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接打擊（十一）

　　一上午部隊都在做著演習前的準備，王大炮看著擦拭火炮的士兵和檢修牽引車的司機，周邊幾個當地的孩子嬉戲著看著熱鬧，每門炮和每輛車的邊上都放著一個圓滾滾的大西瓜，活象一個大地雷。
　　“方排長，這是誰搞的？這他娘的是訓練還是擺攤呢？”王大炮看著西瓜來了氣了。
　　“連長，這是炊事班送來的，便宜呀，兩塊錢一麻袋?！狈教烀髋牧伺奈鞴?。
　　“扯蛋，咱又不是清朝的大清炮隊，擺這個東西像個啥？統(tǒng)統(tǒng)拿走，訓練就得像個訓練的樣子?！蓖醮笈谏鷼饬恕?br /> 　　“是！炊事班長！炊事班長……”方排長喊人去了。
　　王大炮晃蕩到牽引車前，司機班長湊上來說：“連長，你不是說這里的路不好走嗎？來時我看了路不錯的呀，比咱部隊駐地的路都好，閉眼睛開都沒事?！?br /> 　　“你小子知道個屁，這離火車站近，咱的炮陣地離這遠著呢，那路你就等著瞧吧，黃泥都能糊住屁股拉不出屎來，到時候你要給老子陷車不能按時達到，把你塞車輪下當墊背的。告訴戰(zhàn)士，好好檢修，必須做到有情況立即開動，不能有一個‘趴窩’的?！蓖醮笈谑且宦返淖撸宦返牟?，一路的督促，生怕出什么差錯。
　　接近中午，食堂里飄來了一股的魚香，方天明嗅了嗅鼻子對連長說：“連長，咱演習的伙食真的不錯呀，天天有西瓜吃，有魚吃，哪天再搞兩頭羊來，那就更美了?！?br /> 　　“你小子別臭美了，這魚以后天天有，吃兩天就讓你吃得聞到魚味就想吐。這地方只要有水坑里面就有魚，你呀就等著吃得滿身長鱗吧，嘿嘿。”王大炮扔下話后，奔了炊事班。
　　看著邊上的幾個小孩子，小臉上帶著鼻涕，小手黑黑的，衣服前大襟都發(fā)著亮光了。方天明捧了個西瓜遞給孩子們說：“來，叫叔叔，給西瓜吃?！睅讉€孩子七嘴八舌地喊著解放軍叔叔，然后把西瓜往地上一摔，抓起碎瓣啃了起來。三排長也捧來一個西瓜逗著小孩子說：“來，叫爸爸，給西瓜吃?！睅讉€孩子看了他一眼，“哄”地一聲大笑，四散逃開了。
　　
　　午飯后，作戰(zhàn)室內氣氛顯得有些凝重。一幅看樣子是剛剛標好的軍事部署圖掛在墻正面，胡部隊長坐在地圖左側，右邊是孫股長、曲參謀等工作人員，對面是王大炮、方排長、三排長。胡部隊長依然是吸著煙，審視了一下大家，然后沖曲參謀點了下頭。曲參謀站起身來，手中拿著一根教鞭道：“同志們，根據首長的指示，下面我把我部這次演習任務、兵力部署、開進路線等情況向大家傳達部署，然后請首長最后作指示?！弊鲬?zhàn)室內鴉雀無聲，在坐的各位都拿著紙筆盯著地圖。
　　其實，在坐的人當中，沒有幾個能看懂這部署圖上紅紅藍藍到底代表著什么，大家看主要是因為這圖標得太漂亮了，像畫一樣的耐看。而懂一些參謀業(yè)務知識的明眼人一搭眼，心里肯定要豎起大拇指來。確實是一份可稱得上教課書式的戰(zhàn)術標圖：線條粗細均勻，指點準確無誤，符號精確規(guī)范，記述簡明扼要，虛實交替明顯，版面干凈無染。誰看誰都喜歡多看兩眼，也想好好偷著學兩招子，難怪胡部隊長抓住人才就是不放呢。
　　“我部的任務是配屬于師炮兵群行動，作為師炮兵群的一部，配屬陣地位于東南方向，坐標為‘X040—120，Y124—00’地域，預備陣地為……行進路線為2號路線……”曲參謀不愧為參謀業(yè)務的高才生，話到、眼到、指揮棒到，干凈利索地把整個作戰(zhàn)任務復述了一遍，聽得老股長都頻頻點頭。
　　胡部隊長只是一個勁吸他的煙，這說明他是認可曲參謀的傳達的，否則他早就罵娘了?！跋旅?，請首長作指示！”曲參謀最后說完，立正站在地圖邊上。
　　胡部隊長清了下嗓子，用低沉而冷峻的語氣說：“同志們，剛才曲參謀已經傳達了上級的作戰(zhàn)會議精神，演習部署大家已經很清楚了，我所要強調的是，這次演習是以實戰(zhàn)為背景，是陸空軍種聯合，步、坦、炮兵種協(xié)同的一次實彈演習，意義非同一般。我部雖然是配屬于師炮兵群，在上級統(tǒng)一指揮下行動，但也絕不能掉以輕心。一損具損，絕不能拖全師的后腿。這么大規(guī)模的實彈演習軍區(qū)也不是經常組織的，所以大家都必須給我瞪起眼珠子來，要保證拉得出、聯得上、打得準，要把演習場當戰(zhàn)場，要把靶子當敵人，你不消滅他，他就會消滅你，一有機會直接打擊，絕不給敵人以喘息之機，大家還有什么困難沒有？”胡部隊長目光如炬地掃視著他的戰(zhàn)將。在坐的各位都不言語，眼睛直勾勾盯著首長。
　　“大家沒什么問題，那就分頭準備?！焙筷犻L最后下達了命令。
　　“是！”眾人異口同聲……
　　
　　“王大炮，你等下?！蓖踹B長剛要邁出門口，胡部隊長喊住了他。
　　“首長，有什么指示！”王連長筆直地站在首長面前。
　　“王大炮哇王大炮，你的車檢修得如何了？我別的不擔心就是擔心這牽引車，這路上除了泥坑就是水泡，車走多了是越淘越深，師里開會時就通報說個別部隊的車剛進駐就有翻的，也有拋錨的，你的車怎么樣？”胡部隊長有些擔心地問。
　　“首長，你是知道的，咱連的那幾輛牽引車那都配發(fā)好多年了，也快到了報廢的年限了，這一路沒出意外算是萬幸了，演習開始后我盡力保證車輛處于良好狀態(tài)?！蓖醮笈谡f完話，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首長。
　　“好你個王大炮，跟我‘打埋伏’是不？那車才配發(fā)幾年呀，是年年維護保養(yǎng)，關鍵時候你敢給老子掉鏈子、上眼藥，我扭下你腦袋當球踢。告訴你，給你兩天時間檢修，拉不出去我讓你扛炮往上沖……”
　　
　　按照演習計劃，部隊先要在駐地進行基本操作訓練，然后再進入演習的陣地進行現場體會訓練。王大炮是憋足了勁想把訓練“拿下”，除了擔心首長會“收拾”自己，還一個想法就是訓練好了也許他能“褲叉改背心—提上去了”呢。
　　這天，他往炮陣地邊上一坐，身邊放著一堆大西瓜，看著一排的戰(zhàn)士在操作著三門火炮。
　　一排長手里拿著一把小紅旗，脖子上掛著一只哨，剛要沖部隊喊“各班帶開訓練”，王大炮插了一嘴：“停！停停！等一下！”話音一到，指著一堆西瓜說：“看到那堆西瓜沒有？三個班比賽‘搶構陣地’，哪個班第一，獎勵一個西瓜，每次都第一，這一堆西瓜都獎金給哪個班，大家聽清楚沒有？”
　　“聽清楚了！”戰(zhàn)士們扯著脖子喊著。
　　“好，帶開！”王大炮一轉身坐在一個西瓜上，看著三個班的操作。
　　“聽我口令，預備—開始！”方排長小紅旗往下一放，口中的哨子刺耳地響了一下，接下來就是一片的喊聲和鐵器的碰撞聲。
　　只聽得一班長喊著：“瞄準手降炮！”瞄準手拼命地搖著火炮的高低機，炮管一點點降了下來，一直降到最低點停止了。八名戰(zhàn)士一邊四個站到了火炮的炮架兩旁，一起貓腰伸手摳住了重達千斤的炮架。
　　“起！”班長一聲令下，眾人嘴里“嘿！”一較勁，只聽得不大的軸承響聲，炮架被水平抬起。
　　“開！”班長又一聲口令，眾人左右一用力就聽得“咔嚓”一聲，緊接著是鋼鐵之間的摩擦聲，兩只炮架緩緩左右分開，又是“咔”地一聲炮架分開到位。
　　“放！”隨著班長的口令炮架被平穩(wěn)地放到了地上。
　　“按分工操作！”班長一聲令下，六名戰(zhàn)士操起鍬鎬延著輪胎和炮架后方縱線上開始挖起了輪胎導引槽和炮架后坐力阻當坑，班長則帶著另一名戰(zhàn)士在炮前挖著掩體墻。
　　一通的塵土飛揚，也就五分鐘左右的時間，班長又下起了命令：“瞄準手，起炮！”瞄準手拼命搖著炮身，炮管高高地揚起了頭，隨后左右各四名戰(zhàn)士在班長一聲“起”的口令聲中，又將炮架抬了起來。由于炮身的揚起，此時的炮架比原來沉了一半還多，戰(zhàn)士們個個咬著牙憋著一口氣。
　　“退！”隨著班長的口令，火炮輪胎沿著剛才挖的前高后低的導引槽迅速向后滾動下來，只聽得“咔嚓”一聲，炮架尾部底座牢牢地鑲進了阻當坑中，兩條輪胎也正好卡在了導引槽的底部。
　　“校正火炮！”班長下達了最后的命令，兩名操作手迅速轉動著方向和高低機，只見炮身上下左右來回移動著，幅度越來越小…越來越小，當炮身完全不動時，瞄準手報告：“報告，零位零線規(guī)正完畢！”七名戰(zhàn)士眨眼跑到炮后列成一排。一班長一舉手中的綠旗，聲音洪亮地喊道：“報告，一炮射擊準備完畢?！?br /> 　　方排長手中的秒表“咔”一下按停了。
　　“報告時間！”王大炮喊了一句。
　　方天明看了一下秒表道：“連長，一班用時七分五十六秒?！?br /> 　　“真的？他娘的，好樣的！真是重賞之下必有勇夫?！蓖醮笈谝桓吲d喊了出來，可屁股底下一使勁，西瓜“咔嚓”一聲被坐碎了。好在他有個靈活勁，身子一偏向左邊倒去，這才躲過了坐一屁股的“西瓜雷”，戰(zhàn)士們看著都緊閉著嘴沒敢笑出聲來。
　　“他奶奶的，‘西瓜雷’差點炸了老子。”拍拍屁股上的土，親自來到瞄準鏡前進行檢查。與此同時，其他兩炮也相繼報告準備完畢。
　　“三個班長過來！”王大炮喊了一嗓子。看著三位班長道：“第一場比賽，一班用時最短，檢查結果也正常，所以獎勵一班一個西瓜。一班長，去挑個西瓜?！蓖醮笈诿钪?。
　　一班長跑到西瓜堆里，拍拍這個，敲敲那個，挑來挑去找哪個都覺得不錯。
　　“他娘的，捧一個就行唄，還挑什么挑，你選媳婦呢？”王大炮一罵，一班長撿起一個大的抱回了自己的炮邊。
　　“下面休息十分鐘，進行第二場比賽。”方天明一個口哨，一班長操起鐵鍬“咔”就把西瓜切開了……
　　其他兩個班的戰(zhàn)士看著一班吃得狼吞虎咽的，饞得直流口水，兩個班長也是憋了一肚子的火，眼睛不時地瞟著一班，又瞧了瞧連長。連長也只是點著一支煙，根本沒有吃西瓜的意思。兩位班長只好看了看，舔了舔嘴唇嘆了口氣，心里叨咕著：心字頭上一把刀—忍吧，“兩個回子（回族人簡稱）打架看這回的……”
　　“預備—開始！”方排長下達了第二場比賽口令……
　　幾場比賽下來，一堆西瓜近一半都規(guī)了一班。訓練結束時，一班戰(zhàn)士人人手中抱著西瓜回到了住處。
　　“連長，這招真靈，今天下午練的次數最多，質量也最好。”方天明邊和連長嘮著嗑邊往回走。
　　“這幫毛驢子，還真得給點物質刺激，嘿嘿，他奶奶的，兩元錢一麻袋的西瓜，換來了訓練水平的提高，值得！”王大炮哼著小曲邁著四方步走著。
　　“那明天咱還獎西瓜，讓這幫小子吃個夠?！狈教烀鳑_連長嘿嘿笑著說。
　　“獎個屁！兩塊錢不是錢呀？再說你沒看到一班戰(zhàn)士后來比賽總報告上廁所嗎，戰(zhàn)士嘛，還是要講究奉獻的……”王大炮一瞪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