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七章 孤島孤膽 第一八章 明天傳說
作品名稱:穿越少年情緣,卻失去了擁有的摯愛 作者:孤星落塵埃 發(fā)布時間:2014-11-04 18:45:54 字?jǐn)?shù):3552
第一七章孤島孤膽
老牛那間房里,一度留給我太多的少年青春夢幻。那時正是孤獨和青春躁動的年齡,我曾對他講述我對霞霞的依戀,講述對何茹在內(nèi)心深處的歉疚。我們之間的交談更像是各自的自說自話,對對方的故事似乎都不感興趣。當(dāng)我訴說著我少年的經(jīng)歷和現(xiàn)在的渴望時,他總能將話題轉(zhuǎn)換成一個艷情的青春欲望,挑逗著內(nèi)心深處的幻想,刺激著我們本能的感應(yīng)。因此那潮濕中混雜的腥騷味是那么的容易辨別,它伴隨過每個少年身體欲望的幻想。
此刻我急于想知道老牛的最后歸宿時,首先看到的卻是那片排房已被夷為一片殘磚瓦礫,只有一間兩邊被削成了殘垣斷壁中的孤島。
我第一次感到這孤獨的破房,像我的中學(xué)同學(xué)牛廣安一樣,在一片廢墟中有尊嚴(yán)的站著。這一切真實發(fā)生應(yīng)該是在第二年的春天,而不久前動遷工作才剛剛開始進入實質(zhì)階段。
站在空地上這一刻,我感到自己就是老牛了。遐想中的過去一幕幕的展現(xiàn),一瞬間又全然消失。這種感覺是那樣召之即來而又揮之不去。暗夜的黎明、迷蒙的早晨、焦躁的中午、斑斕的黃昏都那么快的轉(zhuǎn)瞬而過。過去再也摸不著的歲月,令他沒有感慨地一次次落淚。而最后這一刻卻毫不遲疑的逼近。
將近中午,工作人員的計劃是拔掉最后一個釘子戶,然后找一家餐館美餐一頓。他們對房中人做了最后一次勸誡和通牒后退到一邊,招手讓等待已久的推土機發(fā)動。
牛廣安坐在那張睡了二十多年的床上,各種紛亂的勢力在他腦海中旋轉(zhuǎn)。這里有他二十多年里不斷成長的體溫,有他的辛酸痛苦和快樂。更有他一次次的美好向往和對未來生活的夢幻。他無法也不可能逾越過這一切,而躲過這一刻的臨近。此時,往昔的所有都在這里,他只要退幾步,一切就會消失得不留痕跡,他甚至沒有了躺在這片星空下的權(quán)利。抹去這些的人不是一個個體,是一種勢力。自己與這勢力相比,不過是一粒細(xì)沙或一星微塵,只能順著這吹起的風(fēng)飄到任何一個地方。那里是什么呢?什么也沒有,只有塵土。也許有星光,也許只有黑黑的云,還有的是一切都靜止。這一切也許是美好的,他這一刻卻不能也不敢去靠近它,他還有一份責(zé)任需要維護。
在金色的陽光下,他身邊流動著紅色的液體,浸染著已經(jīng)滲透了他身體氣息的土地。他沒有了奢望,他不想看坐在對面的兩個老人(奶奶和媽媽)流落街頭、無家可歸,讓因他無能而造成這一切就此結(jié)束。這其實成了他唯一生存的價值所在了,他只能背水一戰(zhàn)。
他心如止水的在推土機隆隆轟鳴中走出房門。
陽光白慘慘地照在空曠的瓦礫上、照在孤獨站在破房前老牛的臉上。這張臉由于短時期內(nèi)的消瘦而顯得棱角分明,小小的眼睛與面部肌肉相配合,沒有絲毫的喜怒哀樂情緒。
推土機轟鳴著逼到了身前,見他沒有絲毫退讓的樣子,在三尺遠(yuǎn)處停下。隔著落滿細(xì)塵的玻璃顯出司機臉上的焦躁和憤怒。在司機的視線里,面前審詞本身就不夠壯碩的身體,只能看到上半部分。他只要把推土機的推斗貼著地面開過去,對方就得退讓,或者是被推著向前,一直推到要面對的目標(biāo)。
推土機油門在原地轟然加大時,老?;仡^望了一眼那曾經(jīng)散發(fā)著他特有氣息的破房。透過窗欞紙,射出驚恐的兩個老女人的目光。這目光使他身體驟然感到燥熱,眼前一直映現(xiàn)的紅色變成一片空白;頭腦失去了控制、行動失去了控制,身體開始了不自覺的自然運作。這其實是蓄謀已久的、雙方都在思想上不斷完善的、如同戰(zhàn)爭一樣的準(zhǔn)備,直到劍拔弩張。白熱化這一刻迫近后,在情緒的催發(fā)下,再次變成了不自覺的行動。
他猛然拽開了緊扣的上衣摔在地下,扣子發(fā)出沉悶的響聲后四下崩落,一把三尺長的馬刀從他背后抽出,握在手中。
推土機停止了轟鳴,上百人圍觀的空場上安靜得如同子夜般沒有任何動靜。這時的老牛眼睛通紅,狼嚎一樣的聲音在人們的耳邊震蕩,遠(yuǎn)遠(yuǎn)地產(chǎn)生出回音;
“來吧!不要命的來吧!”
司機憤憤的臉變得愕然?;艁y靜止的三分鐘過后,司機跳下駕駛室,默默地埋入人叢中。
破爛的小屋里傳出令人心悸的老女人的嗚咽,老牛依然手握馬刀站在白慘慘的陽光下,正午的陽光只在他腳下留下一片小小的陰影,他的腿微微的顫動,像是薄風(fēng)吹的,卻沒有一絲風(fēng)。眼眶中盈著濕潤,卻沒有落下什么。
聲音是啞啞的、低低地重復(fù)著;“不要命的,來吧!”
第一八章明天傳說
我們同單元一樓老孫死后,老牛便銷聲匿跡。
通過時光穿越我看到了來年春天老牛的壯舉。生活中一天天度過,這些天里果然再沒有見到老牛出現(xiàn)。我知道老牛會在拆遷的緊要關(guān)頭回家,保衛(wèi)自己的最后家園,我去找過他兩次,卻總是與他無緣再見。
這年春天過去,有一句話成為經(jīng)典;誰牛牛得過老牛!
這件事終因開發(fā)商妥協(xié)而告終,老牛因此得到一套一室一廳的單元房,他的消息僅限于此。他何時何因走到生命的終結(jié),是我第二次緊接著想得到結(jié)果的無所收獲。
二十多年后的勞動小區(qū),住宅樓林立。寬敞的停車場上,整齊地排放著一輛輛各色小車。我為此感覺歷史是多么不可靠,因為一切都是新的,與時代同步的。現(xiàn)在的一切,和我要終將回到的二十年前猶如夢境。我已失去了探尋真相的決心,這是一個無情埋葬的時代,新的埋葬舊的,今日埋葬昨天,現(xiàn)世埋葬記憶。過去我以為準(zhǔn)確的世相,翻出時已變得面目全非了。我為此想保存一些記憶的文字,如果沒有這些文字,他們或許在我轉(zhuǎn)身之后就會灰飛煙滅了。
老牛明確無疑是死了,派出所戶籍上是簡潔的兩個字;亡故。
當(dāng)我進行探訪,詢問了幾個熟悉或陌生的面容時,他們敘述的各不相同的死亡方式,令我無所適從。我將其羅列于此,也能證明我們每個人生活的不確定性。
結(jié)局一;我訪問的第一個人,是一個滿面滄桑的老太太。聽完她沒有結(jié)局的結(jié)局,我了解了老牛的點滴側(cè)影。
?。ㄒ韵碌膸桌勗挘鶠楹幽相l(xiāng)音。)
老牛家的三小子死了?瞎說,啥事我能不知道。俗話說好人死得快,惡人百歲長。那三兒能死?不知道又躲哪害人去了。前幾個月還跑著給人看病唻,一個十七八的大閨女給人家看死就跑了。公安局到處發(fā)了通緝,通緝他唻。我可是見過那小妮兒,多漂亮個人。高佻個,本本分分的,正打算考大學(xué)唻,有點小病,碰上三越治越嚴(yán)重就給治死了。閨女她舅是公安局副局長,哪能饒了他,開住警車去抓人都跑了。他要是不跑我還去找他唻,拿俺老大一百多塊錢多少年沒給,俺擱到銀行吃利息也有好幾十塊了。哎,遇著這個禍害真是倒霉。那要是我的兒,我早捏死了,要他弄啥?
結(jié)局二;第二個被訪問者,同樣是一位滿面滄桑的老太太,她說出的老牛消失結(jié)果,和第一位說的截然相反。她長相慈眉善目、語氣溫和,她的講述和我心中的老牛形象相吻合。
那孩子是我看著長大的,從小就沒穿過一件好衣裳,那真叫可憐。爹是個沒材料,見娘們就想往跟湊,六十多的人了跟媳婦鬧離婚。離就離吧,自己的娘讓判給媳婦,倆有工作的兒工資都讓交給他,真是不算人。妥了,三兒沒個工作,還得伺候奶奶伺候娘不說,還有個傻妹妹。又分一套房別說沒他的,就是有他的,上哪弄那幾萬塊錢?孩子有點難了去找爹,爹也不管,急的孩子拿刀往自己身上砍。想死沒死成,送到醫(yī)院花了幾千塊錢。咋辦?要賬的一來,抱個瓶子就喝藥了。死了多少天都沒人著,奶奶到現(xiàn)在還不著唻,著了還能活不?娘整天跟傻了一樣,話也不說了。就那爹連去看看都不去,造孽啊!
結(jié)局三;這是一個和今天的我一樣年輕的小伙子的講述,老牛曾想讓他做自己的小舅子而不得。
香港就是香港,人家那叫黑社會,誰敢惹呀?你再牛人家就跟碾死個螞蟻一樣。結(jié)果怎么樣,豁了命也就得了一間半破房子,那值幾個錢?人家大老板包這工程晚一天就是十幾萬塊錢,你敢跟人家做對?做了你也就是萬兒八千。別說是香港,咱這火車站就有做這生意的。明碼標(biāo)價,一條腿一只胳膊一個耳朵要啥拿啥,這生意可是一本萬利的。這窮小子花了五千塊就給讓做了,你說他值不值,真是蠢材一個。
結(jié)局四;第四位被訪者是一個勞動小區(qū)閑人,自稱是老牛的哥們,是最后見過老牛的人。
這事得問老萬,他最清楚,可你找不著他。他現(xiàn)在是忙人,耍大了,在南方做生意,一單就是上百萬。去年老萬在南郊買別墅就是幾百萬,還不算家具裝修。咱過去幾個哥們誰沒花過他的錢?人家一點不在乎,老牛借他那幾千塊錢真是毛毛雨。關(guān)鍵是老萬他娃不夠意思,去找老牛要了幾次。老牛害怕了,去我那拿了兩張幺洞洞(一百元),躲到山里頭去了。沒幾個月,就得了胃病,臨死的時候跟棍一樣沒一點肉。這事讓老萬知道了,年都沒讓他娃過好,正月十五小萬腿還瘸著唻。真他媽活該,要不是老牛咋能病死?老萬真夠哥們,除了咱勞動小區(qū),別哪哪有?
我想這也就此打住了。從這幾個各種版本的老牛死法上來說,真相和結(jié)局已不重要了。老牛這樣的小人物,在社會大潮中只是微不足道一滴水而已。沒人會真的想要知道他是怎么死的,也不愿把這個人做一件事去調(diào)查了解。無論是誰,你完全可以按照自己的想法設(shè)定老牛的結(jié)局。有人問起,又多了一份增添故事曲折的情趣。
無論老牛是怎么死的,都會隨著社會的發(fā)展被人們淡忘。他就是個社會進步時期的小人物,即使他活著,也和大家一樣,無法寫進歷史,無人為他作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