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4 糾結在一起的故事
作品名稱:瘦月亮 第二部 作者:透明秋語 發(fā)布時間:2014-12-24 12:23:08 字數(shù):4160
八
“仙兒,你看小四,困成這樣了,叫她去睡吧,我們這兒還早著呢!”川南見小四的頭不時朝下點一下,又強打起精神來支撐著,忙對陸仙兒說。
夜已深了,廚房中,熬藥的工作仍在繼續(xù)著。幾年來,陸仙兒已經(jīng)多次和川南進行類似工作了,說實話,陸仙兒就喜歡做這些事情,這樣她就可以和川南在一起多待一些時間。盡管白天忙了一天,陸仙兒卻一點睡意也沒有。川南的困倦似乎已經(jīng)被下午的那通拳腳給驅趕走了,也和陸仙兒一樣精神飽滿。
小四從迷迷糊糊的境地中驚醒了,忙說:“我沒事兒。在這兒坐著,還不是和歇息一樣的。”
陸仙兒說:“小四,你去睡吧。明天還有好多事要做呢。我這兒已閑下來了,讓我來燒火,還可以坐一下?!?br />
小四心里想,自己走后,仙兒姐正好可以和川南說點知心話,就沒再堅持,她站了起來,回到她和小五、小六住的那間偏屋里。
鍋里的藥汁“咕嘟咕嘟”開著,已變得很黏稠了。川南將已清除了雜質的蜂蜜按比例舀在了鍋里,輕輕攪動。蜂蜜逐漸地化開,和藥汁融在了一起。鍋里的藥汁變得更稠更黏。白色的蒸汽升騰起來,廚房里充滿了奇特的香甜味兒。
這巖蜂的蜜和一般的蜂蜜不同,它特別的稠,如果不是顏色偏黃,就和那已經(jīng)凝固的豬油差不多,而那偏黃的顏色卻是因蜂采集了大量中藥材花蜜的結果。蜂巢中還有很多的花粉,以川南他們簡單的工藝還無法把它們分離出來,不過這些花粉也大都是采自中草藥,這就使這種野蜂蜜顯得格外珍貴。陸仙兒知道,如果不是要治療父親的偏頭痛,需要這種夏枯草膏進行輔助治療的話,川南會將這種蜜來制作更加適用的藥丸的。川南下鄉(xiāng)后給山民治病,除了用銀針和他的那些獨到的方法外,所需要的藥大都是自己制作的,而跟著川南來制作藥,也使陸仙兒學到了不少的知識。只是上一次回城時,川南才買了些用來消炎的西藥片。
廚房中迷漫著香甜的蒸汽,川南深深吸了一口,玩笑般地說:“仙兒,你得快去把弩機準備好。要是這香味兒把熊引來了就麻煩了?!?br />
“引來怕什么?來了我們就再打一個。這回就在家門口,也不用找人幫忙了?!?br />
“那好,再要獵到熊,你家的門檻就該給那些說媒的人踢斷了。”
“去你的,盡拿我開心?!?br />
“我倒是想自己開心,可沒人給我說媒呀,我有啥法?”
“給你說了你會要呀?”陸仙兒說,“你心里就只有立秋,哦,除了她,還有個雨鴿。”
“莫亂說。我和立秋,只是因為有那么一段經(jīng)歷,從現(xiàn)在情況看,是不可能的了?!?br />
“那雨鴿呢?”
“純是同學關系。根本不可能的?!?br />
“為啥?”
“你不想想,雨鴿遲早都會走的。我那家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能去影響她么?”
“要是人家不怕你影響呢?”
“我也不會的。立秋的事都沒個著落呢。你認為我是什么人了?戀愛專家?”
“說了半天,還不是又轉回來了?”陸仙兒嘆了口氣,心里卻覺得寬松了些。和一個人影相比,總比和一個活生生的人相爭好得多。
“仙兒,把火加大一下,沖它兩開,就差不多了?!?br />
“好的?!标懴蓛和罾锛恿藥赘?,問道:“只煉夏枯草膏?你的那些藥丸子呢?”
“天不早了,那些藥還有。等冬天沒事了再煉。明天,不是還得去完成一個偉大又光榮的任務么?”
“你沒忘呀?”
“你是‘仙兒’嘛,神仙交待下來的事,我敢忘,不想活了?”
“去你的?!?br />
伴著紅紅的爐火,仙兒嫵媚地笑了。
九
雨鴿給肖曉微和張雪留下張紙條,叫兩人好好在家歇著,不要想出工的事情,輕輕把門關好走了出來。
天已亮了,山寨籠罩著一層淡淡的霧氣。那輪半月還在天上懸著,似乎正等著與初升的太陽辦個交接手續(xù)。早起的鳥兒已經(jīng)在竹林和樹叢里鳴叫開了,將一聲聲問候傳達給比它們還起得早的山民。
雨鴿心事重重地走著,機械地回答著那些出早工的山民們的問話,為了避開炎熱,夏秋季里出早工的時間一般都很早。雨鴿巴不得早一點走到通往縣城的大道上去等過路的車,路途中也可以省卻與人們打招呼的麻煩,如果趕得巧的話,還能搭上每天一趟的過路班車。這并不是因為她是不愛說話的人,實在是心中積聚的郁悶太多了。在這種心情下,她實在沒有心思來和人寒暄,只想一個人靜靜地走,靜靜地把這段時間所遇到的事情理一理。
照片的事,對她的打擊太大了。那天收到胖子主任只裝有兩張那種照片的信后,她矛盾了許久,最終還是沒有把這事告訴川南。這段日子,麻煩川南的事太多了,他甚至沒有好好在隊上干幾天活。她明白這些對于一個同樣要靠掙工分吃飯的老知青來說意味著什么。再說,自從那天夜里川南拒絕了雨鴿之后,她越想越覺得自己的舉動太唐突,也太輕率。處在這種矛盾心態(tài)中的雨鴿,又怎好意思將那種照片拿給他看呢。她將涌到嘴邊的話強壓了下去。
她仔細查看過夏季里用來沖涼的那個地方。屋子的后面是一個高高的石巖,上面長著各種各樣樹木:茂密的紫荊、蓑草從陡峭的石巖上一直延續(xù)下來,把屋子后邊遮得嚴嚴實實。記得這房屋剛修時,就在茂密的灌木叢中清理出一塊地來,上面鋪上光滑的石板,又用竹子編起兩道密實的籬笆,這就成了她們夏日里沖涼的地方,在這山寨里,不少人家都是這樣做的。由于山勢陡峭,她們自己都很少爬到后面山上去過,再說,那山巖有些朝里面凹進,她們房屋的后屋檐又比較寬大,就算到了上面,也無法看清下面的情景呀。查找半晌,才在離浴室不遠的一棵楓樹上,看出有人爬過的痕跡。那樹的側技長得很矮,人是很容易上去的。雨鴿試著爬上了樹,把自己隱在茂密的枝葉中,在一根橫起的枝丫上,意外地發(fā)現(xiàn)可以非常清楚地看到浴室里的一切。于是,雨鴿完全明白了,那人就是從這兒偷拍到她的照片的??赡侨说降资钦l呢?山民是絕對不會的,飯都吃不飽誰人會有閑錢來玩照相機?難道真的是王健么?如真的是他,他又是為什么要做這種喪盡天良的事呢?
幾天來,雨鴿想了許多,一會兒冒出個這樣的念頭,一會兒想出個那樣的辦法,總想盡快了結這件事情。但每個念頭和辦法都經(jīng)不起她自己的推敲。思慮再三,還是決定到縣城走一趟,爭取將照片要回來。這段日子,正值招工前夕,找胖子主任的知青一定很多,或許,那死胖子會看上其它的女生,而放雨鴿一馬?如真那樣,就算燒高香了。
肖曉微和張雪經(jīng)過川南調(diào)理以后,好多了,臉上也開始有了血色。但身上的病好治,心頭的創(chuàng)傷卻是難以愈合。從那天晚上走后,王健就再也沒有來過這里,這就與常來這兒照顧張雪的柳飛揚形成了鮮明的對比。從表面上看,肖曉微好像還沒什么,和往常一樣生活,但內(nèi)心的那種痛苦,雨鴿是體會得到的。
雨鴿邊走邊想著心事,不覺爬上了一個山坡,從這兒下去,再走一段土路,就是那條石板大道了,遇上寨子里熟人的機會也會減少,她不由加快了腳步。
十
“雨鴿!雨鴿!”
驀地一聲喊,把雨鴿從懵懵懂懂的心景中驚醒,扭頭一看,劉隊長正站在路旁一塊苞谷地前朝她招手。
“劉隊長,你有事么?”
“你過來一下。我有事跟你說?!?br />
雨鴿只得走了過去。
“你來看,雨鴿。這片地被糟蹋成啥樣了!”劉隊長指點眼前這片苞谷地。
躲過了那場暴雨的苞谷如今又受到了野獸的攻擊。苞谷桿被折斷了,眼看就要成熟的苞谷被搬了去。地里還丟棄著不少被啃過的苞谷和那些撕下來的綠的、白的包皮。
“是猴子干的嗎?”雨鴿把一根只啃過幾口就丟棄的苞谷撿起來,看著上面的齒痕。
“是那些鬼東西。當然也有別的,但主要是它們。”劉隊長心疼地撿起幾個苞谷,提在手里。
每到苞谷脹籽的時節(jié),都會有猴子來搗亂,今年算是來的晚的了。隊上人手少,以往到這個時節(jié),白天里都是男女老少齊上陣,從東面山坡攆到西面山坡,晚上還要人守夜,防備其它的野物,一個秋季都在疲于應付。
雨鴿心里“格登”了一下,看來隊長是要叫我留下看莊稼,這個縣城是去不成了。忙小心地問:“隊長,你是叫我看青么?”
“這苞谷正在脹籽,多長一天就多一份收成。我在想,光是這樣攆來攆去的,既費燈盞又費油,還起不了多大作用。你耍的那個朋友歐陽川南醫(yī)術那么好,聽說前些天用把弩機就獵了頭大熊,你能不能請他想個辦法,把這些猴三兒治一治?”
“什么?叫川南來治一治猴子?”雨鴿感到有些好笑,“川南醫(yī)術不錯這不假,獵了頭熊也是真的。但他也不是萬金油,啥都可以干呀!”
“雨鴿,燕知青,你就不要幫他隱瞞了。我和他們粟隊長是親家,我還不知道他的事? 稗子你知道吧?稗子還是苗苗的時候,和秧苗長得差不多,就是稗子的葉子中間有條白杠杠,秧苗沒有。你也知道,我們每年都要花多大力氣來清那些稗子呀。人家石嶺寨從來就不發(fā)愁稗子。人家歐陽知青用藥來殺,那藥它就分得清誰是稗子苗誰是秧苗……”
“這件事我知道,公社還在他們隊開了現(xiàn)場會的,我也是知青,那農(nóng)藥的說明書我也看得懂。藥我們隊也可以用,也能省下好多勞力,那是隊長您不相信我,不愿意用呀,說是怕誤殺了秧苗!”
“是呀,那打藥的事是人家歐陽知青一手一腳做的,我那親家當然放心,我們隊,就算了吧……”隊長是想說川南有辦法治猴子,拿這個事來做說明的,但他馬上意識到,當時是他不讓雨鴿她們來試用這種藥的,現(xiàn)在提起,依然有不相信她們的意思,趕緊將話題拉了回來,“前些天我就聽我那親家說,他要歐陽川南想辦法治一治那些猴仙兒,這么些天了,辦法肯定想出來了。你放心,不會將你的男朋友累壞的!”
雨鴿趕緊分辨:“隊長你誤會了,他真的不是我的男朋友……”
“我說雨鴿,你也老大不小了,耍個朋友也不為怪,不要不好意思嘛。你這不是要到場上會他么?你就去給他說,讓他想個辦法,治治這幫猴子。你也曉得,我們這兒的人把猴子當‘仙人’看,沒有哪個獵人會打猴子的?!?br />
“我哪里是要去場上會他嘛,我是要到縣里去,有其它的事……”
“雨鴿,今年災害重,全寨子就靠著這季苞谷了。你是老知青,這個道理不說你都懂。你這就去把人給我請來,你放心,你出去,我給你算出工,至于川南,他們那個寨子一個全勞力去年一天合三角錢,我給他一天六角如何?虧不了他的?!?br />
“隊長,我不是這個意思。聽川南說,能獵到那熊有多方面的原因,主要還是占了地勢上的優(yōu)勢,屬于智取……”
“要的就是智取。動蠻就不找他了。去吧,去吧。我不耽擱你了。剛才我好像看到川南和一個年輕人往鎮(zhèn)上去了。”
“那你為啥不喊著他呢?”
“我哪里有你雨鴿的面子大嘛。去吧去吧?!?br />
“你都怕請不來,要我去人家就能來么?”雨鴿不滿地想。
劉隊長見她還愣著,又說道:“去吧去吧,說不定你還攆得上他。”
雨鴿無可奈何地說:“好,好,我這就去,你隊長的命令我敢不聽呀!”
劉隊長見雨鴿答應了,高興得笑了起來,說:“你安心去,多費點事都不要緊,我給你算出工。我這就安排人來巡山守護。猴三兒猴三兒,我給你請克星去了,我看你猖狂到幾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