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追兇
作品名稱:幽幽的遠(yuǎn)山 作者:納蘭明慧 發(fā)布時間:2014-11-11 18:23:20 字?jǐn)?shù):3974
柜臺里。
“這些藥材”中年男人看著手里的一張藥方,話語停頓了一下,國字臉上一雙濃眉微微一蹙,最后搖頭擺手:“沒有了,你到別處去看看吧?!?br />
柜臺外,高個中年男人滿臉焦急,不肯離去,眼睛由上往下搜索辨認(rèn)柜臺后的一排中草藥立柜貼的標(biāo)簽紙字跡,奈何識字不多。
“哎呀老板,縣里我都跑遍了,都說你這兒肯定有,你看能不能給仔細(xì)查查藥庫,麻煩您,我這等著救命呢,你要多少銀子盡管開個價。麻煩您,麻煩您了?!备邆€男人目光最終聚焦在藥材鋪老板臉上,不停用話語里表示自己的焦急,他相信能從這里找到希望。
果然,“你有多少銀子?”老板開門見山試探。
高個男人顯得內(nèi)心警惕,反問:“你要多少?”
“銀票,濕柴(國民政府發(fā)行的紙質(zhì)貨幣)一律不要,我要金子,你有嗎?”老板不去檢查藥庫,卻仔細(xì)打量起高個男人,這人,上衣肩頭打著補(bǔ)丁的深藍(lán)衫,下身——黑色的褲子,膝蓋,褲腳處磨損厲害,還垂下幾條破絲,這般身世能有金子?失望!坐下,伸出食指,補(bǔ)充一句:“我要一錢(約3.125克)金,你有嗎?”
“您得先把藥給我看看?!备邆€男人說。
“你等等。”老板轉(zhuǎn)身進(jìn)了藥鋪用布簾隔開的里間,捧出兩小紙包東西,在柜臺上打開,一包是朱紅色的粉末,顯然就是朱砂。另一包里面像是是些干柴碎屑?!斑@就是沉香?”高個男人有些懷疑,拈起一片湊到鼻子下仔細(xì)聞聞。
“哪里還有假?當(dāng)然是沉香,還是上等的,價格貴得很,你要沒有金子就別聞了?!崩习鍝屵^藥材歸堆,把紙覆卷起。
高個男人急了:“別收別收,我要了?!?br />
“一手交錢,一手交貨”
“你借個地方,我這不止一錢,要掰開?!?br />
“你進(jìn)來吧?!?br />
高個男人隨老板進(jìn)入里間。
里間堆放著草藥,墻邊還立著一排中藥柜子,拉環(huán)上斜插著小秤桿。
高個男人脫了三件衣服,直脫到光了膀子,老板瞪大眼睛,哭笑不得:“你這是干嘛?我可不是開當(dāng)鋪的。天冷,快把衣服穿上。”
高個男人重新穿了一件,把貼身的一件托在左手上,翻到領(lǐng)口處,右手拇指和食指的指甲一起吃住一截線頭用力扯斷,領(lǐng)口撕開,露出半圓形一短一長的金,銀條,原來是拉直了的銀手鐲和金戒指
老板抽出中藥柜子拉環(huán)的小秤桿,高個男人把金子放到秤盤里,老板小心撥著小秤砣。
“足兩錢,剛好掰一半給你。”高個男人看得仔細(xì),正自慶幸足夠支付藥款。
“等等,讓我再看看,看看成色?!?br />
老板把小秤桿扔在一邊,把金子放到手掌上端詳,看完正面看反面,突然,他手掌一合,緊緊攥住了小金條,往口袋里一賽,臉色陡變,眼神更是如鷹一般犀利,放出兇光,他狠狠盯住高個男人,“嘿嘿”一聲冷笑,大聲說道:“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惡賊,我看你往哪里跑!”
高個男人還沒反應(yīng)過來,早被老板一記掏心拳打得踉蹌后退幾步,差些跌倒。老板看似練過武功,逼上前揪起他衣襟,舉拳就揍。
高個男人力氣也不小,見勢不妙,欲閃不得,頭一偏,舉臂抵擋。邊叫:“你為什么打人?”
“我今天就是要打死你這個惡賊?!?br />
“我只是替人來買藥,你打人也有個理由啊?!?br />
“看來不打你是不會招供的,再吃我的拳頭試試!”
兩個男人,身高相近,一時間“嗶嗶啪啪”在里間糾纏打起來。高個男人懵然應(yīng)招,雖使盡力氣想甩開對方,卻顯然不是老板的對手,幾個回合,能避則避,怎奈躲躲閃閃,依然無法從里間奪路,相反被老板逼得出了后門。
后門外是個露天小院落,十來米長寬,原來還連接著后面一間屋子。右側(cè)院墻邊上植有一棵約五六米高的紫荊樹,冬天植物景象蕭殺,枝上葉子黃肥綠瘦,不斷飄落,枝丫越加顯眼,許是懶得打掃,地上積了厚厚一層。
又是幾個回合,院子中央,高個男人被藥材鋪老板一個掃堂腿掀翻,整個趴倒在軟綿綿的葉毯上,他翻身嘴巴張開,胸口起伏,喘幾口粗氣,欲起身時,被老板一腳踏住頭部,喝聲:“不許動!動一動,我打死你!惡賊!認(rèn)得我丁壽山嗎?快把兩年前在城西張福家中,夜里如何殺我女兒女婿,掠去她身上金飾的惡行從實招來!”
“老板,兩年前我在省城碼頭做苦力,搬運貨物養(yǎng)家糊口,自問恪守本分老實營生,以前我根本沒到過這里,哪里有殺過什么人!”
“哼!還在抵賴!那金戒指,分明是我親自給我女兒打造的陪嫁金飾,當(dāng)時共計有一條項鏈,一對龍鳳鐲,兩只戒指,內(nèi)側(cè)分別刻有“天長,地久”四個字,你拿來的這個,是刻有“地久”兩個字的,旁邊還特地刻有我女兒的小名。想不到我女兒于歸之日,竟是她命喪黃泉之時,你這惡賊,殺人劫財,罪該萬死!快說,有沒有同伙?其余的臟物都藏到哪里去了?”
那丁壽山一番質(zhì)問,問得高個漢子目瞪口呆暗自心驚。按照丁壽山所說,這只金戒指的來歷好兇?。∧莻€交給他戒指的女人到底是怎樣的人?至今還不太詳細(xì)了解她的家世,自己女兒如今還寄托在她家里,他不敢往壞處想。
“老板,你聽我說,我叫林文禮,原來住在省城,干的是碼頭貨物搬運,后來日本鬼入城……”高個男人一五一十道來一段詳細(xì)。
“你說給你這個戒指的人,是個女人?”丁壽山半信半疑。
林文禮點點頭,繼續(xù)說:“她叫做蔡金彩,聽說老公去了南洋,她一個人帶著兒子住在山里,那里有一個宗族的群居?!?br />
“奇怪!我女兒的戒指怎么會跑到山里去?你要是說謊,小心我打死你,現(xiàn)在戰(zhàn)亂,沒人管,我只好自己緝查真兇,為我女兒報仇了?!?br />
“老板,我絕對不騙你,你不信可以和我一起進(jìn)山查個究竟,你女兒的隨身首飾落在山里,我猜想可能是殺你女兒的真兇就在山里匿藏,要真和這個女人有關(guān),你正好出其不意逮個正著?!?br />
丁壽山略一沉吟,把林文禮拽起來。林文禮這才注意到,后面屋子的門開著,門口不知什么時候立了個年約二十來歲的年輕女子,一身紫色唐裝衫褲,膚色面容姣好,一雙眼睛正注視著他們。
“紫玉,你怎么出來了?外面風(fēng)大,你正在月子里,快到屋里去?!倍凵斤@得十分關(guān)心。
“你們怎么了?”那喚作紫玉的女子疑惑問道。
“我們沒事切磋切磋?!?br />
“哦,那切磋完了就進(jìn)屋坐坐吧,我給你們沏茶。”紫玉的聲音嗲柔綿軟,是那種讓許多男人像喝了陳釀女兒紅那般,醉到入心的聲音,林文禮不由想起自己的嬌妻,又是傷感又是痛。
“紫玉,我要出一趟門,一兩天就回來。等你表姐買肉轉(zhuǎn)回,你和她說一聲,這幾天就不做生意了,注意外面的動靜。”丁壽山囑咐道,這語氣,看來他真的決定要和林文禮一起進(jìn)山探個究竟了。
“你馬上要走嗎?不等表姐回來?”紫玉不解地問。
“嗯,我這就要出門去?!?br />
“這么急,要不要收拾幾件衣服?”
“嗯,有些急,不用了。”丁壽山拽著林文禮的手臂,出了鋪子,轉(zhuǎn)身要把鋪門上鎖。
眼看給皓云抓藥的任務(wù)不能完成,林文禮急死了:“老板,我兩件衣服還在里面,求求您了,把藥材帶上,到家了一定結(jié)賬給您,山里真有個孩子病得不輕,需要這幾味配伍的藥治病。俗語說,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無論那個女人是不是兇手,都與病孩無關(guān),醫(yī)者父母心,我相信您也是慈悲為懷的吧?!?br />
丁壽山瞅了瞅林文禮道:“你還真是啰嗦,我警告你別?;ㄕ?,要不,我殺你易如反掌?!?br />
“我知道,我知道,我說的都是實話。”林文禮一味點頭表示敬意。
丁壽山猶豫一會,“好吧,就把你方子上的藥材帶上,到時候你沒錢結(jié)賬,我照樣不會給你?!?br />
“多謝了!”林文禮這才放心。
兩個人重新進(jìn)入鋪內(nèi),丁壽山允許林文禮把扔在里間的兩件衣服穿上,林文禮千恩萬謝,頓時覺得身上暖和了些。丁壽山的老婆剛好回來,丁壽山便和老婆耳語幾句,用一塊布包卷好方子上的幾味中藥,拉住林文禮踏出藥材鋪,繼而離了縣城,風(fēng)風(fēng)火火直奔大山而去。
一路上,兩個男人各懷心事,越接近大山,丁壽山的心情越難平靜,直覺得胸口有一團(tuán)悲憤的烈焰在騰騰燃燒,他恨不得馬上揪住殺女兇徒,將兇徒碎尸萬段雪恨。他怎能忘記,兩年前,唯一的寶貝女兒在16歲妙齡出嫁時,當(dāng)晚就在婆家遭遇惡賊入室劫殺,頭顱幾乎被斬斷,親家一戶上下也死于非命。慘哦!可恨當(dāng)局那些所謂的無能警員,兩年過去居然查不出任何蛛絲馬跡,這案子拖的時間越長,越發(fā)被人淡忘了。他空有一身武藝,卻無處施展,雖懂醫(yī)術(shù)也是無法挽回女兒的性命。每每念起晚年孤單,夫妻倆常常相對垂淚。丁壽山和老婆沈小霞情深意篤,無奈命中兩個男孩未成年時竟意外身亡,原指望老婆能再懷孕,但畢竟年紀(jì)大了,沈小霞的肚子一直不見動靜。不孝有三無后為大,沈小霞近來也勸丈夫再納個妾,無奈又碰上戰(zhàn)亂,人人自危,哪還有心情顧及這些。
林文禮更是滿腔疑惑猜測,丁壽山的陳述讓他吃驚不少。如果丁壽山所說屬實,那只金戒指就是殺人搶劫的罪證。蔡金彩是怎么得到這只戒指的?難道她是兇手?不!不太可能。一個弱質(zhì)女子,怎么會是滅門慘案的兇手?皓云?一個孩子,很快就排除了嫌疑。莫非是她丈夫作的案,贓物交給妻子保管?不對啊,聽說她丈夫在浩云出生之前已經(jīng)到南洋去了。山里藏著十惡不赦的匪徒?或者不止一個,是一群?林文禮的腦海里逐一涌上山里各家各戶有印象的面孔,前段時間,外界又涌進(jìn)了包括自己在內(nèi)的兩百多人,讓人眼花繚亂,面貌尚且難以全部熟悉辨認(rèn),更莫說洞察每個人內(nèi)心的善惡了。林文禮越想越亂,這世上的人事,真教人費煞思量。再留意一下丁壽山的言行舉止,也是個正人君子模樣,他跟隨自己進(jìn)山,倒是像動了真格要追緝殺女真兇的。
進(jìn)山的路道狹窄,九曲十八彎。林文禮因不是本地人,盡管努力記住了道路,有幾次不得不在路口仔細(xì)辨認(rèn)再決定走那條道,就怕一時迷惘,錯走了冤枉路。丁壽山便用懷疑的眼光死死盯住他,弄得他渾身不自在。
“丁老板,我說過,我不是本地人,所以要看清楚道路,您別老是這樣看我,我怕了您了,行不?”
“我告訴你,你要想趁機(jī)逃跑,沒門!你要是敢耍我,這山頭便是你的葬身之處。”丁壽山在背后嚴(yán)厲警告,催促趕路。“唉!你還是一點也不相信我,被你這么說來說去,我倒真像是兇手似的!”林文禮真是啼笑皆非。這個丁老板,一路沉悶,原想和他說說話,卻自討沒趣。不說了!干脆快快趕路。
走了一天,天撒黑時,放眼遠(yuǎn)處,山窩回旋處,約略見了微弱的星點光亮。
“到了,快到了!”林文禮指著那里說。
“廢話少說,快走!”丁壽山推了他一把。
真兇是誰?欲知后事如何,且待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