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怨情仇終須了(二十八結局)
作品名稱:劍之殤 作者:心有所依 發(fā)布時間:2014-11-26 15:42:21 字數(shù):10050
孤月關下,驚慌失措的大月人被滴血玫瑰的戰(zhàn)力深深地震撼了一把,留下了幾千個人頭后,便按兵不動了。莫然的軍隊一路咬殺,大月人死傷無數(shù)。直到呼延玉山的軍隊到來,大月二王子,便宣布投降,思家心切的軍人根本無心打仗。他們的士兵跪滿了營地,幾十里外的兵器、盔甲扔起了一座座小山。
而那個即將要贏得美人歸的六王子,顧不得美人即將在懷,匆匆收拾行裝,輕裝簡從地踏上了回國爭位的路。祁悅暗暗地松了一口氣,卻被一股不安的情緒再次籠罩……
遞交降書后,二王子帶領只著棉衣、內衣的大月兵士們分批走出關外,這次的慘敗,大月人幾十年內都不會再有征戰(zhàn)的欲望。
夜凝終于和莫然加上呼延玉山的軍隊會師,即日揮師北上,這個國家經(jīng)歷了一番風雨,終于又要回到從前了,只是金殿上換了人而已。
楚柔穿著一身輕甲,青色的色澤使得她看起來像是一個異??∶赖哪凶樱Т绮讲浑x地跟在她身后,只是她依然是一身紅裙,上身著一件楚柔送她的紅色皮襖。眼前的城池聽到是夜家少將軍到來,早已開了城門相迎,守城官跪在路旁,顫抖著將自己的佩劍舉過頭頂。少傾騎馬走到他面前,說道:“起來吧!我知你等無罪,只是迫于無奈,前方八里樺山,你等可愿做先鋒?”那人忙不迭地點點頭,站起身來,牽起少傾的馬韁,領路進城。
八里樺山,一道關隘卡在那里,城頭上,銀甲兵和青甲兵混合成一團來回走動。楚柔坐在營帳中聽著少傾與將領們研究戰(zhàn)略。胡姬站在她身邊,像是一個木偶般,紋絲不動。她心底里難過,那個像是父親的男人真的敗了,自己當如何?沿路走來,城池傾倒,百姓流離,慘狀直擊她的心房,自己愛著的人,正在做著正義之事,她無法面對他們中的任何一個。
楚柔似是心有所知,她抓住胡姬的手,溫柔地拍了拍,低聲道:“妹妹不必抉擇,這是他們男子的恩怨,與你無關,你只需等待便可,少傾他不許我犯險,我自當將師門大仇寄托于他,無論成否,他也需要一個發(fā)泄,一個男人的世界里,有些事必要為之,否則將使他痛苦一生,縱然他戰(zhàn)死,我便陪他去!可我絕不會阻他?!?br />
胡姬心下驚嘆這女子的智慧和看待事物的不同,輕輕地點了點頭。是啊!這是他們的世界,由得他們自己去決斷吧!過了這關隘,自己將守護著他愛的女人,為他做一點事,那個金殿上誰生誰死,當如這一世曇花,由得它開與謝!
大軍由莫然指揮,一路攻城拔寨,不可阻擋。獨山天險過后,再次分兵,夜凝與小七帶領滴血玫瑰殘部和江湖人士,直逼京都。莫然留守獨山,呼延玉山率軍收復各地叛亂。前路已是無阻。
小七的江湖高手陣列里,竟有些陰風鬼樓的弟子,這也使小七獲得了鬼王的消息。果然不出所料,鬼王鏖戰(zhàn)良久后,被奧符一劍刺穿肺部慘死。小七暗暗地捏緊了拳頭,自己與那人總算要了斷了,這一筆筆帳,也該有個結果了。
次月,一路奔襲的滴血玫瑰與翻過八里樺山的少傾會師在京都城下,小七和少傾擁抱后,垂淚訴說了這一場曠世偷襲的點滴血淚。夜凝與小七的不對勁讓少傾張口結舌,而后拍著小七的肩膀大笑著說:“真是難得??!你我又親上加親!不需說,哥哥我代家父為你倆主持!”夜凝紅著臉躲進了營帳,任憑兩個世上至親的男子,在帳外大笑。
皇宮內依舊和往日沒有分別,祁殤坐在龍椅上,望著畫郎和雷神,他的身周黑暈隱現(xiàn),不斷變換著形狀。他嘶啞的聲音問道:“你們后悔否?”
城外的喊殺聲,此刻像是鼓聲,擂在人們的心頭,雷神笑著道:“沒什么可悔,當日屬下決定跟隨主上就沒想過回頭。”
遨游莊莊主,那個使雄黃捉小夢的人,瞪視著手下的雙奧,答道:“我等殺出去,誰能奈我何?”
門外人影翻飛,兩個尖帽人吐血退進殿里,門首一人紅甲上一雙巨大的狼頭,豪爽地大笑道:“雷神,你我見個高低如何?”
雷神飛身出門而去。
夜凝的身旁早已無人站立,銀甲軍固然精銳,可是滴血玫瑰更勝一籌。她抱住小七的腰,低聲道:“小心,你要活著,否則,我要天下人痛哭!”
小七緊緊地擁抱她,而后殺進宮內,他的身后,數(shù)十個江湖高手緊緊地跟隨在側。
金殿前的白玉廊階上,此時已躺滿了尸體,小七孤身站在殿門口,望著廊階上殺作一團的眾人,大步走進殿內。
小七的出現(xiàn)讓所有人一愣,他們望著小七和祁殤一模一樣的臉,愕然地僵在當場。
小七長劍指著龍椅上那個讓他憤怒的人,高聲質問:“當年為何出賣我宗?”
祁殤瞪視著小七,淡淡地道:“殺了我,你會痛苦一生!”小七想起了陳乾坤,想起了董琦、鬼王還有水月、楚柔,那些白衣飄飄掛在木樁上的女子,那些戰(zhàn)場上慘死的將士,渾身滿是箭矢的秦風、阮慈眼珠爆出眼眶的頭顱,還有那個單純的少年鼠兒……這些人的死都是這個人的錯!
門外的殺聲漸近,一聲嘶吼,金殿劇烈地抖動。小七身子一震,大喊道:“小夢!”
后花園酒池內的小夢,好像做了一個沉長的夢。突然它嗅到了一種熟悉的味道,是那個小人嗎?他來了?它甩甩醉得難過的頭顱,猛然浮出酒池。
小夢將它碩大的頭顱伸進殿里,用信子舔了小七滿頭滿臉。小七喜極而泣,此時竟不覺得它的口水有多么腥臭了。小夢突然一聲痛苦地嘶吼,碩大的身軀,將殿前的石柱撞塌,小七飛身在空中,朗聲大喊:“眾軍士住手,這是我宗的守護者!”又對小夢道:“那些銀甲和尖帽子的是壞人!”小夢一甩巨尾將一名銀甲人砸成肉醬,嘶叫著開始了它的殺戮。
小七帶來的江湖人士早已和遨游莊的門人與所剩不多的尖帽人殺在一起,畫郎擋住小七的去路,小七冷笑著與他戰(zhàn)在一起。
天空上一人飛身而下,自殿頂破出,黑衣白發(fā),一道劍氣,向祁殤激射而去。小七大喊:“師傅!”
凡心劍氣縱橫,與祁殤大戰(zhàn),祁殤不知是什么功法,周身的黑暈似是無窮無盡一般,劍氣進入,發(fā)出金鐵交鳴的聲響,兩人均為當世絕頂,劍氣割裂空氣,爆鳴聲,將兩人四周的物體,盡皆崩碎。
凡心被祁殤一掌打在胸前,吐血飄飛。小七飛身接住他,落下地來,心里痛苦地看著凡心,凡心口吐鮮血,對小七道:“我,就是翠屏山囚你的黑衣人,你還叫我?guī)煾竼??”小七驚恐地睜大了雙眼,顫抖著問道:“師父你騙我吧?你怎么會?”凡心慘然地一笑,娓娓道來:“你是祁殤的兒子,你的母親叫清瑤,我養(yǎng)了你十八年了,我有多痛苦,你知道嗎?我要你們都活在痛苦里!”凡心猙獰著面孔,早已不復了往日的從容、淡雅。
小七慘白著臉說道:“師傅你怎么了!不!你是惹徒兒玩的!是嗎?”凡心嘴角的鮮血似是一道細線,緩緩地流淌而下,他盯著小七,悲烈地笑聲,回蕩在整個大殿上,“哈!哈!哈哈哈……”
小七淚水淹沒了雙眼,滴落在地上,他不敢相信這是真的,他抓住凡心的領口嘶喊著:“為什么?你為什么騙我,一路來,讓我陷入這些事情里的是你!”
凡心笑得很猙獰,他閉上眼睛道:“十八年前,你的父親,我的師弟,將一批刀劍運送給蒼狼人,誣陷我宗投敵,一夜間,大軍壓境,我宗門人皆殞命,你可知為何?他要的是‘衍心訣’,你娘深愛著他,當日逼我將心訣給他,我深愛著瑤兒,所以我無法拒絕她。我只身殺入金殿,無人可擋,卻被他伙同江湖上的高手包括慈云寺?lián)u頭和尚在內的一干人等,將我打傷,就在我將殞命之時,我的瑤兒,替我擋了一劍。原來皇上因他舉報有功,又獻上我宗巨量財富,準十三公主同她成親,瑤兒心碎欲死,又知道他的所為,宗門覆滅,她心傷之余,欲陪我就此死去。他卻不忍殺瑤兒,要我發(fā)下毒誓,此生隱居天山劍冢,不得邁出山門一步。我為救瑤兒,不得不立下誓言!”
小七頹然坐倒,心口的疼痛無法抑制地淹沒了全身,他痛苦地蜷在一起,渾身發(fā)抖,他不能接受,十八年的養(yǎng)育之恩,最后卻是這個樣子,他是師傅,對,不管他做了什么他都是自己的師傅。小七踉蹌地站起身來,問道:“我娘親在哪?”凡心咳出一口血來,道:“瑤兒她懷了你,我日日痛苦地守著她,你可知我有多痛苦,她生產(chǎn)時難產(chǎn),我為她采盡天山藥物,終也無力回天。我將她置于千年寒冰中,陪在我身邊,就在東山坡下的冰室里。”
小七仰天狂笑,厲聲大吼:“你瞞得我好苦啊!為什么?你們的恩怨卻讓我來承受痛苦?”
凡心慘笑著大吼道:“祁殤,你想不到我會把心訣顛倒吧!你今日這副鬼樣子都是你咎由自取!”
祁殤眼睛里痛苦地閃爍著黑光,道:“你并不知道,我愛她,當年師父將宗主之位傳你,我自問不比你差,那么我就要你們覆滅,我要的是瑤兒,是劍訣,是這個天下!”
小七將劍一指祁殤嘶啞著道:“我不認你這父親,我要殺了你,我要殺了你!”劍氣暴漲,小七凌空飛起,手中的劍激射而出。祁殤此刻似是陷入了瘋狂中,眼睛里全部變成了黑色。小七的劍到他身前三尺處,定定地漂浮在那里,片刻間激射而回。
小七閉上雙眼,已是抱著必死的心,就陪鼠兒他們去吧!這個人世間自己已不再留戀……
一個柔軟的身軀將小七撞個滿懷,那劍透出她的身體后,又穿進小七體內。小七仰天大吼:“不!”祁悅伸手撫上小七的臉,嘴角鮮血洶涌而出,她蒼白的臉埋進小七的胸口,虛弱地說道:“我不管,我不管,縱然是兄妹,我也要跟著你!”
小七的眼睛里流出了血水,他悲傷欲絕地抱住她,這個讓自己舍得為她死的女子,殘酷的現(xiàn)實,似是一柄巨錘砸在了小七的心口,無限的疼痛。他輕輕地擁緊她,在她耳邊道:“下輩子,我再也不離開你!”
祁悅氣若游絲,她呢喃地說:“淫賊,我,我喜歡叫你淫賊,我要死了嗎?”
小七的眼睛看不見了,他輕撫著她的臉,低聲道:“不會的,你不會死!”血淚滴滴答答地滴在伊人的衣衫上,凄美地色澤浸染著像是一朵美麗芍藥花。
祁悅終于走了,她等待了太久了,到頭來,卻聽到了凡心的話,她不能接受,這個小子早已印進了心里。她終于還給他一次生命,就像他可以讓自己吃他的血一樣,這一世再不相欠。蝴蝶自她的袖子里滾落,落在地上,妖艷的紅光,閃爍不定。
小七仰天悲吼:“啊——”雙目血水滾滾而落。
祁殤瘋魔般將大殿里的人殺戮一空,那遨游莊莊主并奧斌連一招未接下,雙雙倒地斃命。畫郎口吐鮮血倒在廊角,指著祁殤,呵呵兩聲,頭一歪,死在當場。眾人紛紛逃出殿去,奧符一劍刺死安靖宇,卻被他抓住咽喉,指下用力,雙眼一凸,慘死在地。
凡心扶著柱子站起身來,又一口血噴出,大笑著道:“我親手殺光了當年的人,你活著會更痛苦,可知我一夜白發(fā),痛苦半生,我違了誓言,今日當追隨瑤兒去了,哈!哈!”
小七仿佛進入了一個空蕩蕩的空間,四周沒有任何聲音,寂靜中,小七的眼前望見了一片青青的草地,遠處一個水綠衣裙的少女,赤著雙足“咯咯”地笑著向他招手,小七向她走去,卻怎么也看不清她的樣子,小七著急地奔跑,卻始終不見距離縮短。
小七猛地睜開眼,卻見凡心被祁殤一指點在胸膛上,背后血水橫流。他閉上眼睛,卻發(fā)現(xiàn)所有的人和情景都在眼前,他微一揮手,并不見氣勁發(fā)出,祁殤卻似被什么打中,背上一凸,猛然爆開,血如泉涌。
祁殤似是恢復了神智,開口道:“你心劍已成,我夢寐以求的境界,難道你真要殺我?我可是你父親!”
小七平靜得好像不屬于這個世界一般,緩緩地說道:“自月姨死的那一刻,我們就是敵人了,天下間有多少人為你而死?”說罷,手一揮,祁殤的咽喉處凸出一個大洞,一代梟雄,就此殞命。
小七抱起凡心,呢喃著道:“師傅,我們回家,我?guī)慊丶?!”腳步踉蹌地走出殿外,小夢一聲悲嘶,伏下身子,小七站在它的頭上。小夢一路蛇行,將整個宮殿撞個粉碎,漸漸地去遠了……
雷神倒在血泊中,身上插著一支巨長的箭矢,他緩緩地爬到夜凝腳邊,抱住她的腳,閉上了眼睛。
一年后。
天山上,雪花飄飄而落,將路上人行走的痕跡盡皆遮掩,楚柔靠在少傾懷里,抱著一個粉嫩的嬰孩,少傾逗弄兒子笑了,又親親懷里的楚柔。爽朗地笑道:“小七鐵了心要住在山上了,受了那么大打擊,確實難為他了!”
楚柔溫柔地一笑,深情地看著自家的夫君,說道:“好在有凝兒陪著,他也不會太過孤單,現(xiàn)今天下安定,十七皇子繼位,發(fā)下禁令,一概江湖門派,盡皆解散,如此你也辭了軍職,帶我們在這里住下也好啊!”
少傾喜道:“謹遵娘子懿旨!”
一座微縮的宮殿,這里是冰的世界,冰做的桌椅、冰做的窗欞、冰做的酒杯,就像水晶宮一般,墻壁上點綴著數(shù)顆夜明珠,淡雅、寂靜的光華,映著四周的冰花。小七跪在地上,望著寒冰棺內的人自語道:“月姨你終也和師傅在一起了,你和娘一起陪著他,七兒也在這里陪著你們,好不好?祁悅要乖啊!我過兩天再來看你!”
只見這個殿里整齊地放置著四口寒冰棺,水月、凡心、小七的娘親清瑤,還有祁悅,他們安詳?shù)靥稍诠變?,所有的情感都隔絕于世了。
夜凝倒是很習慣住在這里,只要他在,哪里都好。此刻她抱過小侄子,冰霜一般的臉,瞬間解凍,那一個微笑讓所有人都愣在當場。
楚柔將胡姬的手拿起,又輕輕地將少傾的手拿起,然后放在了一起。少傾呵呵地傻笑著,胡姬去了面紗的臉紅得像一朵嬌艷的玫瑰。
小夢自雪堆中猛地抬起頭來,六只巨眼中,閃爍著莫名的光彩。
●番外篇
十八年前
水綠衣裙的少女咯咯嬌笑著,手里牽著風箏的線,赤著一雙粉嫩的雙足,邊跑邊笑著,招呼道:“師兄,快來!”玉藕般的手臂上,一串銅鈴,叮鈴鈴作響。
凡心一襲白衣,安靜的行走在少女路過的草地上,微笑著看著她,他行的并不快,卻身影飄忽,轉瞬幾丈。
祁殤黑色的眸子里,凝望著兩人,手里拿著一柄古樸的長劍,細細地擦拭。低頭愣神的瞬間,冷不防少女將一枚棗子拋了過來,祁殤一個飛身,將棗子凌空銜在嘴里。黑衣如墨,上面繡著山水圖,腰帶上一顆雞蛋大的白玉,晃蕩著耀眼的白光。
少女又拋給凡心一顆棗子,那棗子尚在空中,祁殤便飛身追去,凡心長袖一卷,將棗子納入袖中。
祁殤與凡心各展本事,斗在一起。清瑤“咯咯”地笑著,看兩人如舞蹈般優(yōu)美的身姿,縱起落下,招數(shù)層出不窮。
兩人功力不相上下,一個白衣如雪,淡定、寧靜,一個黑衣飄飄,放蕩不羈,都一般的俊美,只是凡心年歲比兩人略大,眉眼間多了許多穩(wěn)重。
清瑤頓時看呆了眼,手中的風箏線,漸漸地松了些許,那風箏搖頭晃腦地一頭栽落下去了。她一聲驚呼。
凡心舍了棗子,飛身向風箏追去。祁殤將棗子吃進嘴里,得意地笑著,看著清瑤。
衍心宗大殿內,方陽子看著跪在地上的凡心道:“為師時日無多,你未來是接掌宗門的人,不要整日里陪瑤兒胡鬧!”
“弟子知道,心訣這幾日進境艱難,便隨師妹、師弟踏青游玩了一番!”凡心垂首答道。
祁殤站在門外,暗暗地攥緊了拳頭。
清瑤赤著腳四下里尋找凡心,“師兄,大師兄!”她走過大殿,看見師傅在蒲團上打坐,便輕手輕腳地順著墻根想溜走。方陽子開口道:“瑤兒,去哪里?”
清瑤定住了身子,回過頭來,沖方陽子作了個鬼臉,又吐吐舌頭,嬌顛地道:“師傅,我找?guī)熜謥韼臀诣T劍,我得了塊好東西呢!”說罷,自袖中拿出一塊縈繞著水汽的石頭,晶瑩剔透。
方陽子大笑,接過去拿在眼前細看,點著頭說道:“嗯,不錯,是水精,我門中有許多珍品,但你等自己的劍,須是自己尋得才好,也罷!倒也配得上我的瑤兒。”
清瑤撅起嘴來,不依道:“師傅,師兄們都自己尋得來,你不許瑤兒出去走動,哪里尋得到嗎?”
方陽子甚是開心,這個女子是他在無望池跟靈若索取來的,那年她才比巴掌大不了多少吧!今日已是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了,只是被自己和她這些師兄嬌慣得沒個正行?!班牛煾翟倥c你三兩寒冰精魄,著歐陽長老為你打造一把順手的劍可好?”方陽子愛憐地看著清瑤。
“師傅,我找?guī)熜秩グ?!他不比歐陽長老差呢!”
“你師兄被我派去處理劍莊的事,過個三五日才回,瑤兒啊!他要繼承為師衣缽,事務繁忙,你和祁殤不要亂去攪他?!?br />
這時,一個輕裝男子來報:“宗主,夜家,夜將軍來訪,此刻正在迎仙閣用茶。”方陽子微一肅穆,答道:“請夜將軍稍坐,我片刻就到。”
清瑤猛然欺上前去,一把搶過水精,順手拔去方陽子一根胡子,嬌笑著邊跑邊說道:“師傅,我替你拔了根白須!”
方陽子哎呦兩聲,大笑著道:“這個死丫頭,慢點跑!”
閉合山劍冢,凡心應師傅之命來此取一把“止戈劍”,只說此劍深藏于石壁中,應是屬木,自當是在木門內,于是他不假思索,便要去轉動木門的機關,跟在他身后的水月,一襲紫衣,少女婀娜的身姿,似是隱藏著無限妖嬈。輕輕地抓住凡心的衣角,說道:“凡心師兄,我想此物應是在金門內?!?br />
凡心心底知道水月的心思,自那年自己十五歲,隨師父造訪蓮花宮,這個嫵媚妖嬈的女子,那時便眼睛不眨地盯著自己了。只是自己愛瑤兒之深,恐怕今生再也容不下他人,何必誤人青春。此次師父與蓮花宮靈若宮主,想必是想撮合兩人,便下令水月與自己同行。凡心無奈地搖搖頭,心底懂得師父為自己著想,可是天下情愛之事,誰說得清呢?
水月自那年以后,每年都會到衍心宗的衍心宮小住,多則一兩月,少則二十天,自是與他師兄弟并清瑤熟悉得很。年輕人之間比這老前輩們看得透徹,她知道凡心的心思,卻也看得出清瑤對凡心究竟只是兄妹感情罷了,她愛著的是那個水月好像永遠也看不透的祁殤。水月心底發(fā)苦,誰讓這冤家進得自己眼底呢,只盼有天他回轉心意吧!
祁殤高傲、孤獨,常常一人躲著練劍,偶爾他們小聚時,也會出現(xiàn),只是不多話。其人放蕩不羈,行事不受控制,所以,雖然他一門三人,只有凡心得方陽子提點,吃得苦也多些,畢竟宗門大任將要落到他的肩上。
二人走進金門,凡心動用引劍訣,果然有一柄劍自石壁中飛出,凡心伸手去抓,那劍卻徑自飛出石室。二人催動身法追去。
衍心宮,點星殿,祁殤的唇緩緩地吻上清瑤的唇,呢喃地在她耳邊道:“瑤兒,我愛你!我愿意照顧你一世!”清瑤推開他,說道:“師兄,這樣不好,你我還未成親,也未稟明師傅,唔!別,唔!你個壞人!”
祁殤不理她的推拒,雙手扯住她雙肩,低著頭吻上她的唇。燭火搖曳中,兩個人影漸漸地重疊在一起……
清瑤趴在祁殤的懷里,低聲道:“師兄,我們怎么辦?我怕師傅責罰?!?br />
“嗯,還叫師兄?叫聲夫君來聽聽!”祁殤捧起她的臉,輕柔地吻去她臉上的淚痕,霸道地說。
“你個壞人,對了,我要是生了小寶寶怎么辦?你快說呀!”
“瑤兒莫怕,我會去稟明師傅,我兩人青梅竹馬,想必師傅定會答應?!逼顨懸婚T心思地道。
時光易逝,方陽子年壽已盡,雖去前已告知眾人,時日無多,但仍不免傷心落淚,凡心三人是方陽子一手帶大,恩深似海,自是傷心欲絕。但偌大宗門豈能一日無主,于是在眾長老地催促下,凡心在方陽子離世七日后,接任宗主。江湖中及朝廷的官員剛剛趕上一場近乎國葬的葬禮,又見證了一番,天下第一宗宗主接任大典,就連皇帝都親來觀禮。
方陽子功力通天,曾在蒼狼國進犯時,路過戰(zhàn)場,被夜將軍抓了壯丁。一把黃沙撒出,破甲四十余人。心劍一出,蒼狼主帥頓時被斬首當場,大敗而回。
皇帝大喜,御封方陽子“致尚真人”,享公爵爵位,世襲罔替。也就是說,凡心繼任宗主,更得到了師傅的爵位,這是當朝為數(shù)不多的公爵中的一位了,當然得皇帝賞識。
忙碌的衍心宗宮殿群,無人注意到,本沉默的祁殤,連日來卻異常活躍,游走在各個人物之間。此次盛事,江湖中,有名有姓的均到場道賀,朝廷內凡與衍心宗有來往的也皆到場。
凡心卻在師傅的金絲楠木大棺旁,暗自神傷。衍心宗這偌大家業(yè),師傅在時,定是風光萬里,無人敢如何。如今自己功力尚淺,作為江湖正道,當年自也誅殺了許多邪派人物,更不妙的是,樹大招風的道理。衍心宗太過輝煌,旁人難免眼紅,所謂“木秀于林,風必摧之”,自己的擔子卻是太沉重了些。
眾人瘋鬧了十余日方罷,喝掉的酒,只酒壇就堆滿了像是一座小山,也不知吃掉了多少珍禽異獸,普通的雞鴨魚肉更是不計其數(shù)。衍心宗富甲天下,倒也不在乎這些銀錢。只是凡心向來喜靜,躲在衍心大殿內十余日才得出。連日不見清瑤,自己心底難免思念。祁殤卻道,清瑤怕人多,去了蓮花宮玩耍。
世事無常,話說七月流火自是不假,這天氣炎熱,凡心連日來心情郁悶,總也不踏實。各地長老時有傳報,可不知為何,這近十余日無人傳報各地劍莊消息。心下思及,也許自己該是下去走走了,不料卻被傳召進宮面圣。
就當凡心沐浴畢,將將要走時,北方聶長老,血欲衣衫,被弟子們抬進大殿,聶長老最后的話是“朝廷有變,各地均遭屠戮?!?br />
凡心一口氣血堵在胸口,下令徹查地方,卻被一隊軍士堵在殿內,一人宣召道:“衍心宗通敵賣國,全宗上下均緝拿歸案,待徹查審理后定罪!”
凡心心底已涼,各地劍莊恐是兇多吉少,已是先動手殺戮了,哪有可能還自己清白。于是怒氣沖天,將這一隊軍士屠殺殆盡,一路殺進皇宮。
金殿前的人,讓凡心徹底心死,只見慈云寺?lián)u頭和尚、項壤天宮丁峰道人、鍛丘華文豹、鐘華門黑白二老、祁連劍派諸多好手并天下武林中各個高手,將自己堵在門外。凡心大聲叱問:“我衍心宗何罪?招來此等大禍!”
慈云寺?lián)u頭和尚乃是武林中人人尊重的高僧,與方陽子同輩中人,此時斂眉答道:“施主真是少年心性,與那蒼狼異族為伍,危害我朝百姓,真乃大錯!”
凡心慘然大笑:“我宗光明磊落,何時通敵?你等讓開,我去與陛下說個清楚!”
眾人皆答:“圣上萬金之軀,豈容你亂臣賊子擾了圣體,拿命吧!”眾人皆知衍心訣厲害,一擁齊上,凡心大怒,展開身法,劍氣凌空,與眾人戰(zhàn)在一起。
衍心訣乃是衍心宗不傳之秘,只傳于歷代宗主,自是不同凡響,眾人雖功力高絕,也忌憚劍氣厲害,一時拿不下凡心。
凡心一時間狀若神魔,宗門之冤、無數(shù)弟子慘死,讓他心底悲苦,拼著硬受幾下,將二三人立斃指下,此時,一個黑影欺近前來,一劍刺穿了他的肩胛骨,凡心痛苦的半跪于地,瞪著眼前的人——祁殤。
妖媚的嘴角浮起一個詭異的笑,祁殤說道:“師兄,你通敵叛國,證據(jù)確鑿,此時還不認罪?或許皇上看在師傅的面子上,饒你死罪也說不定?”
凡心心底徹底涼了下來,說道:“罷了,師弟,你我兄弟一場,我宗內弟子皆為兄弟,你這般作為,讓他們死不瞑目?。 ?br />
祁殤俯近凡心耳邊低聲說道:“師兄,論能力我不比你差,師傅偏心,宗主之位傳給了你,我心不安?。{什么?”他額頭青筋暴露,猙獰異常。
“我宗已覆滅,我也無力回天,只是你將瑤兒怎么了?”凡心身體一陣虛弱,咳嗽不住地問道。
“交出衍心訣,我便告訴你瑤兒在哪?!逼顨懓櫭嫉馈?br />
凡心不答,身體猛然一震,劍氣四出,祁殤一個不及,被劍氣穿過肩頭,頓時血流如注,他飛身退下,眾人又一起涌上。
凡心仰天悲吼,劍氣四射,又五六人命喪當場。卻被搖頭和尚一掌擊出,口中吐出血來。
此時,一個水綠的身影飄忽而來,一劍刺向祁殤,大聲喊道:“你騙我!我殺了你!”
清瑤裙裾飄飄,祁殤不愿傷她,自顧地躲閃,口中說道:“瑤兒住手,你聽我說!”
清瑤不停,一劍劍刺向祁殤。凡心掙扎著站起身來,一道劍氣向祁殤攻去。
搖頭和尚搖了搖頭,口呼一聲:“阿彌陀佛”欺身攻上。
凡心已是強弩之末,傷重無力,被搖頭和尚一掌打在胸口,一口血噴出數(shù)尺,踉蹌著倒退,和尚又欺上,就在這時,清瑤擋在凡心身前,凡心和祁殤同時大喊:“不要!”卻為時過晚,搖頭和尚收勢不住,這一掌雄渾的掌力,打在清瑤的背上,她慘呼一聲,口中、眼中溢出鮮血。
凡心將她摟在懷里,悲聲痛哭,喊道:“瑤兒,瑤兒,你醒醒!”
清瑤猛然咳出一大口血,慘笑著說道:“師兄,瑤兒錯了,那人與咱們再無關系,他說要娶瑤兒為妻的,卻和十三公主定親,今日又出賣宗門,害師兄無義,瑤兒要親手殺了他!”
凡心輕撫著她的頭發(fā),慘然笑道:“不怕,師兄帶你回家,師兄帶你走!”
祁殤上前來,猙獰著雙眼,欲來扶起清瑤,卻被她血淚驚得一愣,說道:“瑤兒,我沒想傷害你,瑤兒我們一起好嗎?我不會離開你!”
清瑤一聲悲吼:“滾開,我從此與你恩斷義絕,你負我情意,負我宗門,致宗內萬千弟子死于非命,我恨你!”說罷,又一口血噴出。
祁殤定定地立在原地,悲痛的臉上,無盡的痛苦之色。
凡心踉蹌地將清瑤抱在懷里,口里低低地念叨:“我們回家,師兄帶你回家!”
祁殤眉間一擰,猙獰地攔在前方,嘶聲道:“留下衍心訣,我放你們走!否則,你走不出皇宮大門!”
清瑤慘笑著對凡心道:“師兄,你答應我件事可好?”
凡心心碎得痛苦難耐,師傅將偌大基業(yè)交給自己,卻是這般慘然,自己心愛的女子此刻傷重至此,兩人絕路以至,自己萬死不能挽回,可瑤兒呢?自己要護她,無論如何。他痛苦的點點頭。
清瑤虛弱地說道:“師兄將心訣給他,我終生陪師兄一起到老可好?”
凡心無奈,將她輕輕地放在地上,自袖中摸出一個卷軸,拋到地上,復又抱起清瑤,踉蹌地向前走去。
眾武林高手又將他團團圍住,將兵器對準他們,皆大喊道:“我等今日放虎歸山,誰知你不會報復,今日絕不能放走他!”
搖頭和尚排眾而出,朗聲說道:“阿彌陀佛,善哉,善哉,我有一言相勸,凡心施主,今日發(fā)下誓言,今生隱居,不再出山,我等當放你歸去!”
凡心悲憤至極,仰天長笑,慘烈的回聲回蕩在整個皇宮的上方,片刻后,他紅著雙眼,悲聲大喊:“我,衍心宗現(xiàn)任宗主凡心,今日立誓,從此不問江湖事,隱居天山劍冢,此生不下天山!”
落日的余暉中,凡心抱著清瑤,腳步踉蹌地走出皇宮,夕陽如血,將他的白衣染成了紅色。
六個月后。
天山的風中鵝毛一般的大雪,清瑤下身染滿了鮮血,身軀顫抖、嘴唇慘白。凡心身背藥簍,飛身穿梭在風雪中,一聲嬰兒的啼哭,響徹山谷。
當他將清瑤抱緊的時候,她已是氣若游絲。清瑤抓著凡心的手,用微弱的聲音道:“師兄,瑤兒今生對不起你,答應我,不要下山,不要找他好嗎?這個孩子就叫他小七吧!我希望他永不知我的事,讓他快樂地活著!”
凡心悲痛欲絕,嘶吼著答道:“我答應,我答應你,瑤兒,不要離開我,不要!”
伊人如花,她嘴角漸漸地浮出笑意,手臂無力地垂下,閉上了眼睛。
一聲悲慘至極地慘嚎,讓整座雪山似乎都抖了三抖。凡心的頭發(fā)隨著他紅腫的雙眼,慢慢地、慢慢地變成了白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