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歸大海威自來（十四）

　　小七走出洞外，見四個怪異的尖帽子人站在洞外，防住四個方位，防止自己走脫，便長嘯一聲，直震的那石山像是微微地動了動。王子墨心下一顫，暗道自己失算了，此人功力之高，怕是廊主也不曾多讓。一個尖帽子說道：“小子，趕忙束手就縛，否則，你會后悔?！毙∑卟淮?，自己功力自那日起，恢復如昔，且更加精進，這幾人只一人有些棘手，那三個卻是添頭。這些日來，自己一路聽聞，那人的所作所為，以及整個幽冥畫廊在廊主的帶領下，專殺天下與他們?yōu)閿车娜?，也不知多少人死在那暗無天日的天牢中。雖然早已將那人視作不共戴天的仇人，可小七卻無奈多于雄心，那人位高權重，自己卻是喪家之犬，今日除他幾個爪牙也算是稍泄氣憤吧!
　　如果是別人這樣形容幽冥畫廊的人是添頭，難免會被人笑掉大牙，畫廊擇人是經(jīng)過嚴格的篩選，天下間論起繪畫的技藝，無幾人可及得上畫廊，那些骨骼驚奇的少年，被選中的那日，此生便要與那些輕身功夫、暗器、柔術、擒拿短打、毒、繪畫等技藝為伍，三載苦練，十中選三，淘汰的便是死去的失敗者。殘酷地磨練讓這些人都變得古怪且嗜血。五載再十中選三，失敗者依然走上了幽冥。至今日，每個真正的畫廊尖帽子都是狠毒的高手。
　　小七展開身法使一招“推碑手”勁力后斂于肩背之處，向一尖帽子打去，王子墨大喊：“名全小心！”那個叫做名全的還未來得及答應，便被小七推出三丈開外，口中鮮血直冒，死在當場。剩下三人一起涌來，小七展開身法，向樹林內奔去，劍氣發(fā)出，王子墨堪堪抵擋，卻也體內翻涌。
　　小七口中說道：“朝陽劍！”劍氣過處，帶起地上的石塊，翻滾著向一個尖帽人打去。那人運足內力，拿筆一點，小七嘴角浮現(xiàn)一抹微笑，口中低喝“蕩魔劍！”那人被一道劍氣震得血氣翻涌，后退數(shù)步，蕩魔劍劍氣襲來，把他腰斬成兩段。另一人來不及格擋，那劍氣似是長了眼睛，橫向他脖子上一掃，那人往前走了幾步，脖子上的血止不住地涌出來，跪在地上，眼睛暴突，死在當場。
　　王子墨看小七的眼神直往后飄，便挽個筆花，將四枚蜻蜓標向小七打去。
　　小七劍氣遍布全身，生生將四枚標震成碎片。遠遠一道劍氣凌空，奔跑中的王子墨那擋在身后的熟銅筆，斷做兩節(jié)，小七看他依舊不停，急展身法追去。
　　小七本不想讓自己的手上染滿鮮血，只是劍冢那種種，讓他不得不將自己的純真和善良深深地藏在心底。為了身邊的每個人不受到傷害，那么只能用殺戮來保護他們。鼠兒與自己雖是萍水相逢，但兩番涉險救自己，小七心里早已拿這個可憐的小子是親人一般，值得自己拼盡力量守護的人。而且，決不能拿自己兩人的性命當做兒戲，行蹤已泄，須是狠下心來，將敵人誅殺在此地。
　　眼見那人竄進洞去，小七心里一緊，卻愕然發(fā)現(xiàn)，那人又倒飛出來，小七一咬牙，心訣里那一式“衍心三重劍”使了出來。劍氣如華，在寂靜的黑夜里，竟有光彩煥發(fā)出來。
　　王子墨獰笑著奔進洞里，他猜的沒錯，其中一個小子就藏在洞里，可是他忘記了兩個人是不錯，還有一匹不是那么溫順的叫做追風的馬。鼠兒直到此刻才接受了小七的決定，不，不是接受，是萬分的滿意，小七要讓馬進這個本來不大的洞，鼠兒不愿，一來這馬對自己不友善，二來，洞里很擠，但是就在那個尖帽子要闖進來的瞬間，撅著屁股的馬，借著黑暗，尥起了它那碗口大的蹄子，一擊得手后，瞪著黑亮的星眸，不屑地對著鼠兒打了幾個噴嚏。
　　王子墨做夢也沒有想到，洞里還有這樣的埋伏，馬蹄向他撞來的時候，本能的他認為是暗器，便用帶著鹿皮手套的左手去接，卻被一股大力，彈射而回，他心下一驚，本能地將身墜下地來，連翻帶滾的四五個來回，才止住趨勢。此刻的他，衣衫破裂，蓬頭散發(fā)，狼狽已極。他沒想到本是追捕別人的自己，頃刻間主仆異位，變成了逃命。這是什么劍法？他驚異地思索不出，天下間還有這樣的劍氣，柔中有剛，勁力逼人。
　　劍氣襲來，王子墨奮力躲過，卻被三重劍擊中右臂，一條胳膊從此便不屬于他了。他絕望地伏下身來，等待最后的審判。死在自己手里的沒有三十，也有二十幾人吧？最后卻也不免命喪荒山。斷臂處血滴滴答答地流下，他臥在那里一動不動，山洞里一個人影來到自己跟前，拿腳踢了踢自己。
　　鼠兒以為那些人死完了，從山洞里走出來，他不怕死人，從小孤獨一人闖蕩的他，曾在邊境的死人村子里找尋吃食，饑餓才是最可怕的東西。他輕輕地走到那人的身旁，伸腳踢了踢他。小七那一招三重劍發(fā)得過猛，身體微微一晃，心口處一疼，剛要感嘆，身體的創(chuàng)傷還沒真正痊愈。便看到鼠兒的舉動，大喊一聲：“鼠兒，不可！”
　　這時卻為時過晚，那人猛然站起，手中捏住一支標，單臂把鼠兒箍在懷里，標刃搭在鼠兒的脖子上，猙獰地大笑：“哈！哈！哈！放我走，便饒了他，否則，他會死在我之前。”
　　小七懊惱地跺了一下腳，說道：“你放開他，我放你去便是。”那人說道：“我怎么信你？我要帶著他走，你要救便跟來。”
　　鼠兒猛的一口咬住那人的手，狠狠地用力咬下，那人疼得一甩胳膊，鼠兒打了滾，就欲轉身逃離。那人一甩手，鼠兒一聲慘叫，響徹云霄。
　　小七飛身而上，一記隱含真氣的鞭腿，王子墨慘哼著撞上一塊大石，鼻腔、口里、耳朵里皆噴出血來。小七心里恨極，又一個自己在意的人被傷害，一直以來的種種憤怒，使得他眼睛里布滿了血絲，在夜空下，顯得猙獰而又恐怖。
　　王子墨看著小七似魔神一般慢慢走近自己，他閉上眼，等待著他將自己撕碎。小七輕輕地用右手扣住他的頭，在他耳邊說：“記得下輩子做個好人?！币话雅嗔怂牟鳖i。

　　遠方的天空上飄著彩色的云彩，風輕輕地撫摸著胡姬的臉頰，這個世間見過她臉的人，最后都愕然地被她的美所震懾，而后死去。只有那人，那個似是父親一般，讓自己無法拒絕他的人，從來不會被世間的任何美麗所迷惑。
　　少傾告訴她，關外的遠方是蒼狼人家園，他們放牧、游獵，他們的男人善于獵殺猛獸，女人則養(yǎng)馬、整治皮毛。本來的生活都很幸福，卻貪婪地想要別人的生活。
　　少傾還告訴她，天空外的另一個世界里，那里沒有戰(zhàn)爭，甚至沒有城墻，那里的人們都很自由，有他們最快樂的事，每天醒來，太陽會在窗口將溫暖帶給他們，他們擁有著愛，沒有爭吵，沒有鍛造爐，有的只是快樂和幸福。
　　少傾把酒遞給胡姬，是的，這些日子，她每天都在這里等他，喝他帶來的酒，吃些他帶來的野味、水果。那把帶著曼陀羅花紋的細劍，每次都會顫動，但卻再也沒有架在他的脖子上。
　　少傾不去猜疑她是誰，只是因為她身上那種冷漠的氣息像極了一個人。少傾嘴角不自覺地微笑，那個十七歲便將自己打倒在地的身影，那個夜家里唯一的女子。他把她釀給自己的“百果釀”拿給胡姬，看著她面紗下，那雙有了些溫度的雙眼，思緒飛回了那個叫做潼京的家。

　　蓮花宮的晚餐依然是她們池塘里的碧藕，像孩童的胳膊一般的細嫩。楚柔定定地看著桌子，水月用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問道：“你說，那個少年是他？”楚柔似是回過神來，答道：“陳大哥叫他作‘少爺’我猜定是他無疑?！?br /> 　　水月黯然道：“卻還要讓這個孩子遭一番苦痛嗎？你怎如此鐵石心腸？”楚柔站起來擁緊她，水月拍拍楚柔的手，說：“好孩子，我定然不會阻你，幸福在你自己的手中，宮里你放下心來，我自會處置，你去吧！”
　　楚柔感動，心下一定說道：“宮主待我恩重如山，此刻大敵當前，我當與姐妹們共進退?！彼轮钠⑿?，不再多說。楚柔俯身說道：“宮內弟子近日大都退至宮內，各大陣勢、機關均已啟動，向陽城、寧化城六十八人無一人生還，看傷口，應是溱湖五派所為?！?br /> 　　水月心下慘然，那人不顧情分，這該來的終是躲不過，或許自己應該做些什么，姐妹們都隨自己這許多年，卻為自己慘死，不覺淚流滿面。
　　楚柔也心里痛楚，卻安慰水月道：“宮主待我們大家如親人，我們自當迎敵奮戰(zhàn)，何苦流淚，宮中左右機關重重，易守難攻，諒他們也得不到好果子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