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城，將離花的故事》三

“這些山茶花都是奶奶種的，我們云南山茶花很有名，可這些花香兒照料不好，都是一副病態(tài)。姐姐跟我說說念安，他是一個怎樣的男孩？”盛香把山茶放到鼻前深深聞，一米陽光落在她的發(fā)絲，倒映出彩虹般的顏色。
姜離抿了抿嘴，撩了一下自己的劉海：“好吧！念安是一個天真，善良，溫柔的男孩，他有時也有著小孩子的性子，呵呵……可我不敢把我的事情告訴他，那時我一直在想一個問題，我是默默離開他會痛苦些，還是讓他陪著我到生命結束，他會痛苦些?！?br /> “那么，你是怎么選擇的？”
“這不是一道對錯選擇題，而我選擇了前者，我認為花若不開便永不衰敗，我在回中江的路上碰到一個叫夏溪的女孩，她說‘花開花落才是完整的人生’，因為這句話，我讓自己不留遺憾的回到了南城，許諾他一場花期的愛戀，一場旅行?！?br /> “那她知道你的病么?！?br /> 姜離低著頭冥想著什么；“不知道?！?br /> “姐姐為什么不去治??？”
“我這些年大部分時間都在醫(yī)院呆著，消毒水的味道讓我感到厭惡，我之所以能活這么久，是因為我的病發(fā)現(xiàn)這早，在孤兒院有社會愛心人士的捐助，在醫(yī)院輸液，手術，骨刺，化療……讓我白白揮霍了太多的光陰，雖然讓我的病一直處在穩(wěn)定狀態(tài)，可我也錯過了很多，最近這幾年我發(fā)病頻繁，我知道我有著媽媽的結局，我一直都有心理準備，所以我改名為姜離，一是為了紀念媽媽，二是寓意我會像媽媽一樣離去，”姜離說著嘴角露出了淺淺的笑，這是對命運一份坦然，也是她小女孩特有的性子。
“真的沒有辦法了嗎？”盛香呆呆的看著她，清澈的眼眸中露出了一絲悲傷，那是眼中流動著純白的液體。
“恩，”姜離應著含笑點了點頭：“我也遇到了媽媽一樣的情況，骨髓難找，費用高昂，而且醫(yī)生說以我現(xiàn)在的狀況，康復的機會不到三成，我不想把我剩下的時光花在治療上，人來到這個世界是為了見識，不論生命的長短，活出了自己的快樂就好，就像蜉蝣和烏龜，都完完整整消耗了自己的生命，然后死去。我從來不上天對我的不公，至少它給了我念安?！苯x摸了摸她的頭，仔細看著低著頭的盛香。
“姐姐來云南旅游，就是讓生命不留遺憾？就是為了見識這個世界？”盛香睜著清澈的眸子看著她。
“恩，”姜離應著點了點頭，然后深深吸了口氣。
“姐姐是朝生暮死的蜉蝣，用自己最后的生命悟出了，別人一輩子都想不通的道理，你用二十一年光陰，活出了別人一生的時光，別人勞碌了一生，一生都想著去旅行，去見識，卻始終不敢踏出第一步……”盛香抱著她深深的發(fā)呆。
“傻丫頭，每個人的一生都會有缺憾，沒有十全十美的人生，我們能做只有盡量的去避免，去接近美好，”姜離說著環(huán)顧著周遭的景色，悠悠的竹林，嬌羞的花蕊，通向林間深處的小徑，各種熱帶植被顏色夾雜，顯得很有層次感。
“你是放不下念安哥哥嗎？”盛香純真的話語，讓她陷入了無盡的沉思。
“香兒，姐姐……”姜離欲言又止，看著小白兔不禁發(fā)起了呆。
“姐姐不要難過了?！笔⑾憔镏?，把小白兔抱給姜離。
姜離接過小白兔抱在懷里：“沒有難過?！?br /> “騙人，香兒可懂在別人臉上，探尋苦惱和哀愁，姐姐，你是放不下念安哥哥，覺得對他有些殘忍，會讓他難過……”盛香純白白的心靈，天真的言語觸動了，姜離內(nèi)心深處的擔憂。
“香兒，你說念安會怪我嗎？”
我哭著不能自制，我再也躲不下去了，心跳著劇烈的痛疼，我一步步走向姜離：“小離，念安不會怪你的，你還記得傾一世安暖，念安之若年嗎？念安永遠愛你?！蔽疑钌畹目粗壑朽邼M了淚水 ，她撅著嘴緩緩低下了頭，我的出現(xiàn)讓她有些來不及遐想，我咬著牙把她擁入懷里，心里涌起萬千怨恨，只恨自己平時太粗心，竟一直沒有發(fā)現(xiàn)她的病，讓她獨自一個人承受著蝕心的痛楚，而我一直沒有為她分擔什么。
她在我的懷里盡情的哭著，淚水在臉頰肆無忌憚的流淌，一滴滴落在我的肩旁，“嗚嗚”的哭泣聲從胸腔中發(fā)出，一陣陣顫抖此起彼伏，我的左手摟在她的腰間，右手輕撫著她柔軟的發(fā)。
“小離，念安何時何地都不會離開你的，以后念安就靜靜的陪在你身邊，一步也不會離開你的視線，不會讓你感到悲傷，不會讓你感到孤單無依……，嗚嗚，”我終于忍不住哭了起來，一時哽咽著說不出話來，也無法控制眼垂掛著的淚水，我終于哭了起來，“嗚嗚”的作響，單薄著像一個小孩。
“念安，我們不哭……”姜離說著卻哭著更厲害，每一個字好像是從鼻腔發(fā)出的，“我們應該開心，至少此刻我們都在彼此的身邊，如此的接近著彼此，我們應該感到高興，至少此時我們相依相偎，真正的做到了心心相印，小離真的很開心，很感動……”姜離全身微微顫抖著，哭得連說話都嘶啞了。
我扶著姜離的肩，癡癡的看著她，眼睛一陣陣的發(fā)燙，臉頰也像火苗在燎一樣：“念安……念安怨自己，在你最需要我的時候，而我卻沒有陪在你的身旁?！?br /> “傻念安，我們都別哭了，我們都要好好的，旖旎的時光我們該珍惜?！苯x說著抹著我臉頰的淚痕，眼中有淚含笑看著我。
“嗯嗯……我們應該珍惜當下，讓剩下的時光更甜蜜?！蔽也恋羲掳蛼熘臏I滴，又用大拇指擦著她臉蛋的淚痕。
“我們都顧著彼此，把小丫頭給忘了……，呵呵，”姜離笑著像是花兒依稀盛開，她牽著盛香的小手：“念安，她是我剛認的妹妹盛香?！?br /> “念安哥哥?！笔⑾闱由暮爸?。
“盛香，裝滿花香，謝謝你……，你是一個能留住花香的小女孩。”我眉開眼笑的看著她。她有著姜離純白白的性子，怪不得在短暫的時間，他們能如此相惜。
盛香把山茶花遞給我，鮮妍嬌羞的花朵紅似火：“香兒的出生地在阿詩瑪?shù)墓枢l(xiāng)，那兒可漂亮了，漫山遍野的山茶花讓人流連忘返，不知道你們知不知道，山茶花不像別的花，是整個花朵掉下來，而是花瓣一片片的凋落，直到生命的結束，那么小心翼翼凋謝的方式，不就是念安哥哥和姐姐嗎？彼此如此珍惜生命中有彼此的時光，不忍落逝。”
姜離牽著她的手笑著：“原來香兒出生在石林，在阿詩瑪?shù)墓枢l(xiāng)，那兒姐姐知道，也知道那個聰慧，善良的阿詩瑪?！?br /> 我看著娉婷的山茶花，臉頰流露出淺淺的笑：“我也知道阿詩瑪和阿黑的故事，我還打算要帶小離去呢？”
盛香聽著我的話，瞬間眉頭緊顰像是想到了什么，焦急的把小白兔裝入籠子：“姐姐我要帶卡卡回家了，奶奶病了，該吃藥了，”盛香說著轉身便走，走了不多遠又跑了過來，把居住在昆明的地址告訴姜離，約邀我們要去她家庭院看山茶花。
我們送盛香走后便去買早餐，走在古香古色的街道，隨處都透露著云南異樣的風情，當?shù)鼐用窀鞯赜慰腿藖砣送x牽著我的手四處張望，感覺什么東西都是新穎的，這里看看那里瞧瞧，而我卻無心貪戀這些美食，坐在一家早餐店不走了。
姜離看出了我心里的憂愁，安靜了下來坐在我的身邊，我點了一份涼拌米線和炒餌絲，姜離要了份過橋米線，各顧個的吃了起來，此間誰也沒有說話，我吃完了等她，她吃完了拉著我走，走了一會兒她說她沒吃飽，要我?guī)V勝街買小吃。
廣勝街地處昆明市中心，這片區(qū)的美食以風味小吃為主，滇味小吃都是傳統(tǒng)的老牌子，一直往前走是野生菌一條街，各種各樣野生菌的做法，讓人嘆為觀止的同時不禁流口水，姜離拿著手機拍著各類美食：“念安“。
我應聲回首只聽咔嚓一聲，姜離給我照一張回眸一笑的照片，其實那張照片比哭還難看，她傻呵呵的看著我，像是如獲至寶一樣。
“小離你不是餓了嗎？怎么光顧照相了，”我怕她等下莫名哭了起來，所以先提醒她。
“你是怕小離餓了會哭，是不是，”姜離把手機放回口袋，牽著我的手尋食而去，見到別具一格的美食，她先拿起來吃了再說，她走在前面一邊吃，一邊鎖定下一個食物，我習慣了走在后邊只管付錢，習慣了看著她唯美的背影。
我環(huán)顧四周看了看，形形色色的游客女孩居多，除了叫賣色聲就是買賣聲，熱鬧不凡的小吃街讓我不禁駐足了起來，拿出手機照了幾張相。姜離拿著餌塊過來塞在我的嘴里：“別光顧著照美女，你別忘了你此行目的是陪著小離，好吃嗎？”
我看著她明眸一彎，笑成了月牙形，不禁喜悅涌上心頭：“小離不要拿我跟別的女孩打趣，我是在照你，”我說著把手機照片給她看，又翻了幾張都是她的背影，姜離就是這樣的女孩，喜歡拿我跟別的人打趣，又容易生氣受委屈。
“呵呵……，走啦！”姜離看著自己被定格的瞬間，臉蛋露出淺淺的笑，拉著我要去買野生菌。
我走在前面突然她抓住我的胳膊，我回頭只見她臉頰旋即變得蒼白，右手捂著胸口，“哇”的一聲吐了起來，我趕緊拍著他的背心為她順氣，她眼眶也變得通紅，我拿出紙巾為她擦著嘴巴的殘留，看著她我不知道說什么，強忍著心頭的痛疼。
“念安沒事的，胃有些難受，我們回去吧！”姜離無力的扶著我走著。
我知道并不是她吃壞了東西，是她病的一種反應，一時心里涌現(xiàn)出很多種畫面，我一直觀察著她，生怕她哪里又不適。我叫了一輛車直接回酒店，她把頭靠在我的肩上，眼睛很是迷蒙發(fā)著呆。
我們一直到酒店彼此都是沉默著，姜離躺在床上拉著被子蓋著，旋即陷入了深深的思緒中，我坐在椅子上靜靜的陪著她。不知過了多久我聽到了啜泣聲，我走到床沿看著她，原來她滿臉淚痕，枕頭也被淚水浸濕了大片：“小離不哭了，有念安在呢！”我最怕就是一個人好端端的，突然就哭了起來，因為想去安慰卻不知說些什么，又怕說出的話傷害了她，我也知道她最近的心靈極為脆弱。
“誰要你陪著，你走啊！回你武漢去，我只會鬧小孩性子，我只會哭只會悲戚，對，我不是子尤，我沒有她勇敢，也沒有他飛揚的青春，而我悲戚的性格，注定了我的青春是蒼白的，念安，你走，我不想看到你?！苯x把被子蒙住頭， 在里面撕聲竭力哭著，被子連著微微抖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