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少女懷春（3）

多年之后，回首往事，陳志霞依然清晰地刻她第一次去王啟星家的時候。那時候的作息制度還不像現(xiàn)在這樣每個星期休息兩天，而是星期六下午和星期天一天，學生們把星期天稱為大星期，星期六稱為小星期。星期六上午放學后，陳志霞來到王啟星的辦公室，問他下午在家嗎，想去他家借幾本書，順便參觀一下他的書房。在得到肯定的答復后她欣喜若狂，回到家后早早地吃過午飯，然后騎上自行車去王啟星的家里。王啟星家在她鄰村，只有三里多地，很快就到了。
　　一進書房，陳志霞便感到一股書香氣息撲面而來，使她頓感心曠神怡、超凡脫俗。“老師，你家書真多！我真想在你這書房里住上幾年，把這些書籍看個遍?！?br /> 聽到陳志霞這么說，王啟星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然后說道：“喜歡看書的女孩兒將來一定有出息，正所謂腹有讀書氣自華，當一個人潛心讀書的時候，那些文字所蘊含的能量就會將人慢慢熏陶，最后不管是思想還是氣質都會提升到一個新的水平。這些書是我這幾年上學期間收集到的，有的是我在書店里買的，不過大多數(shù)是我在廢品站淘的，因為那里書特便宜，論斤賣的。有時候看著那些好書真搞不懂，它的主人為什么不珍惜它而將它賣掉呢。不過這樣也好，正好讓我們這些窮學生可以買到便宜書?！蓖鯁⑿强粗矍斑@個單純可愛的小姑娘，心生憐愛之感，望著她在書架上選書的背影，他想起了在圖書館里一個女生選書的背影。
　　陳志霞望著滿架的書，不知道選哪本好，真想每本都拿走，后來想了想，如果只拿一本，每個星期都可以來一次，便把手里的書放回去兩本，最后拿著一本《茨威格文集》轉過身去。她發(fā)現(xiàn)王啟星雙眼無神地盯著自己看，便用手在老師眼前晃了晃：“老師，在想什么呢？”王啟星從記憶中恍過神來，說沒什么，想起了以前的一個朋友，她很喜歡看書。
陳志霞張開嘴，然后又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頓了頓又說：“老師，同學們在下面討論過你，有些想問問你有沒有對象，但又不好意思問。老師，你女朋友一定很漂亮吧?！?br /> 王啟星微微一笑，沉默了一會兒才說：“我在大學里喜歡過一個女生，不過分手了。現(xiàn)在還單身，這兩天一個親戚說準備給我介紹個對象，還不知道怎么樣，”說到這里，王啟星只見陳志霞癡癡地望著自己，從她的眼神中，他看出了那是什么意思，于是馬上轉移話題說道，“書選好了嗎，回家后好好看吧，看完了再來借，不過不要影響正常的學習啊?！标愔鞠悸犓@么說，只好向老師道謝然后告別。
　　回到家之后，陳志霞先把書瀏覽了一遍，然后和幾個鄰居出去玩了。秋天的風光真是迷人，高高的藍天下飄著朵白云，放眼望去到處是充滿生命力的莊稼產，有高高的玉米地，有低矮的花生，還有不高不矮的棉花田。其中一個人說咱們去玉米地里玩捉迷藏吧，大家一起響應。這些活潑的小孩子分成兩個小組，其中一個藏另一個捉，要等到藏的這組都被找到才算一輪結束。輪到陳志霞這組藏的時候，陳志霞為了不被找到，就和小伙伴商量分散著藏，讓人不好找。她悄悄地一直低著身子往前走，轉了一個彎又一個彎，感覺自己走了很遠了，才坐下來喘口氣。過了一大會兒，還沒有人找到她，她正準備換個地方的時候，突然聽到有人往這里走來的聲音，她馬上掩藏在幾根很茂密的玉米后面以免被人找到，同時雙眼偷偷地向聲音轉來的地方瞄去。
　　聲音在離她沒多遠的地方停下了，看來她還沒有被人發(fā)現(xiàn)。突然她聽到一個男人的聲音：“看來這里沒人了，我們就在這里吧?！比缓舐牭接幸粋€女人嗯的一聲，接著發(fā)出一種讓她感到很奇怪的聲音，哼哼唧唧的，接著男的又說，“英子，我想你了?！比缓蠛孟衤牭接H嘴的聲音。陳志霞聽得臉紅了，她原以為是捉迷藏龍臥的小伙伴找來了呢 ，沒想到卻是……
陳志霞雖然沒有經(jīng)歷過男女之后，但是有所耳聞。她想起半年前那個春天的夜晚，她聽到一種很怪異的叫聲，有些恐怖與凄厲，像是小孩兒的哭聲音，但又明顯不是，她以為聽到了鬼的聲音，一直蒙著被子打哆嗦。第二天跟鄰家一個姐姐說起這事，那姐姐笑著說那是貓的叫聲。陳志霞驚訝地問貓怎么會那樣叫，當?shù)弥秦埌l(fā)情交配時的聲音時，羞得滿臉通紅。她很好奇，為什么在發(fā)生那些事情的時候聲音會變成那樣，這個問題在后來一場事故中想明白了。有次她騎自行著摔倒了，不由自主地發(fā)出“哎喲，疼啊”之類的呻吟聲音，這時她突然想到，聲音是某種感覺下特定發(fā)出的狀態(tài)，夜晚里貓的聲音應該就是那時候它們產生的感覺所引發(fā)的狀態(tài)吧。這時候在這茂密的玉米地里，她清楚地聽到了那個女人發(fā)出的奇怪的聲音，她猜想，那應該就是男歡女愛時的狀態(tài)反應吧。
　　陳志霞享受地偷聽著那一男一女的聲音與對話，身體不由得產生強列地刺激與反應，這時候她也渴望有個男人來抱抱自己親親自己，然后閉上眼睛產生幻想，幻想著在一個美麗的城堡里，她像個公主一樣躺在柔軟寬大的床上，抱著她的白馬王子親熱纏綿。在她的性幻想里，那位風度翩翩的白馬王子不是別人，正是她暗戀已久的星星老師。她好像忘了那對男女是什么時候走的了，只記得一直沉湎于自己天空行空的幻想中，直到聽到好幾個人在大聲地喊著她的名字，她在回過神來，走出玉米地。“你藏那兒去了，藏那么遠，難怪我們找那么久都找不到你，還以為你失蹤了呢?！逼渲幸粋€人半認真半玩笑地說道，陳志霞說誰知道你們這么沒用，換成是她找，早就找到了。
　　回到家之后，吃過晚飯，陳志霞回到她的屋里打開了那本《茨威格文集》閱讀，其中有一篇《一個女人的來信》很讓她感動，一個女人竟然那樣不可思議地愛著一個男人，愛得死心塌地、愛得轟轟烈烈。她想起了王啟星，這個使她情之所依夢之所寄的斯文男子，她真想大聲音地告訴他她對他的愛戀，然而她卻說不出口。她想啊想，終于想到一個含蓄的辦法，寫一篇小說給他看，在那篇小說里只字不提男女主人公的名字，但她覺得王啟星應該能猜到是寫的她和他。想到這里，她開心地笑了，為自己能想出這樣一個辦法而高興。然而還沒等她的小說完稿，就發(fā)生了一件使她傷心的事。
　　秋收結束之后，陳志霞的父母決定帶她去縣城逛逛，給她買兩件新衣服，也讓她看看城市的繁華。陳志霞高興地又笑又跳，買了衣服之后她又讓父母陪她去了趟新華書店，任何愛看書的人都會想著買幾本書的。在回家的公交車上，她意外碰到了王啟星，起初她很高興地與老師打招呼，然而在發(fā)現(xiàn)老師牽著一位清秀文氣的女人時，不由得醋意大發(fā)，心傷不已。王啟星跟她一家三口打了個招呼，然后向他們介紹說：“這位是我對象，在另一所中學當老師，我們趁星期天在縣城買兩件衣服，想不到在這碰到你們，真是巧啊。”隨后找了兩個位置坐下。
陳志霞坐在后面，望著前面恩愛的兩個人，心里難受極了，她多么渴望那個女人能夠是她啊。在她們這里，男的跟女的買衣服意味著兩個人快要結婚了。一想到他要結婚了，而新娘卻不是她，感覺自己的心被人挖走了一樣。她真想走到他跟前大聲音告訴他：“我愛你，你等我長大了，我嫁給你?！被氐郊抑?，父母發(fā)現(xiàn)她有點不對勁，問她怎么了，她說沒什么，然后回到屋里躺在床上，一個勁兒地郁悶。
　　很快到了寒假，王啟星把陳志霞叫到辦公室，指著桌上的一摞書說：“我臘月里就要結婚了，這段時間家里比較忙，我就拿了幾本好書過來，你假期里慢慢看吧?！?br /> 陳志霞拉著臉不說話，像要哭的樣子，王啟星看到在眼里，好像猜到了她的心思一樣，說道：“傻孩子，怎么了。老師要結婚了，你應該替老師感到高興才對。等到將來你結婚時，老師也同樣侍為你感到高興的。你這么漂亮優(yōu)秀的女孩，將來一定能遇到一個很出色的男朋友的?！?br /> 陳志霞說：“我希望將來能夠遇到一個像你這樣的男朋友，我就心滿意足了。”說完這些話，她像小說里的女主角一樣鼓起勇氣，撲到自己喜歡的男人懷里，雙手緊緊地抱著他說，“老師，我長大了也要當老師，我要做你的同事。”
王啟星撫摸著她的頭發(fā)，在她額頭上深深地吻了一下，說：“你現(xiàn)在還小，應該把心思放在學習上，其他的事情長大了再想也不晚。你這么好的一個姑娘，將來會遇到一個比我好千萬倍的男人的。答應我，不要再胡思亂想了，好好學習，爭取考上縣一高，然后再考上名牌大學?！标愔鞠奸]上眼睛，靜靜地享受著溫暖靜謐的短暫時刻，真想一直依偎在他的懷抱里，直到地老天荒。
　　王啟星的婚禮在劈里啪啦的鞭炮聲中開始了，迎親的車隊在喜慶的音樂聲中緩緩駛過，大街兩旁看熱鬧的村民都說新郎官英俊瀟灑、才華出眾，有人說新娘也是知書達理，美麗賢慧，真是郎才女貌、天生一對。陳志霞在一些同學的掇攛下也一起來到鄰村的大街上看熱鬧，幾個女生又笑又跳的說：“你看那是老師。”陳志霞眼睛看著眼前的一切，朦朧地印在視網(wǎng)膜上，心里幻想著她將來的婚禮，在她的婚禮上，也有著這樣一位新郎……。
　　時間一天天地流逝，陳志霞的心緒漸漸地恢復正常了。她漸漸地成熟了許多，理智了許多，她從書中的許多故事中知道，感情的事是不盡完美的，當自己以旁觀者的身份審視自己這份情愫時，清醒了很多，但是對王啟星的愛戀依然存在，這要在幾年之后才能淡忘。她把全部的精力投入到子學習之中，一年多后的升學考試中，雖然她因病未能考上縣一高，卻進入了縣二高繼續(xù)深造。
　　多年之后，陳志霞已經(jīng)是一位成熟的知性美女，回首少女時代的這段感情時，她才明白過來，在那情竇初開的年季，對異性產生好感是再正常不過的現(xiàn)象了。哪個少男不多情，哪個少女不懷春？不僅是她，幾乎所有人都有過喜歡的人，或明戀或暗戀，因為身體里分泌著旺盛的情感激素，必須有個載體來承受。盡管感情并沒有結果，但卻是人成長經(jīng)歷所必不可少的一個環(huán)節(jié)。陳志霞慶幸的是，自己的初中時代暗戀上的是成熟穩(wěn)重的語文老師，而沒有像部分人那樣因愛情而耽誤了學業(yè)。王啟星是一個人格高尚的知識青年，在陳志霞的記憶中始終是光明美好的形象，即使后來對他漸漸沒有了愛戀之情，也依然保持著那份崇高的敬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