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臥談談什么？

　　周一到周五，電視信號只在中午和傍晚的時候開放，沒信號的時候就只能玩俄羅斯方塊，林薇的鋪位視線最好，遙控器基本被她霸占。我推開門，看到她靠在床頭，把遙控器當仇人一樣地使勁按。我問林薇酒勁醒了沒有，林薇懊惱不已，說肯定又讓楊彪看笑話了，更遺憾的是，楊彪送她回來，也相當于是有了“肌膚之親”，自己竟然不知道。我估計楊彪聽了這話只有一個結果，買塊豆腐來撞死算了。
　　“看到姜秀了沒？”
　　林薇關了電視，不答反問我昨天哪去了。馬洛珊從澡堂回來，干發(fā)巾沒包到的頭發(fā)，還在滴水。她端著臉盆從我面前過去，故意用臀部撞了我一下。她用她的肢體語言告訴我，她并沒怎么生我氣，但她口中說：“我過個生日算什么，又沒八抬大轎去請人家?！甭犓Z帶酸味，我只得把事情說了個大概，她這才停止嘰嘰歪歪，說：“那你怎么不告訴我，我也好幫著一起找?！敝滥菢拥氖虑榻^對不可能發(fā)生，我還是感謝了她的一番好意。她放好臉盆，從包里拿出一個手機，隨手丟到我床上：“自己去買個號碼?！?br /> 　　林薇把門關上，看了看門后的照片，問是幾號送的。馬洛珊聳聳肩：“我哪知道。送這破爛玩意，還不如送張信用卡管用?！绷洲毖a充道：“而且要怎么刷都刷不爆的。知道你收禮物收到手軟了，可也不用在我們面前炫耀?！?br /> 　　“我沒炫耀啊，是你的自卑心理讓你感到我在炫耀而已。”
　　馬洛珊說得沒錯，她根本不用炫耀，本身就是一道發(fā)光體。她的頭發(fā)染成了亮麗的棗紅色，她的眼神時而溫柔多情，時而攝人心魄，性感飽滿的嘴唇，多一分肥少一分瘦的超標準身材，嗓音甜美但不嗲聲嗲氣，上帝造物的時候進行了最優(yōu)的排列組合，使她清純的時候嬌羞似水蓮花，性感的時候讓你見了想噴火。這樣的一個尤物，在26個學院11個研究所的五萬多師生中脫穎而出，一入校就被冠上了CN第一美女的稱號。追求馬洛珊的男生中，我們常常分不清楚誰是誰，就直接給他們編了個號，那些有幸得到編號的男生，他們的照片就貼在宿舍門的背后，只有門關上的時候，他們才有機會露臉。
　　跟?；ㄒ粋€寢室的好處很多，襯托她美麗的同時可以彰顯我們“綠葉”的價值；被帥哥委托帶禮物給她的時候，也能解解“眼饞”；收到的禮物，馬洛珊不稀罕的，都是我們幫忙消化。
　　我把手機還給馬洛珊，從包里拿出一個來。這個手機，是昨天晚上徐良送我回來時，走之前塞我包里的，說是方便以后清楚菲菲的情況。當時我想，他的意思莫不就是，因為他那條狗，我才配用手機？可是，我也知道，這個手機是他自己用的，給我的時候，卡都沒換。今天，好多來電，我沒敢接，也沒敢關機，只調成了靜音。傍晚我離開徐良家時，他給我換了張卡。
　　“你會舍得買？”馬洛珊火眼金睛，我照實說了，她冷哼兩聲，把手機丟給了林薇。手機在學生群里還不太普及的年代，擁有一款才面世的智能機，也是顯擺身價一種方式，林薇的那個二手貨，早就到了壽終正寢的時候。她說了聲謝啦，就把自己的SIM卡取出來裝進了新手機，一邊玩弄，一邊對我說：“那小子，該不是在給你下套吧？當一個男人打著別的幌子接近你，他一定是有所圖謀?！?br /> 　　“我漂亮，我身材好，我學富五車，還是我家境殷實能讓他少奮斗三十年？”
　　“學識、家境，只有膚淺的人才會在乎。不過，說真的，你太瘦了，瘦的女人養(yǎng)眼，但是抱著硌得慌；要手感好，還得像我這樣肉肉的……”林薇說著擰起腰上的“輪胎”抖了抖，看得我和馬洛珊一起嘔吐。我問她倆昨晚玩得怎么樣，林薇說：“你不知道，昨天晚上，姓田的和姓趙的，那倆婆娘，打扮得那個妖艷勁兒啊，巴不得全部男生都匍匐在地，去看她們的內褲。本來吃飯就沒請她們，K歌的時候還是不請自來了。算了算了，不要提讓我上火的事情?！?br /> 　　我翻了翻放在桌上的最新校報，副刊上有一圖片，拍的是后山公園門口的警示牌子，牌子上寫著“山間有野獸出沒，請注意安全。”后山公園里曾經(jīng)發(fā)生過幾起強暴殺人案，不外乎是校內外男女之間爭風吃醋引起的風流案件，有兩個案子懸著至今未破。開始的時候挺怕，時間久了，也就慢慢淡忘了。
　　林薇湊過來看了看說：“沒有野獸，禽獸倒是不少。而且有的禽獸，連野獸也不如。不過呢，沒人看得上我這種貨色的?！瘪R洛珊迅速地在林薇的胸部揩油，又向我撲來，我閃過了。她跳回自己的床上，哈哈大笑說：“女人嘛，關了燈，還不都一個樣。”我和林薇罵她流氓，馬洛珊說：“我這就叫流氓？‘輪胎妹’，你整天揩那些帥哥的油，可比我這流氓多了。不過呢，有些男人就喜歡那種動作不敏捷的，跑起來慢吞吞的，膽子小咪咪大的，喜歡帥哥沒有腦袋的，等等等等那樣的女生?！?br /> 　　“你少說我，自己還不照樣是‘外貌協(xié)會’的，天天追在帥哥的屁股后面跑，怕少聞了一個人家放的屁?！绷洲币徽f完，我就樂得哈哈大笑起來，腦袋里勾畫出一幅畫面：馬洛珊站在一個男人后面，伸長了優(yōu)美的脖子去聞屁。
　　“只要我一招手，想跟我談戀愛的男生，排成長龍。我追在別人屁股后面跑？形容你自己還差不多?！?br /> 　　林薇被馬洛珊說得啞口無言。不過，不知道馬洛珊還記不記得，大一時，她對我們助教一見鐘情，使出渾身解數(shù)瘋狂追求?？上?，人家名草有主且志向高遠，一年后就和女友出國雙宿雙飛了，馬洛珊當時那個氣啊。
　　“水性楊花見異思遷朝秦暮楚?！绷洲苯K于想到回敬的話了，我打趣道：“乖乖，不得了，了不得，三個成語呢！”林薇就不好意思了。我的眼中，林薇是那種看似胸大無腦的女人，但她在大二的時候才申請轉到英語專業(yè)，年級上過了專業(yè)英語八級的人物不多，她是其中之一。這可能就應驗了那句話，在某一方面是白癡的人，在另一方面很可能就是天才。所以，林薇的中文，很多時候，我實在是不敢恭維。
　　林薇喜歡抄短信，特別是她和男生聊天的短信，她都工工整整地抄下來，半個學期就抄了一大本。后來有一天，她突然把那些筆記本全都扔了，說了一句連我都很感動的話：“男人就是件衣服，還是我們姐妹幾個好，吵了嘴打了架感情還是一樣好?！钡菦]過多久，她的行動表明，還是衣服比較重要。
　　馬洛珊不抄短信，但是喜歡搜集一些很有意思的句子，她準備了一個專門的筆記本掛在床頭，隔三差五的就在筆記本上寫上幾句，比如說：所有的人都站在一邊并不一定是好事，譬如他們都站在船的一邊；失言就是有不小心說了實話——現(xiàn)在失言的人越來越少；深沉：對某種東西弄不明白時的表情——難怪許多人經(jīng)?！吧畛痢?；支援加班加點完成他的工作，說明他很可能不具備在規(guī)范時間內處理完工作事務的能力，是工作效率低的表現(xiàn)——小時候，書上寫了好多廢寢忘食的人令我崇拜，現(xiàn)在有一種上當受騙的感覺……馬洛珊說話，有時候尖酸刻薄，不知道是不是這些摘錄惹的禍。
　　高中時候，我們一般聊哪個題怎么做，哪天考試哪科，最夸張的也不過就是取笑哪個老師穿了兩只不同的鞋子去上課。大學時候臥談內容明顯豐富，可說來說去，就沒離開過男生，怎么才能和他搭上話但又像是偶遇，接吻的是么感覺，應該閉著眼睛還是睜開眼睛，要不要先刷牙……
　　我很好奇，男生們晚上都聊些什么？剛進校那會兒，宿舍的座機每天都響個不停，都是男生表示友好的問候，而有一大半都是找馬洛珊的。電話就在我床頭，我聽得厭煩了，索性把電話線給拔了，以免半夜里聽見鈴聲心驚肉跳。后來有一次，林薇的媽接到個陌生電話，稱是學校的，說她女兒被車撞了進了醫(yī)院，要一大筆手術費，讓她趕緊寄錢。林薇的媽立馬打電話來，宿舍沒人接，一時沒了主意，就要去籌錢郵寄過去。也許是心有靈犀，那天林薇就正好打了電話回去，破了那起敲詐。我知道后，趕緊把電話線給插上了，再不敢拔下。
　　宿舍關燈的前幾分鐘，姜秀才回來，一聲不吭，低著頭去陽臺洗漱了，爬上自己的床，放下了蚊帳。我看了看手機上的時間，正準備關機睡覺，收到一條信息，徐良說：明后兩天你不用管菲菲，但是記得拿牛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