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地(三)
作品名稱:《桃花地》 作者:桃園三少 發(fā)布時間:2014-07-28 08:17:25 字?jǐn)?shù):5687
劉德章并沒跑遠(yuǎn),他的大腿上中了一彈。王特拿著手槍邊跑邊掩護(hù),又不幸中了一槍,幾個群眾攙著王特也不知道跑哪里去了。田清河叔侄倆攙駕著劉德章遠(yuǎn)遠(yuǎn)落到了后邊,眼瞅著追不上任克儉,他仨人急忙折進(jìn)一條交通溝,彎彎曲曲地向一個小村摸去,不料被前面的一小隊(duì)偽軍迎頭圍了起來。
這個小隊(duì)是駐守馬屯炮樓的,中隊(duì)長正是李金昌。他今天得意洋洋,因?yàn)樗惶斓氖斋@很大,不但抓了很多老百姓,打死了十幾個跑散的獨(dú)立騎兵團(tuán)戰(zhàn)士,還活捉了一個共產(chǎn)黨地委的工作人員,正是邀功請賞的好機(jī)會。
就這樣,劉德章和田清河叔侄倆被敵人帶到了附近的炮樓里。炮樓里還關(guān)押著三十多個逃難的老百姓,人們衣衫襤褸,無聲地蹲在地上,憤怒地盯著這伙黃皮子狼。
第二天,天蒙蒙發(fā)亮?xí)r,南面仍然響著隱隱約約的槍炮聲,李金昌帶著一個小隊(duì)返回了關(guān)押群眾的這座炮樓,他身后緊跟著一個精瘦的漢子,盡管他穿了一件嶄新的白褂子,斜跨著一把駁殼槍,卻掩飾不住他沮喪的神情。
這是一張多么熟悉的面孔——劉德章蹲在人群里,一眼就認(rèn)出他是地委手槍隊(duì)的尹向純,人稱‘尹桿子’,他們曾在縣里的游擊訓(xùn)練班一起學(xué)習(xí)過一個月,又在一起喝過酒。劉德章心想這回自己組織干事的身份算是徹底暴露了,死,離自己不遠(yuǎn)了。這個可恥的叛徒,貪生怕死的家伙。他能放過自己嗎?他和群眾懷著一樣的心情,牙齒咬得格格響。
李金昌酒足飯飽,搖晃著大腦袋,領(lǐng)著尹桿子,開始在人群里過篩子。很快一個年青的女人被李金昌認(rèn)出來,這不是賈富格嗎?!他不禁喜上心頭說:“賈富格,出來吧,這回看你往哪里藏?!睅讉€偽軍見是一個青春靚麗的姑娘,頓時皺了皺眉頭,知道自己的隊(duì)長又要糟蹋女人了,但還是背起槍,從人群里把她拽了出來。啊,這是多么漂亮的一個女人,自己竟然討不到手,今天總算又落在了自己手中,李金昌樂滋滋地想。
尹桿子走到劉德章前,劉德章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尹桿子嘴角動了動,膽怯地朝后退,他清楚劉德章在游擊訓(xùn)練班時就是個厲害的人物,他不敢正視劉德章的雙眼。
李金昌撥出手槍,惡狠狠地指向劉德章,扭頭問尹桿子:“他是誰?干什么的?”
“是、是、是劉德章,縣大隊(duì)的組織干事。”尹桿子哆嗦著一邊說,一邊退,身后踩了一塊大青磚,兩腿一軟,叭地摔了個仰馬跤子,兩只手哆嗦著怎么也撐不起來,他深怕劉德章會打他幾個大巴掌。偽軍們一擁而上,揪起了劉德章。
李金昌輕蔑地看了一眼尹桿子,喝呼著他說:“再看看,還有誰是共產(chǎn)黨。”
幾個偽軍把他架起來,尹桿子在人群中左搖右晃,四周都是群眾憤怒的眼光。
尹桿子耷拉著狗臉,左端右詳,他畢竟不認(rèn)識田清河叔侄倆。叔侄倆就這樣躲過了這場劫難,最后被當(dāng)作逃難的群眾放了出來。
“不要找了,”劉德章大喊起來:“這里只有我是八路軍,大伙不認(rèn)識這個人吧,他是地委手槍隊(duì)的,叫尹向純,人稱‘尹桿子’,他是個叛徒?!眲⒌抡鹿室庾屓藗兛礈?zhǔn)這張叛徒的嘴臉,也是有意講給田清河叔侄倆聽的。
一個偽軍狠狠打了他一槍托子,他身子一歪,腿上疼得又流出鮮血來。
三十多群眾又被審了一下午,見實(shí)在問不出什么來,也就不問了,正是太陽西斜時,偽軍要吃搶來的一頭大肥豬,圍著煮肉的一口大鍋直流口水啦,李金昌要喝痛快酒,便大手一揮,偽軍便把三十多群眾都放了。
田清河叔侄倆夾在被放出的群眾中茫然地走著,上哪里去?躲到哪里?四周仍有零散的槍聲。
人們走走,停停,躲躲,苦熬了一夜,在一個小桃園的地邊上,人群終于走散了,叔侄倆正商量著躲到哪里去,突然,身后傳來凌亂的腳步聲。田清河趕緊拉著田光躲在北面的一個破坯墻后,那旁邊有一垛玉米秸,正好鉆進(jìn)去躲一躲。
天已經(jīng)亮了,太陽正冉冉升起,翠綠的桃園染上了一層玫瑰色的晨曦。
東邊走來的正是李金昌帶的小隊(duì),偽軍駕著劉德章,押著賈富格朝這里走來。李金昌一邊走,一邊盯著賈富格,他不但貪婪她的美貌,他更喜歡她這個倔強(qiáng)的性格。啊呀,當(dāng)年見面說親,她愣是看不上自己。
架著劉德章的那個偽軍喘著粗氣,看了看李金昌,有氣無力地哀求到:“隊(duì)長,歇口氣吧,架著他實(shí)在吃力?!?br />
李金昌看了看,痛快地說:“好,停下,歇口氣?!彼叩絼⒌抡旅媲?,歪了歪腦袋,假仁假義地說:“兄弟,你看看你,落得這個樣子,跟著八路跑,有什么好?吃又吃不飽,穿又穿不好,整天價提心吊膽,不知啥時候,腦袋掉了,你還不知道。你看看你這位兄弟(他指了指尹桿子),他同樣是八路軍,但我們待他如何?酒足飯飽發(fā)軍餉,平時還能撈外快,只要他樂意,還可以回家娶媳婦。告訴你說吧,馬仁興的騎兵團(tuán)已經(jīng)被消滅了,你們呂正操的主力團(tuán)也四分五裂,完蛋了,去年你們那個縣長不也悔過自新了嗎,縣大隊(duì)也像兔子一樣早就躲得無影無蹤了。再說國民黨的正規(guī)軍都嚇得屁滾尿流逃到了黃河以南,你們共產(chǎn)黨就那么幾個人,還鬧什么‘革命’呀,‘抗日’呀,你看這回完蛋了吧。你還是過來,投過來吧,像你這位兄弟,保住了命,日后還可以升官呀,發(fā)財呀。”
劉德章看了一眼尹桿子,蔑視地一笑,嘴角瞥了瞥,說:“他也算是個人?他連朋友和同志都可以出賣,和他一樣就不是人了。他就是秦檜,青史上留一個罵名?!?br />
李金昌溫和地說:“共產(chǎn)黨給了你多少大洋錢啊,值得你這么為他們賣命?兄弟,不值啊,不值!”
劉德章想了想,說:“共產(chǎn)黨是為大多數(shù)人謀幸福的,是為民族生存而戰(zhàn)斗的,他們是當(dāng)今的楊家將??谷帐菫榱司戎袊?,是中國人,怎么就甘心當(dāng)亡國奴,我看當(dāng)漢奸終究是不光彩的。”
李金昌很生氣,他想起自己在縣城土匪窩的生活是多么得快活啊。每天抽足了大煙,就帶領(lǐng)兄弟們?nèi)ズ捌?,去搶富戶的大銀錢,一城人見了都是東躲西藏。不久呂正操來了,把他們趕出了縣城,說他們是土匪,革命的對象,不知啥時候槍子也會落在自己頭上。還是跟定日本人吧,呂正操反正也完了,落得一輩子吃喝玩樂嫖女人,管他什么漢奸不漢奸,喝酒隨自己,有奶便是娘。這小子和我講亡國奴,看來他是跟定共產(chǎn)黨,鐵了豹子心,勸他回頭是不能了。
李金昌臉色發(fā)青,頓時惱怒起來,心想,你叫我漢奸就漢奸吧,反正八路軍我也殺了十幾個,跟共產(chǎn)黨早就成了死對頭。不是你革命嗎,我先革了你的小命,不是你減租嗎,我先減你一輩子的租。他心里想著轉(zhuǎn)身從一個偽軍手中奪過了一支嶄新的三八大蓋兒,那一尺來長的刺刀閃著黑黝黝的青光。
田光驚呆了,在土坯墻邊的柴禾垛里,一動不動地盯著那枝槍。
李金昌把槍握在手上,掂了掂,看了看,槍身滿是嶄新的烤藍(lán)。他瞪了瞪黑溜溜的小眼,眼珠一轉(zhuǎn),把槍朝地上一蹾,大腦袋一抬,笑迷迷地看了一眼后面的賈富格,說:“松綁,給他倆全松綁?!币慌缘膫诬娦焱嶙?,叨著一棵煙卷,背槍笑著給他們?nèi)闪私壚K。
大個子劉德章稍微活動了一下手臂,朝后看了看這位女同志,她似乎是西甫町婦救會的干部,再看看四周這塊茂盛的桃園,恍惚中記得這桃園是李之龍家的,開春時他還幫李老漢澆園呢,他面前這棵老桃樹因?yàn)槿ツ觊L瘋了,他還幫老漢剪了枝,對呀,這就是李家的桃園!他拖著傷腿走過去,扶住了一個粗大的桃樹枝,他知道自己快活不長了,他盡情貪羨著滿園的綠色。
“賈富格,”李金昌又在一旁開導(dǎo),勸說,擺出一付假惺惺的樣子,“我說富格呀,我們總是鄉(xiāng)里鄉(xiāng)親,你雖然做了婦救會的干部,我也可以網(wǎng)開一面,這就看你的造化了,是愿活呢,還是愿死?當(dāng)然,你不說我也知道,好死還不如歹活著,只要你順從了我,做了我的女人,我不但可以讓你活著,而且是痛痛快快地過日子,吃喝隨你,玩樂隨你,讓你有一輩子的清福享,不然的話嘛……”
這時,他看到賈富格惡心地把頭扭向了一旁,看都不看他一眼,那紅潤潤的臉蛋上怒睜著一雙寬眉大眼,眼睛里閃著光亮,鼻腔里“嗤”了他一聲。他萬沒料到賈老祥家的大女是這樣的一塊鋼,他有些絕望,翻了翻血紅色的眼珠朝一旁的劉德章身上掃去,頓時他冷笑幾聲,提槍轉(zhuǎn)到劉德章背后“呀!”地一聲怪叫,槍尖向上刺向劉德章的后心窩。刀光似一條蛇影一閃,田光的頭“嗡”地一聲,他的眼睛模糊了。
“??!”隨著一聲痛苦地吼叫,劉德章口中噴涌出一股鮮血,頭向上仰,瞪圓了那一雙充滿仇恨的目光,兩支長長的手臂猛然伸向兩旁,轟地一聲響,撲在了身前的老桃樹上。那高大的個子震得老桃樹一陣亂顫,樹葉子嘩嘩地響。鮮紅的熱血從后背迸濺出來,染紅了桃樹上嫩青的綠葉,葉子里面一簇簇,一串串未曾蔬過的小桃果變成了一簇簇一串串鮮紅的珍珠,在淺紅色的晨曦中一滴又一滴折射著太陽的光芒。
田光頓時覺得有一塊東西從喉籠中向外撞,田清河猛然用雙手捂住了他的嘴,他看到賈富格身子微微晃了幾晃,天空凝滯了。
“嘿嘿……”李金昌看著劉德章的軀體一陣?yán)湫?,那柄銳利的刺刀染上了一層絳紅色的血漿。他轉(zhuǎn)回頭瞪著小眼白向賈富格:“你想好了沒有?人活一世,草活一秋,過了這個村,可沒這個店,依從了我還是……”他話未說完,賈富格早把頭扭向了一旁。
桃樹地里一片清涼,偶爾還聽到遠(yuǎn)方傳來一陣零碎的槍聲。她美麗的大眼睛向西望去,西邊的大沙土崗上,今年又長出一層綠茸茸的小草,開著五顏六色的小花朵。她知道崗子上的棗樹是憲亮哥家的,每到秋天棗子成熟時。崗子上是一樹樹紅色的瑪瑙,老會伯舉著長長的桿子甜蜜蜜地打著棗兒,有她有憲亮,有天柱,萬順好幾個人在歡樂的嬉鬧中把東一個、西一個的大紅棗撿進(jìn)籃中。但她心里最難忘的是老會伯一家對她這個未婚兒媳朝夕的盼想,更是丟不開憲亮哥對她的滿懷情深,她眼里跳來跳去的盡是憲亮哥那強(qiáng)健的身影、歡樂的笑聲。他們在哪里呢?……穿過那沙土崗子是什么呢?她知道,穿過那莽莽蒼蒼的原野還有數(shù)不清的山,山里面有一座寶塔,那就是毛主席住的延安,……她心里想著,一陣夏日的風(fēng)從西南吹來,碧綠的桃樹葉子嘩嘩地翻卷,閃出一片奪目的光。她深深吸了一口新鮮的空氣,覺得自己很有力量,兩只胳膊不再是那樣酸楚,她試著向前邁了邁步,竟然穩(wěn)穩(wěn)地走到劉德章身旁,她把零亂的頭發(fā)理了理,稍微抬了抬頭,什么也不在想,她猛然大呼一聲“共產(chǎn)黨,毛主席,萬歲!”那甜美的聲音似春雷激蕩在曙色的原野上。
“你、你、你……”李金昌氣得一陣怪叫,又是一個直刺朝向賈富格的后背,她撲在了劉德章的身上。大桃樹又是一陣顫動,滴答滴答的鮮血從后背流在了褲腿上。
李金昌連挑二人,把槍扔給了身旁的偽警備隊(duì)員。尹桿子木然地呆坐在地上,大氣也未敢出一口。李金昌狠狠地瞪著身旁看呆的偽隊(duì)員,雞胸一挺,頭一歪,做個走的姿勢,于是領(lǐng)著一隊(duì)鬼魅向西穿過小渠邊,彎彎曲曲奔向了馬屯大炮樓。
桃樹地四周是一片靜寂。呆了一小會兒,田光才如夢初醒。田清河向四外望了望,見路上沒什么人來,便拉著田光鉆出柴禾垛,直奔那棵鮮血染紅的老桃樹。賈富格的后背那刺刀刺入的地方還涌著一汪鮮紅的血泊。叔侄倆一前一后把她抬到草地上,翻個身,看到賈富格仍然雙眼怒睜,嘴微張。田清河老漢含著熱淚給她合上了雙眼,說:“同志呀,別擔(dān)心,別害怕,有我們陪著你,慢慢地走吧,我們一定給你報仇!”田光咬咬牙,心里猛然一股子勁兒,一個人就把劉德章挪到樹下來,然后把前襟扯下一塊布來,小心地拭去他臉上的血污,忍痛給戰(zhàn)友合上了那痛苦的雙眼。
叔侄倆想把他們的尸身先弄到桃園深處掩藏起來,不料想一伙群眾突然把他們圍了上來……
原來是賈富格的鄉(xiāng)親找了孟憲亮,孟憲亮臨時找了王天柱、孟老尊、李老秀和抗日村長李之龍等人,大伙埋伏在偽警備隊(duì)返回的必經(jīng)之路上,觀察這伙漢奸要把賈富格他們帶到哪里去,不想一小隊(duì)的偽軍經(jīng)過后,單單沒有賈富格和劉德章,人們又急急忙忙順路朝回返,誰也沒料到一眨眼的功夫,失去了兩個活生生的親人。
田光認(rèn)識李之龍,就把剛發(fā)生的事講述了一遍。孟憲亮跪在賈富格身邊,摸著她的臉,他熱切地幻想著賈富格能突然睜開雙眼再向他笑,但是她永遠(yuǎn)不能再睜開雙眼向他歡笑了,永遠(yuǎn)把歡笑的記憶留給了自己的心上人。血液撞向他的頭頂,他牙齒格格地響,他的腦海一片空白,什么話也說不出來,一下?lián)湓谫Z富格身上嚎啕大哭起來。李之龍和孟老尊、李老秀嘀咕了幾句,二人折過身,看了看四周,趕緊一溜小跑回了村。時間不大,孟老尊折了回來,胳膊肘里卷了兩領(lǐng)炕席,右手提著一把鐵鍬。李老秀抱著兩條被子,后面還緊跟著一個啼哭的老漢,這是賈富格的爹賈榮祥,再后是賈富格的妹子賈富雪扶著她娘踉踉蹌蹌跟過來。
看見女兒暴死在這里,賈榮祥攥緊了拳頭,滿眼是憤怒的火焰。賈富格她娘抱著女兒的頭,長一聲短一聲地哭,接著又哭又罵,最后竟然笑起來,人都快氣瘋了。
賈富雪噙著淚水,用一塊濕毛巾給姐姐擦凈了臉,看著姐姐身上仍然浸著鮮紅的熱血,怎么也哭不出聲來。
很快,人們在桃樹地邊挖好兩座墳。孟憲亮用一床棉被包好賈富格,用一張席子蓋住了她那堅貞的身軀。人們誰也沒說話,默默地安葬了兩位英雄,但心中卻有一腔熱血在涌動,有滿腔的悲憤在燃燒:要報仇!要報仇!
賈富雪是個火烈性子,看著姐姐就這樣草草下了葬,心里怎么也咽不下這口氣,她站在墳前對姐姐說:“姐姐,你走吧,就是變成厲鬼也要纏死這個仇人?!彼腿欢⒅蠎椓琳f:“大亮哥,你手里提的是什么?不是個磚頭吧!要是磚頭,你就把它借給俺,俺就是鑿,也要鑿死那個王八羔子。”孟憲亮被說了個大紅臉,他撲通跪在賈榮祥面前說:“爹,以后我就是你們的親兒子,富雪就是俺親妹子,不給富格報了仇,不親手宰了李金昌,我就撞死在這棵桃樹上?!?br />
賈榮祥老淚縱橫,把孟憲亮拉了起來,說:“孩子,有種,有咱中國人的志氣。我信。”
田清河拍了拍胸脯說:“報仇是咱們大家的事情,每一筆血債政府都記得清,八路軍更是記得清,命債要用命抵,血債要用血還,這血海深仇咱八路軍、共產(chǎn)黨一定要報!”
田光想說什么,卻什么也沒說出來。
李之龍瞅瞅放哨的王天柱,朝他使了個眼色,對大家說:“走吧,這里不是說話的地方,報仇的事兒,咱們回去再商量。”于是人們架起富雪她娘,迅速隱進(jìn)了濃密的桃林,順著交通溝,進(jìn)了西甫町。
賈富格走了,大個子劉德章走了,冀中泣血的原野又游蕩起兩個堅貞不屈的魂魄。
這天夜里,田清河叔侄倆就留在了西甫町。
一連四五天過去了,村東村西處處有零亂的槍聲,廝殺聲、戰(zhàn)馬長鳴聲。分散突圍的戰(zhàn)士不時遇到成隊(duì)的日軍和偽警備隊(duì)的圍追阻截。戰(zhàn)斗拼殺,再拼殺戰(zhàn)斗,又有戰(zhàn)馬倒下去。犧牲的戰(zhàn)士時不時散散落落倒在小渠上,麥田邊,桃樹地,棗樹林子里。白天叔侄倆隨著群眾進(jìn)磚窖,鉆麥地,晚上才敢進(jìn)村找吃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