言。
  推車上現(xiàn)在只剩下一盤蛋卷了。是她專門給他準備的那一盤。
  她自己沒有嘗過它到底什么味道,但是想一想也能猜出個大概:那么一點點面粉,倒了那么大一罐子鹽進去……肯定是夠咸的。
  很好,這就把它端給他吧。反正現(xiàn)在也沒有別的選擇了。她深吸了一口氣,捧起盤子,四處打量了一下,找到他所在的地方,向著那里走去。
  他已經(jīng)離開了剛才跳舞的草地,到了相對清靜的一區(qū),那里又有那種石頭圓桌和圓凳。他背對著她、靠在桌邊站著,埃丹坐在旁邊的凳子上,兩個人正在談著什么。
  米拉貝爾向著他們走近,耳朵里飄進他們的一些話音。
  “瑪塔路克這一次是真的下定決心了。”那是安古斯的聲音。
  “表哥是什么時候知道他的消息的?”這個略顯青澀、以前沒聽過的聲音顯然屬于埃丹。
  “我昨天剛一回來就聽說了?!?br />   “他有沒有給狄韋德送信,要求我們東南各部一起響應他呢?”埃丹的聲音里透露出一絲熱忱。
  “還沒有,”安古斯的聲音并不像他那么積極,“我想以他的力量,對付西邊那些舊氏族應該綽綽有余,暫時不會需要我們。”
  “是啊……他那個人,”埃丹有些嘆息,“不會希望自己的功勞里有別人一份的。如果他現(xiàn)在要求狄韋德相助,將來一定會造成那種局面,就是你在他一人之下、萬人之上。那肯定是他不愿意看到的?!?br />   他突然不說話了,因為他看到了已經(jīng)走到很近處的米拉貝爾──她是從安古斯側(cè)后方接近他們這邊的,先前一直有點被擋住。雖然聽到了不少的談話內(nèi)容,可她仍然不是很能判斷清楚他們在說什么?!艾斔房恕笔莻€陌生的名字,她不記得在別處聽人提起過?!皩Ω段鬟叺呐f氏族”卻很可疑,讓人聽了心里不怎么舒坦。
  安古斯也不說話了,回過身來看到了她。
  “打擾了,”她命令自己鎮(zhèn)定下來,對著安古斯說,“我專門送來了這個,想請……”她本來想說“請你品嘗”,但是忽然覺得臉好熱,仿佛蛋卷高濃度的咸澀透過空氣都能抵達她的感覺神經(jīng)、令人難忍地浸漬在那里。她只有把托盤一舉,頭微微一低,不讓他看到她的表情,接著說:“想請主公您品嘗?!?br />   安古斯非常不信任地看著她,挑了挑眉毛。這個小壞蛋什么時候變得這么謙恭了,不對呀。
  埃丹卻又用他標志性的動作扶了扶眼鏡,情不自禁地說:“表哥真是好福氣,娶了這么賢惠的嫂嫂,一看就是貞靜幽嫻之人,來送點心都能舉案齊眉……”
  有他這么一說,安古斯更是無論如何都不能不嘗那個蛋卷了。他伸手拿起它,送到嘴邊咬了一口。然后他停住了。
  米拉貝爾的頭已經(jīng)抬了起來,眼睛卻還是看著地,盤子也不自覺地被抱在了懷里,好像這樣可以給自己一些支持。
  她覺得是過了很長時間才聽到安古斯把嘴里的蛋卷咽下去,然后聽他說了一句:“此卷只應天上有?!?br />   她錯愕地抬起眼簾,看到他竟然把手里剩下的蛋卷一口一口全都吃完了。
  然后他對埃丹笑了一下,“一定是剛才跳舞跳得口渴了,我去那邊喝點水。”
  “等等我,我也去?!卑5ご掖艺酒饋?,緊跟在安古斯身后離開了。大概對他來說,就算是這樣一個貞靜幽嫻的嫂嫂,讓他單獨留在她身旁也是太過高難的要求吧。
  可是米拉貝爾并沒有注意到這些,她只是看到安古斯走出幾步以后,回頭給了她一瞥,眼里分明是威脅(隱隱地可能還有一絲委屈),似乎在說:“晚上回去了再好好收拾你?!?br />   她的心里變得不是很好受。他這一下可是差不多把兩三個月的鹽都吃下去了。會不會把腎吃壞呀。他這個人本來就火那么大……她是不是真的做得有點過分了?可是他為什么非要都吃掉呢?明明可以剩下不吃的啊。
  她現(xiàn)在很留心地觀察著他的動態(tài),看他會不會突發(fā)什么不適、走著走著一頭倒下什么的。還好,他的步履還是很穩(wěn)當、很正常的。他去一張餐桌邊喝了水,然后把埃丹留在那里,自己走回了那棵蘋果樹下、水仙花畔,依傍著那只木雕的小鹿,席地而坐。
  看到他待在它旁邊,給她一種怪怪的感覺。
  仙子的音樂早就停住了?,F(xiàn)在卻從它們那邊又響起了一串柔美的、豎琴的琶音,好像是為什么樂曲作前奏。然后她看到他從懷里掏出一個小小的東西,湊到嘴邊,幾個顫抖的音符飄了出來。是他吹的?那應該是一支小銀笛。
  斷續(xù)的笛音漸漸連成了旋律。那是她從來沒有聽過的一支曲子。是他早就知道的呢?還是此刻一邊想一邊吹的呢?她不知道。
  她只知道那樣的樂聲讓人想起很多東西,比如:就算不曾訴說、也沒有被人聽到、卻仍然矢志不渝的諾言;還有某些過往的幸福、不想忘記、卻再也回不去;以及未來的、將要面臨的離別;然后就是與這一切相伴而生的憂傷、眷戀、及至那樣的不舍……
  會不會是她聽錯了呢?也許這一段如此簡單的樂曲,完全沒有那么豐富的含義。但她聽著,聽著,還是忍不住哭了。當然不是痛哭流涕的那種,她很少那樣哭。其實她都很少哭的?,F(xiàn)在也只是悄悄地、一滴一滴地落著淚。
  小銀笛已經(jīng)沒有人在吹了,它被留在小鹿腳下的草地上,自己奏響著那一串串縈回輕顫的音符。剛剛賦予這些音符生命的人,起身向米拉貝爾走來。隨著他越走越近,她覺得自己的眼淚有越加洶涌的趨勢。她不想讓他走到她面前,像游吟詩人們最愛吟唱的那些特別煽情的故事里講的那樣,牽起她的手、為她擦去臉上的眼淚,然后再和她在經(jīng)久不息的樂聲中翩然起舞、全然忘記了周圍的整個世界;再然后,甚至要深情相擁、盡釋前嫌什么的……不要,千萬不要那樣。
  于是,她能做的只有轉(zhuǎn)身就跑,一手捂著嘴、防止哭出聲來,一手還在懷里還抱著那個裝過蛋卷的盤子──不要把盤子打掉了,這才是當務之急、比較實際的。
  但是這一幕好像比執(zhí)手相依什么的還要有戲劇性,她好像還是忘掉了周圍的整個世界。她回了一下頭,感覺看到的是他在一片空曠之中站了下來。是的,周圍的一切仿佛全都虛掉了,她只看到他站在那里悵望。當她轉(zhuǎn)過頭繼續(xù)跑開時,追逐著她的,只有那一段脈脈輕訴的樂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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