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這天傍晚，正當(dāng)方天曉為父親的醫(yī)療費一籌莫展的時候，一位不速之客忽然闖進了家門，使他臨時擺脫了困境。
　　來人是本村外姓的一個叔叔，名叫楊正發(fā)，現(xiàn)在建材公司當(dāng)老板。雖說這事業(yè)剛剛起步，但由于管理科學(xué)，又能迎合市場，很快打響了品牌，公司搞得紅紅火火，如日中天，連續(xù)幾年被評為縣市級先進單位。效益好，老板也顯得神氣十足派頭非凡。
　　方天曉看見楊叔叔到來，猜想他一定是有什么事。否則，忙得團團轉(zhuǎn)的大老板，絕不會輕易地到自己家里來。于是，他趕忙地站起身笑臉相迎。然后讓座刷杯子倒開水。
　　因為分別忙自己的事業(yè)，幾年來他們接觸少之又少。偶爾在街上相遇，也僅是匆忙地聊上幾句。楊正發(fā)萬萬沒有想到，方天曉的家境會是這么地簡陋和寒酸。房子淺窄、墻皮脫落不說，低矮的伸手就能摸到房梁。四下里看看，居然沒有一件中檔以上的家具，更沒有什么時髦新潮的物品，便好奇地一個勁地滿屋子打量。打量得方天曉臉紅耳熱非常尷尬。方天曉把煙遞給他，問：“楊叔叔，工作這么忙，到這里來……”
　　楊正發(fā)擺擺手，不吸方天曉遞過來的劣質(zhì)煙。他從兜里掏出自己的大前門，在桌子上磕磕，撳開打火機啪地一聲點上，深深地吸了一口，才說：
　　“聽你嬸嬸說，最近老人生了病，特地過來看看?！?br /> 　　“叔叔，你這么忙，這點小事還掛著?！狈教鞎苑浅８屑さ卣f。
　　“天曉，這幾年光顧著整那個公司了，咱爺們見面交流溝通得很少，對你的情況也知道不多。看你們教師早起晚睡忙忙碌碌的，待遇一定不低吧，每月拿多少工資？”
　　平時，方天曉最怕有人問到工資，這工資實在少得可憐。聽叔叔提起了它，又不能隱瞞，便漲紅了臉，支支吾吾地說：“楊叔叔，實在不好意思說，每月……每月二十一元。雖說分了責(zé)任田，可干著教學(xué)工作，根本沒時間去種?！?br /> 　　楊正發(fā)對他的回答很不滿意，兩眼審視著他，責(zé)怪地說：“我說天曉，你叔又不要你的，干么不說實話呢？”
　　方天曉說：“叔叔，這就是實話，確實是二十一元?！?br /> 　　“天曉，你……”
　　“叔叔，真的沒有騙你。大集體時，生產(chǎn)隊里記工分，上級每月補助五元錢。土地承包到戶后，不記工分了，只發(fā)二十一元。就這二十一元錢，也已經(jīng)三個多月沒發(fā)了。”
　　楊正發(fā)朝他臉上打量了半天，見他非常地嚴(yán)肅鄭重，確實不像在說假話，忍不住仰天大笑起來：
　　“哈哈哈哈，二十一元，二十一元！看你們早起晚睡忙忙乎乎的，我以為最少得領(lǐng)幾百塊呢！唉，怪不得家里這么寒酸??！怪不得!”停了停又說,，“當(dāng)民辦教師太窮太累，實實在在的清水衙門，又沒什么發(fā)展前途。不光自己受苦受累，連老人、老婆孩子都跟著受罪。”
　　“是這樣?！?br /> 　　“我這次來啊，一是來看看老人的病情，呶。”他從兜里向外一掏：
　　“這是三百元，先給老人買點東西營養(yǎng)營養(yǎng)。哪知道你過得這么清貧呢？”
　　方天曉實在太激動了，手足無措地說：“楊叔叔，你看，這怎么行！這怎么行……”
　　楊正發(fā)擺了擺手：“客氣什么呢？本鄉(xiāng)本土的。這在我啊，不過是小菜一碟，或者一頓飯錢。”
　　楊正發(fā)之舉，對于方天曉來說，無疑是雪中送炭！從昨天起，他就一直思考著父親醫(yī)療費這個極其艱難的問題，到現(xiàn)在仍沒有門路。這下讓他非常地喜出望外。此時，他真不知道該怎樣來表達對楊叔的感激之情，只是一個勁地說：
　　“謝謝楊叔叔，謝謝楊叔叔?！毖劾锓置鬣咧鴾I花兒。
　　“天曉，今天咱們長話短說。我來的另一個意思是，我有一個不成熟的想法，這想法對你對我都有利，算是互利雙贏吧?？茨闳兆舆^得這么艱難，工資又少得可憐，轉(zhuǎn)公辦又遙遙無期。所以，我想叫你到我那里去發(fā)展。去了用不著出大力，就是整整材料搞搞統(tǒng)計什么的，算是個公司秘書吧。我那里就是缺少你這樣的人才。”停了停又接上說：“天曉，你不知道，你叔叔我就怕整材料，一整那玩意兒頭就大。我先后找了幾個人，凈他娘的二五眼，中看不中用！就想到了你?！?br /> 　　方天曉對這事毫無思想準(zhǔn)備，也從來沒有過這種想法。但他非常感激楊叔叔對自己的賞識和信任，所以，他沉吟了一會，委婉地說：
　　“謝謝叔叔對我的信任……但，但我不想離開教育事業(yè)……”
　　楊正發(fā)看了他一眼：“我說天曉，俗話說得好，這樹挪死，人挪活，哪里的糧食不充饑？哪里的票子不好花？干嘛一棵樹上吊死呢？你知道，俺們公司王希文原來也是民辦教師，你們學(xué)校的，和你年齡差不多。這不是，托他表哥進了我公司，結(jié)果經(jīng)濟很快就好轉(zhuǎn)了。像你吧天曉，一去就是中層干部，月工資一二百元。一月跟你好幾個月的。獎金過年過節(jié)還要發(fā)。我敢說，到那里一兩年，就叫你舊貌變新顏，改變這個窮局面?！?br /> 　　憑心而論，楊叔叔如此地信任自己，方天曉打心眼里感激。而事實也確實如此，去了時間不長肯定會改變經(jīng)濟拮據(jù)的狀況。可他卻有自己的想法。他離不開那個熟悉的環(huán)境，離不開那些天真爛漫的孩子們，離不開為之喜為之憂的那個事業(yè)。
　　楊正發(fā)見他頗犯躊躇，忙說：“好了好了，這人各有志，不能勉強，總而言之，我是為了你好。倒不是強求你。你好好地考慮一下我的意見，再給靜淑商量商量，商量好了給我個信。我很忙，有許多事等著我哩。”說完起身向外就走。
　　方天曉把楊叔叔送出門去，感激的目光送出他很遠很遠。
　　回屋后，他穩(wěn)定了一下激動的情緒，想著老天保佑，遇上了好心的楊叔叔，這真是雪中送炭??！有了錢，得趕快送到醫(yī)院去，別再讓父親靜淑作難了。又想著，等以后寬裕了，一定要加倍地償還楊叔叔，以報答這份難得的深情厚誼。
　　剛想到這里，機靈鬼劉波風(fēng)風(fēng)火火地一步闖了進來。自天曉父親生病以來，劉波跑前跑后，求醫(yī)問藥，沒少幫了忙。
　　劉波進了門，屁股還沒有坐穩(wěn)，就說：“方哥方哥，給你商量個事。不，也不算商量，算是向你辭行?！?br /> 　　方天曉鬧了個莫名其妙，懵懵懂懂地問：“辭，辭什么行？”
　　劉波抬手啪地打了個響指，笑了笑說：“兄弟我就要遠走高飛發(fā)大財去了。特地來告知一聲?！?br /> 　　方天曉認為他在開玩笑，說：“你說清楚點，搞得什么鬼名堂？”
　　“方哥，咱不搞什么鬼名堂，是動真的來實的。方哥你不知道，這些天，我東琢磨西琢磨，南琢磨北琢磨，終于琢磨透了。一個人的理想如果沒條件實現(xiàn)，只能算是空想、夢想、瞎想、幻想、胡思亂想！只能是水中之月，鏡中之花！”
　　“你今天發(fā)得哪門子邪？說出話來像何仙姑走娘家——云里來霧里去，讓人聽不明白?！?br /> 　　劉波聳了聳肩，啪地用火機點著煙，噗地吐出一個煙圈兒：“我說方哥，不是云里霧里走娘家。經(jīng)過幾天來的深思熟慮，這回我決定了：下海，下大海。南下廣州撈世界去！”那份表情和豪氣，頗有“風(fēng)蕭蕭兮易水寒，壯士一去兮不復(fù)返”的味道。
　　方天曉看了看他說：“今天真是邪了門了，剛剛走了個拉著下海的，又來了個主動下海的?！?br /> 　　劉波說：“說白了，就是辭掉民辦教師，到城市里掙大錢去。我同學(xué)張森原來也是民辦教師，辭職后到了廣州，不到三年就大發(fā)了。要說住有樓房，要出門有汽車，想行動有小秘。你想想，像咱們這樣，一月二十一大毛，還常常發(fā)不下來。就是發(fā)下來，一年能掙幾個錢？奮斗一生也不一定買上樓房買上車。所以我想投奔他去?！?br /> 　　方天曉怕他年紀(jì)輕輕慮事不周，就勸他說：“辭職下海不是小事，應(yīng)該三思而后行。你最好和大叔大嬸商量一下，同時要認真聽聽劉成哥的意見，再作決定?！?br /> 　　劉波說：“我和父母哥哥商量過了。他們都沒有文化，也沒什么好主意。只說水往低處流，人往高處走，只要我不走下坡路，憑本事吃飯就行。我想，人生一世，草木一秋?？偛荒苌谠罨鹄?，埋到灰窩里。應(yīng)該瀟瀟灑灑走一回！”
　　方天曉聽他不像在說假話，就問：“對教師這工作你不留戀？”
　　“沒什么可留戀的。我想過了，看現(xiàn)在這個形勢，想轉(zhuǎn)正十年八載也轉(zhuǎn)不了。即使轉(zhuǎn)了，也是一生的清貧，清貧的一生。古語云，家有三斗糧，不當(dāng)孩子王。從古至今，教師地位一直都是低下的，遭人歧視的。更何況咱們民辦教師。”
　　方天曉想了想說：
　　“人各有志，不能強勉。既然你相信我，我就給你提幾點建議，供你參考。這第一，必須要征得父母同意，免得老人家生氣著急，使得家庭不合睦；第二，建議你每月向?qū)W校交一部分錢，搞個停薪留職協(xié)議。到那里一邊做工，一邊考查幾個適合咱們學(xué)校開發(fā)的項目，算是代表學(xué)校去搞勤工儉學(xué)。果真學(xué)來了寶貴經(jīng)驗，回來后就可以大顯身手，為學(xué)校創(chuàng)造財富。萬一不順利，再回來繼續(xù)任教，別弄個雞飛蛋打兩頭落空?！?br /> 　　“對對對，”劉波連連地拍著腦瓜兒：“方哥你真是高瞻遠矚卓爾不群！這幾條全說到點子上了。這見識這水平，鼻子尖上長瘡犟不得。那些師范生高中生們比起您這大學(xué)生來，差著大鼻子他爹——老鼻子了。尤其停薪留職這一條，誰都沒有想到。怪不得大家稱你是群眾領(lǐng)袖呢——方哥，叫我說，要去咱們一塊去。去了互相也有個照應(yīng)?！?br /> 　　“老弟啊，尺有所短，寸有所長。適合你的不一定適合我。好了，既然你執(zhí)意要走，我也不強留你。只是注意，去后一定要扎扎實實，改掉冒失浮飄的毛病。不論干什么，不干則已，干就干好，干出點名堂來！再者，你這一去千里遙遙人海茫茫，很不容易。去后及時地來個信，我們能幫你就幫你，不能幫，給你參謀個意見也許會有用處。”
　　“謝方哥，劉波張了張嘴，欲言又止。許久，才漲紅了臉，拿出勇氣來說：
　　“哥，我和張燕的關(guān)系你知道，可她爹媽老嫌我沒出息，嫌我一沒地位二沒經(jīng)濟，聽說阻力不小。我這次就是做個樣子給他們看看。等掙了錢經(jīng)濟膨脹了，看他們還有什么說的！張燕那么單純漂亮，我走后，你多照顧著點兒，我擔(dān)心野狗色狼會騷擾她?！?br /> 　　方天曉說：“一般不會。即便有壞人，憑著張燕的聰明伶俐，也叫他們占不了便宜。當(dāng)然，要真有，為哥我一定會挺身而出，決不會袖手旁觀。”
　　談完了事，劉波要走。天曉說：“吃了晚飯再走，把劉成哥叫過來，一起給你送行?！?br /> 　　劉波不肯，擺擺手說：“不了不了，必須得回去，還有幾件事沒辦完呢?！闭f完匆匆忙忙地走了。
　　送走了劉波，方天曉心里很不是個滋味。他倒不是羨慕別人下江下海闖世界，也從未考慮過辭職跳槽去掙大錢。他只是考慮，“蜂蝶紛紛過墻去，卻疑春色在鄰家?！苯處熽犖樘环€(wěn)定了。這對于教育事業(yè)的發(fā)展，無論如何不能算是好事。況且，全國的民辦教師達491萬人之多，在全國各省份的農(nóng)村和山區(qū)，占有相當(dāng)大的比例，如果都不干教育……
　　令他百思不解的是，黨中央和各級政府，曾經(jīng)三令五申，要求全社會都重視教育，尊重人民教師，還提出了把教育放到優(yōu)先發(fā)展的戰(zhàn)略地位的響亮口號?？蔀槭裁纯偸抢茁暣髞碛挈c??？國家每年的教育經(jīng)費，不足國民經(jīng)濟收入的2%，比先進國家的7%少得多。對教育對教師的不重視已到了非常明顯的地步。在農(nóng)村，不發(fā)甚至拖欠教師工資的現(xiàn)象時有發(fā)生。所以教師隊伍里有一句頗耐人尋味的話：民師的工資——空調(diào)。其實，民辦教師倒沒有什么過分的要求，并沒有想著超過別人和其它行業(yè)，只要和其它行業(yè)大致持平就行了。然而，就目前的狀況而言，民辦教師的工資已遠遠落后了。經(jīng)濟基礎(chǔ)決定上層建筑，正因為經(jīng)濟基礎(chǔ)不牢固，才使得民師隊伍如此地動蕩不安。這些年來，廣大的民師們，包括自己在內(nèi)，最大的愿望就是能夠轉(zhuǎn)為公辦教師，成為國家教育工作者的一員。也親自嘗一嘗正式人民教師的滋味，顯一顯這一神圣職業(yè)的魅力和尊嚴(yán)，挺一挺多年被歲月壓彎了的胸膛。此刻，他真想跑出家門，登上山巔，對著曠野，竭盡全力，仰天長嘯：救救教育，救救中國的孩子們！
　　晚飯以后，劉波約張燕到村北的小橋上去見面。算是臨行前的告別。
　　村子附近有一條河，人們叫它濟平河。濟平河由南曲折而來，在村北隨意地拐了個彎，又蜿蜒地向東流去。圓拱小石橋旁，幾棵吸足了水分的垂柳，身姿婆娑，似輕歌曼舞。一彎半月從淡淡的云縫里時隱時現(xiàn)，印得地上斑斑駁駁。田野里，葳蕤著詩一般的激情夢一般的莊稼。整個意境給人一種虛無縹緲的朦朧美。
　　潺潺的流水，別致的小橋，紛披的垂柳，織成了一道獨特靚麗的風(fēng)景。樹下，是白天人們勞動時納涼的好場所。現(xiàn)在，又成了表情達意的好地方。
　　張燕用手電照了照大樹下的青石板，吹去上面的塵土，兩人先后坐下。好一會兒，兩個人都不說話，各自想著各自的心事。
　　對于他們這樁婚事，張燕的父母一直持反對意見。一是嫌劉波家境比較貧寒，怕張燕嫁過去要吃苦受罪；二則，自古講究女攀高門。他們分析，民辦教師這職業(yè)注定不會有什么大的發(fā)展，就想叫女兒在城里找一個。憑著女兒的人品和美貌，嫁到城里不會有問題，所以對他們極力地反對。
　　作為劉波，他早已考慮過，自己轉(zhuǎn)正提干的機會實在微乎其微，簡直有如天方夜譚。那么，眼前的路就只有外出掙點兒錢，改善一下家中的經(jīng)濟狀況，提升一下競爭的實力和條件。于是，就打算南下廣州去找同學(xué)張森，想走一走艱苦創(chuàng)業(yè)的路。
　　靜默了一會兒，劉波終于開口了：“張燕，明天我就要走了。這一去就是幾千里之外，不知你有什么話要說，或者有什么最新指示？”
　　張燕憂戚地說：“千里迢迢，關(guān)山重重，我實在不愿意叫你走。”
　　“你不愿意我就愿意？像你這么俊美而又善解人意的姑娘，我到哪里找去？正因為我感覺配不上你，所以才要加倍地努力?！?br /> 　　“咱在教育上努力不行嗎？在教育上同樣有發(fā)展。”
　　“教育上怎么努力？咱們這職業(yè)，整天呆在校園里，縮在教室里。家里到學(xué)校，兩點成一線，簡直就是與世隔絕的世外桃源！想考師范院校，還得這條件那標(biāo)準(zhǔn)，而且也不一定考上?！?br /> 　　張燕堅定地說：“實話告訴你吧，你對我那么好，父母拆是拆不散的，因為我有自己的主見。打個比方說吧，就像這樹上的鳥兒，他們可以剪斷鳥兒的翅膀，卻剪不斷鳥兒想要飛翔的愿望。”
　　劉波聽了很感動，說：“這比方賊好。我真心地感謝你。你越對我好，我就越感到慚愧。”
　　張燕說：“對于你南下這件事，我一直處在矛盾之中。是的，男子漢立于天地，志在四方，總不能囿于蓬菜野蒿之間，應(yīng)該放開膽子轟轟烈烈地干一番事業(yè)。從這方面說，我應(yīng)該支持你鼓勵你，可又舍不得你走?！蓖Ａ送Ｓ终f，“你走了，可別忘了我??！”
　　“忘不了忘不了。到死也忘不了?！?br /> 　　張燕趕忙伸手堵住他的嘴巴：“說這么兇巴巴的話干什么，心里有就行了?！?br /> 　　劉波伸出手，說：“你不信是不是？來，拉鉤。”
　　張燕伸出小拇指：“拉就拉?！焙退男∧粗咐诹艘黄?。
　　劉波乘機攥住她的手，說：“不這樣，不能表達我的決心。”
　　張燕深情地說：“這是我趕織的一件毛衣。紅色的，紅色能避邪，試試合適不？”說著，拿起放在身邊的小書包，取出里面的紅毛衣。
　　劉波接過毛衣，一下子就貼在臉上，起勁地親著摩挲著，吸著它濃濃的幽香。仿佛要把這種情愛，連同這織毛衣的人都吸進去。然后站起身來試穿毛衣。這是張燕偷偷量過他身體做成的，穿上又漂亮又合身，他心里美得不行，說：
　　“張燕，太美了！一看到它，我就會想起你，想起你那顆純美善良的心?！闭f著，照著張燕臉上叭就是一口。
　　張燕說：“別這樣別這樣，叫人看見了?！?br /> 　　“黑燈瞎火的，誰看見了？看見我也不怕。”
　　“不怕也不行，咱們農(nóng)村還是很封建的。”
　　呆了一會兒，劉波說：“燕，難道你就叫我這樣走嗎？”
　　張燕是個非常靈透的人，她當(dāng)然知道此刻的劉波在想什么，想說什么。但還是故意地問：“不這樣走怎樣走啊？”
　　“我這一走，千里遙遠，再見面實在不易。臨走，你不得優(yōu)惠優(yōu)惠啊？”說著，伸手就往張燕的衣裳里探。
　　張燕拉住他的手：“聽人家說，姑娘的乳房是金子，男人不能摸。男人一摸，就成了廢銅爛鐵了?！?br /> 　　劉波說：“那是別人，像我，摸一輩子還是金子，閃閃發(fā)光的金子。
　　張燕就有些猶豫。
　　劉波乘虛而入，一下子就摸到了她的小饅頭。他感覺圓圓的，軟軟的，就輕輕地揉起來。剛剛?cè)嗔藥紫拢瑥堁嗑屠∷氖终f：“劉波，不行不行，不能這樣。只要有決心，早晚都是你的?！?br /> 　　劉波又伸手去解她的腰帶，張燕推開了他：“咱別干傻事，啊，聽話，完美的東西要好好珍愛它，保留它?！?br /> 　　停了一會兒，她見劉波有些情緒，就說：“要不光親親吧，親親表達一下那個意思?！闭f著，就站起來，擺好了姿勢，將身子靠在了柳樹上。
　　劉波得到了允許，伸手一把抱住她，把嘴湊過去，用力地吻著。她的唇潤潤的，軟軟的，一股女孩子特有的馨香充盈上來，被他使勁地吸進了肺腑里。他感覺此時此刻，猶如進入了瓊瑤仙境，妙不可言。又感覺心旌搖動，如醉如癡，熱血沸騰，蕩氣回腸。
　　張燕說：“慢一點，慢一點，我都喘不上氣來了?！?br /> 　　過了好一會兒，張燕說：“行了吧，行了吧？你都快把樹弄斷了?！?br /> 　　劉波說：“張燕，你太漂亮了，凈想叫人犯錯誤。我堅持不住了，趕快投降吧你，好張燕?！?br /> 　　張燕慢慢地推著他：“堅持不住了也得堅持，我不能投降?！?br /> 　　“現(xiàn)在不投降，早晚也得投降?！?br /> 　　“該投降的時候，不用你說也投降。”
　　劉波被迫坐下來，仍在回味著剛才的意境：“美啊美啊，我這是第一次親近女孩子，想必你也是第一次。真是美妙極了！有這一回，我這二十多歲算沒白活。哎，你覺得美不美?。俊?br /> 　　張燕清澈的眸子看著他：“美！美！感覺跟你一個樣?！?br /> 　　“那好，咱們說定了，可得給我留著啊?！彼褟堁嗟男∈掷^來，用力地握著，“有人給你說親，再好的人，再高的地位和條件，你也不能答應(yīng)他?！?br /> 　　“放心吧你，我會一直想著你?！?br /> 　　“有件事我最最擔(dān)心?！?br /> 　　“什么事你說?！?br /> 　　“木秀于林，風(fēng)必摧之。你這么漂亮迷人，我走后，擔(dān)心有野狗色狼欺負你?！?br /> 　　“不會不會。即便是有，我也不怕?！蓖Ａ送Ｓ终f：“送君千里終有一別。最后，我要囑咐你的有三條，第一，無論什么時候都不要忘了你承諾過的人。去了要及時給我來信。當(dāng)然，更要給你的父母親朋來信，以免大家牽掛著；第二，出門在外，比不得在家里，沒依沒靠沒人照顧，自己一定要注意身體健康，注意飲食衛(wèi)生和自身安全。身體那可是革命的本錢，是第一位的；第三，要逐漸去掉你那毛手毛腳的不良習(xí)慣，等你回來，給我一個成熟的頂天立地的男子漢?！?br /> 　　“燕，你說的話我一定牢記在心，而且如板上釘釘。別說三條，三十條我也會完全照辦。”
　　“不能光表決心，我是要聽其言，觀其行?！?br /> 　　“放心吧你，我絕對照辦。要不還算什么男子漢大丈夫啊——哎，小燕子，我想，我想再復(fù)習(xí)復(fù)習(xí)，再美妙一會兒，行不行？?！?br /> 　　張燕覺得這樣的意境很優(yōu)美，很浪漫，又看到他這神魂顛倒的情態(tài)，禁不住偷偷笑了。她一把抓住他的手，審視著他甜甜地說：“按說呢不行，可看你那猴急巴巴的樣子，我又于心不忍。好，那就再開一回綠燈?！?br /> 　　劉波急不可待地伸出兩手，同時把嘴湊過來。
　　張燕伸手?jǐn)r住他：“慢著，你得保證，一定要適可而止，不能得寸進尺?！?br /> 　　劉波一邊抱住她，一邊嬉皮笑臉地說：“干脆把綠燈全都開了吧，同床共枕只是早晚的事，提前進行有多好？守著包子餓著人，這么死板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