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和朱梟的“戰(zhàn)爭”

　　事到如今，已經(jīng)別無選擇，溜掉被機關槍抓住更解釋不清。我推開門，硬著頭皮進去了。
　　他顯然不認識我，坐在電腦旁，用陌生的眼光直直地看著我。
　　沒等他問我，我先把自己介紹了一下。
　　“哦，你什么事？”聽完我的介紹，機關槍一邊繼續(xù)玩他的斗地主，一邊漫不經(jīng)心地問我，似乎他并不想知道我要說什么。
　　“黃主任，我想請求給我們班開空調(diào)。因為晚自習時間太熱，同學們上自習安不下心?！蔽也莶菡f完了本來想用一堆話表達的東西。
　　“什么？就你們班需要？別的班的同學怎么沒來找我？熱就受不了了，這是在磨練你們，你們是來受苦的，不是來享福的，滾回去！”他忽然眉頭緊鎖，使出看家本事。顯然，他在發(fā)怒。
　　我嚇得定在原地，一動不敢動。
　　“今晚我就去查你們班，不像話，就你班特殊??？”他再一次吼道。
　　“空調(diào)打開了，我們不就能安心地學習，提高學習效率嗎？不開空調(diào)省電錢干什么用的？賄賂誰的？我們是學生，不是他媽的畜生。我們是活人，不是他娘的機器！”說完這番話的時候，我已經(jīng)不知道自己叫什么了。
　　機關槍慌忙走到我的身后，把門緊了緊。
　　“那個，什么，同學你叫什么名字來著？”機關槍立刻變?yōu)槠踉X夫筆下的變色龍，彎下身子，微笑地看著我。
　　“夏風！”我憤憤地向他白著眼。
　　“夏風啊，你回去安心地上自習，我馬上給校長打電話說這事?！睓C關槍突然變得像個女人。
　　我轉身開門離去。
　　到了樓下，我抬頭望向他的辦公室，朝陽的那面墻是玻璃墻，華美瑰麗。想想機關槍辦公室里的擺設，兩臺電腦，兩臺立式空調(diào)，一臺飲水機，一個老板椅，一個搖椅，兩張古色古香的辦公桌……
　　我憤憤地瞪著他的辦公室，心里的不平衡再次燃燒。
　　看了看表，去食堂買了兩塊面包我就回教室了。
　　教室里吵鬧聲不斷，我隱約聽見有人抱怨空調(diào)的事。
　　晚自習剛開始幾分鐘，教室前面的喇叭就響了。
　　是機關槍。
　　很快，空調(diào)開了，真的開了。
　　全班一片喜悅，像是明天就放假加過年似的。我分明聽到別的班也在歡呼雀躍。
　　歡呼聲過去后，同學們便投入到了濃厚的學習氛圍中。
　　而機關槍還沒完：“現(xiàn)在空調(diào)開了，你們舒服了，我得說兩句。熱點兒就受不了，那是磨煉你們的，為你們好的。那，現(xiàn)在可舒服了，??？我讓你們舒服，我得查班，經(jīng)常查，每天都查，我現(xiàn)在就去，馬上去，我要是看見誰沒好好學習的，我就讓你……我打斷你的狗腿，你不信就看，咱走著瞧兒，我去了?！?br /> 　　各班爆發(fā)出排山倒海的笑聲。
　　夜幕再一次降臨。對于這樣的夜晚，我們終是要留下太多記憶的。當我們?nèi)旰笞叱鲞@所校園，它誠然會在那一刻成為我們的母校，直至永遠。而它所包容的我們的一些東西，勢必會伴隨我們我們一生。我的感傷，提前到來。
　　人吧，有時候的確很可恨。陷在逆境中時會抱怨不止，處于順境中時又放縱不堪。
　　教室涼快了，朱梟、張小東幾個人講起話來變本加厲。我悲哀地預料到，我和朱梟的戰(zhàn)爭很快就會來到。
　　“干什么的，啊，干什么的？”不知什么時候，黃主任已到我班擰起了朱梟的耳朵。
　　朱梟直喊疼，“啪啪啪啪”四個耳光下去，朱梟滿臉紅彤彤的。張小東李揚等人受到同樣待遇。
　　“班長是誰？給我出來！”黃主任的聲音大得嚇人。
　　“啪啪！”聲音從教室外傳來。
　　小雨被打了！機關槍竟然打了小雨。小雨進來時，臉上紅撲撲的。作為一個女生，小雨的尷尬，只有她自己知道。
　　機關槍又進來掃蕩，我接受不了他打小雨的事實，帶著怒氣，狠狠地瞪著她。遺憾的是，他沒看見。我終于知道，一個學生在老師的眼里是多么地微不足道，縱然學生對老師有恩或是和老師有仇。
　　班里并沒有安靜下來。機關槍剛走，教室里便議論紛紛，各位評論家紛紛對剛才的事發(fā)表評論和感慨。
　　還好機關槍沒再殺回來。
　　“操他媽的！”朱梟厲聲怒道。
　　我反復想著小雨被機關槍打的事情，始終不能平靜。此時的小雨，想必心里錯綜復雜。
　　“媽的，竟然打我。以后我還講話，再打我，他媽的你試試……”
　　“夠了！”我主觀加客觀地認定小雨受辱皆由朱梟引起，終于忍受不了，起身指著朱梟罵道，“操你媽的，整個教室就你一個孬種。被黃主任打了，你他媽活該。一泡臭狗屎活了滿缸醬！”
　　當我說出這些話的時候，我意識到，這樣會讓小雨的工作更加難做。然而對于這些，我已經(jīng)不以為意了。我必須為小雨出氣，因為小雨不快樂。
　　“操你媽的，你他罵誰，敢跟老子這么說話，想死??？”說話間，朱梟已離開座位，一路手指著我向我走來。
　　朱梟著實不服。
　　小雨見狀，試圖拉住朱梟。
　　“滾邊兒去！”朱梟臉都不轉，揚手甩開小雨。
　　小雨沒再拉，不高興地瞪了我一眼，回到了座位上。
　　朱梟走到我跟前，一個拳頭便掄了過來。
　　我就是看不慣這廝的霸道勁兒，一個重重地拳頭擊打出去，這廝應聲倒地。
　　他似乎起不來了，滿額頭是血的他非我所致，是其不慎，磕到了桌邊。
　　見他許久不起，我便回到了座位上。對此，我覺得問心無愧。不可一世就要付出代價。
　　“媽的！”不知何時朱梟已經(jīng)爬了起來，向我又送來一拳。我正打算徹底教訓他一次，只覺頭部被重擊一下。我迷糊著雙眼向后看，原來是張小東，李揚，顧傲。他們什么時候出現(xiàn)的，我全然不知。
　　當我醒來的時候，已經(jīng)放學一個小時了。
　　幸好班主任沒來，要不不知要驚動多少人。包括我辛勤的父母。
　　我發(fā)現(xiàn)自己躺在醫(yī)院的病床上，窗外已異常地黑。
　　“別動！”我剛要欠起身，小雨進來了。
　　“已經(jīng)放學一個小時了，你怎么還不回家?！蔽液鋈挥X得極其對不起小雨，“我沒事，你回家吧，晚了叔叔和阿姨該擔心了?！?br /> 　　小雨坐在床邊，低著頭，就像沒有聽見我的話。
　　我不可控制地開始緊張，這種緊張源于我一時意氣用事導致小雨很長時間內(nèi)學校生活的不知所措?？粗鏌o表情的小雨，我竟無恥地生出了惻隱之心。我怎能不對自己的所為負責？而年少的我又能負責什么。當我把自己和小雨置于茫茫人海。彼此陌生的我們誠然是互不相欠。無法原諒，此刻，我必須向死囚悔罪般地在心里對小雨說一聲對不起。我欠她的。無法彌補的欠。不幸的是，同時，我深深地知道，小雨是一個要強的女孩。遺憾的是，這一點卻又足以犧牲一個人，為一些小事，為人生長河中小小的水花。而我卻又堅信，小雨對我有著大于喜歡小于愛的好感。
　　我又何嘗不是如此呢？我并不知道什么是喜歡，什么是愛。在我心里，它們都一樣。喜歡就是愛，愛就是喜歡。在小雨面前，我覺得自己擁有了所有我想擁有的東西，而這些東西，莫非就是全世界吧。
　　“沒事，走吧，醫(yī)生把藥開好了。”
　　離開醫(yī)院，我要回教室拿書。
　　“你都這樣了，還拿什么書！”小雨有著復雜的著急。
　　一路上，我們彼此都沒說話。這個夜晚如此陌生。
　　從開學第十天開始，每天晚上放學回到家，我和我哥都要加班半小時。這是任務，我爸定的任務。
　　見我沒帶書，我哥便撇來一本。而這種并不幸福的生活只是剛開始。
　　學習本就是痛苦的一件事，何況我的頭仍是有些痛的。自私的我只想著自己，小雨的心此刻又何嘗不愁或是痛呢？父母的要求，自己的愿望，這兩種無形的東西一直在摧殘著我們，從我們開始上學。我需要好好學習，小雨又不是嗎？
　　我知道，我將在很長一段時間內(nèi)失去主動和小雨說話的勇氣。我必須為自己在她人生理想之路上制造的斯諾克贖罪。
　　本想向我哥炫耀我在空調(diào)上做出的世人矚目之績，然已心情全無。
　　長期的早起讓我已然深深習慣其中。天色尚黑，我便自動醒來。
　　今天的早餐好，我爸做了我最愛吃的荷包蛋。
　　臨走時，我爸叮囑道：“好好學習，別在學校惹事！”
　　多么慚愧，只有慚愧，對誰都有，包括我自己。我一向品學兼優(yōu)。
　　到學校的時候，班主任已在班里。
　　我敏感地聞到一股火藥味兒，他何時來過這么早，分明是昨天的事激怒了他。
　　我不得不提前做好心理準備，昨天的頭痛今日尚未痊愈。待會兒且不說他用降龍十八掌，刮我鼻梁就夠我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