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三(七) 戰(zhàn)云
作品名稱:泠雪長歌 作者:余陵詞客 發(fā)布時間:2014-07-08 09:25:40 字?jǐn)?shù):4014
閃亮的毒牙刺在這個世界最后的光輝上,一切再次升華。忍不住會向尸體慘笑,也許就在一刻鐘之前他們還是你的兄弟。然而現(xiàn)在他們除了尸體什么都不是。
遠(yuǎn)處海夜的大炮正在黑暗里發(fā)出絕望,準(zhǔn)備將一切入侵者撕碎。這里是任何魔鬼也想不到的人間,世明小心地看著窗外的一切?!皞飨U,我們還有多少軍力?”
“加上那些民兵,現(xiàn)在是五千人,我想這些海盜還沒有抵御五千人的能力?!倍鱾飨U將一只拳頭打在桌面上,這時一個大副向他走來。
“但是對方也根本不可能逾越我們對方防線。然而譚達(dá)辦到了。沒有有人知道他是怎樣在茫茫大霧里強(qiáng)行渡海,而且那片珊瑚礁他是怎么穿過的?”世明幾乎控制不住自己,但是傳蟄卻仍舊堅(jiān)持自己的觀點(diǎn)?!币蚁蛞粋€海盜認(rèn)輸,辦不到!”
就像祝千莊所說,傳蟄失去這些就代表他整個人垮掉?!澳阍僖灰夤滦邢氯ィ张挛覀兌纪嫱?。”
“這么說難道你怕?。咳绻?,你當(dāng)初就不該跟我?!?br />
“我只是不想看到你亡于他人之手?!薄澳敲茨愕慕ㄗh。”
“和譚達(dá)講和,答應(yīng)他的條件,和他簽訂三十年的停戰(zhàn)協(xié)議,我想著個條例我們還是可以再苛刻一點(diǎn),因?yàn)槲覀儸F(xiàn)在的實(shí)力還沒有受到重創(chuàng)。還是有實(shí)力和他談判的?!薄澳闶鞘裁匆馑迹磕闶且液退v和?你知道他提出了什么條件。他要一半的登云城。”
“傳蟄?!笔烂鲙缀醣蛔Gf拉到一邊?!暗俏抑?,如果你不答應(yīng)他的條件,他就會血洗登云城?!?br />
“但是我也知道,我要與城共存亡!即使譚達(dá)毀滅了整個登云城,我也要和登云城死在一起!這是我最后站在的土地,無路可退了,要么像奴隸一樣活著,或者戰(zhàn)士一樣死去!”恩傳蟄的眼睛升騰出火焰的光,遠(yuǎn)處一輪明月把巨炮轟的透亮。
世明突然感到一陣劇痛,在他的身體中又一次迸發(fā)出猛烈的沖擊。他只好停下與傳蟄的爭執(zhí)。雷泉,原來他也在這里。
不過這一次路加并沒有到。世明忍住劇痛,把身體移到瞭望臺上:“譚達(dá)現(xiàn)在已經(jīng)占領(lǐng)了那個港口?!薄拔覀儽仨氃诶杳髦案闱宄Ψ降膶?shí)力。而且我們必須要清楚他們的船只在什么地方?,F(xiàn)在的能見度依舊是零,長官?!崩兹⒉还苁裁茨芤姸龋胺凑視为?dú)行動,只要那些海盜膽敢進(jìn)犯,我會用手中的毛瑟步槍將它們的手臂像打氣球一樣粉碎?!?br />
的確,這個頭腦簡單的家伙什么都干得出來,你最好不要沒事惹這個家伙。景世明端起一杯咖啡,看起來今天又會是一個不眠之夜。在這個不眠之夜中,總會有那么多不切實(shí)際的思念會涌上心頭。
“夠了,這些不切實(shí)際的作戰(zhàn)方案我已經(jīng)聽夠了。既然恩傳蟄認(rèn)為我們沒有后退的余地,這些指揮就交給他來做好了?!笔烂鹘庀伦约旱木R帶緩緩走出門去。“站?。【笆烂?,你到底要去干什么?難道你想臨陣脫逃不成?”“不,我只是要做一些我認(rèn)為對的事情。傳蟄,也許我的確不是一個合格的下屬,但我會是一個稱職的兄弟?!?br />
景世明忍住劇痛說出這幾句話,“那么我祝你好運(yùn)?!眰飨U靠在那把鐵椅子上,手中分明多了一支雪茄。他的衣領(lǐng)被風(fēng)吹起一角,所有的月光都映在窗欞。
“雷泉,我們也許才是最好的搭檔?!薄皠e跟我來這套反正咱們兩個都是被族人排斥的雜種。我一向不喜歡廢話。”雷泉手中的卡賓槍猛地一震,子彈已經(jīng)上膛。
“我知道,這是一把漂亮的槍?!笔烂鹘舆^另一支來復(fù)槍,“不,它不僅漂亮,而且是一支能殺人的搶,不管是狼人還是吸血鬼都可以用槍殺死只有當(dāng)子彈穿過你胸膛的一剎那,你才會明白生命的真諦?!崩兹幌蛐蕾p這種槍殺對手的感覺。
“世明,我們可以從這里突襲。他們一定想不到,我們居然會從這個缺口乘隙而入?!崩兹咽种械牡牡貓D飛快展開,雖然他把地圖拿倒了,他抽出刀子在地圖上劃了一道:“這里就是我們突破的關(guān)鍵。”他的手指不知什么時候?qū)⒌貓D的一角撕開。“我們也許用得著這些。”
街景里除了沉沉的死寂,一無所有。世明的眼睛追隨著漫天飛舞的白鴿子,這些奧義之鳥在頭頂飛過,被寧靜的一位女獵手射殺?!澳愀墒裁矗俊笔烂骺粗湓诘厣系镍澴?,心中充斥著無比的憤怒?!案墒裁茨敲瓷鷼猓植皇悄愕镍澴??!?br />
女孩抬起頭,冰一樣的女孩,冰一樣的月光。“原來是你。”她傾情地嘆了一聲,然而世明的態(tài)度始終是冷冷冰冰?!拔抑?,那天你不必救我的,其實(shí)那幾個家伙我自己就可以對付,還有那個臨陣變節(jié)的家伙。我認(rèn)識他,她叫雷泉,而且不止一次變節(jié)。你為什么會在這里,聽說你在那里指揮才對?!?br />
“我已經(jīng)解除了指揮權(quán)。但是你要知道,你這個樣子出現(xiàn)在這里,我們也許會把你當(dāng)做敵人的探子抓起來。姑娘,我想這個時候并不是狩獵的時候,而且這些鴿子都是信鴿。你不該這樣做的?!本笆烂鞯目谖仟q如一個威嚴(yán)的父親。“好吧,你把我教訓(xùn)的好慘。那么我想知道你多大?”
“十七歲,也許是十八歲。但是這些根本不重要,我記得潯島的老船主十五歲就殺過人。”
“老船主十四歲就殺過人了。我十九歲?!?br />
“我不你是姐姐還是妹妹,反正我有權(quán)把你抓起來?!?br />
“那么我就只好是人家的探子了,你這個人可真怪,一會救人家,一會又說人家是探子。反正我迷路了,你要對我負(fù)責(zé)?!迸V癡地笑著。
“您難道就真的不想知道我叫什么名字,住在哪里?”女孩有些焦急,然而得到的回答卻是:如果你也想隨我們進(jìn)攻的話,我們樂意接受。
(二)天心難測
街景里,杳無聲音。只有暮天之下幾點(diǎn)鴉啼,炮火落在周圍的廣場。
云仙悄悄站在酒吧的圍欄上,這里就是最遠(yuǎn)離港口的地方。她心中似乎隱隱感到了什么,但是登云城就像是一句巨大的尸骸在海水間涌動著。這是一座天下最孤獨(dú)的城,你幾乎看不到一絲一毫的生機(jī)。即使這里最深的黑暗,也不能名狀其言。
“世明他怎么樣了呢?”面對著這無聲的寂寞,云仙的眼中不免掠過一絲驚恐。是啊,世明還在港口?!奥爮哪沁厑淼娜苏f,那里早已被轟擊成一片廢墟了。”
云仙的目光最終落在自己的睡衣上,暮色的風(fēng)箏在空氣中飄蕩著,但是很快掛在一支樹梢。那孩子隨即被大人呵斥,接著四處又響起一片槍聲。“酒館里早就沒有了。”她不想安慰自己,她欣賞自己的曲線,接著她身上僅有的一件衣服也悄然落地。她就這樣在那里站著,在她的思維中瞬間的火花已經(jīng)使她難以呼吸。
“叔叔……”她想起那個明媚的下午,整個世界坐落在小城唯一的懷中。水波像黎明到來之前的月光。她不清楚這夜到底有沒有盡頭,只是無端覺得漫長?!捌鋵?shí)天下很少有不漫長的事?!?br />
天下也沒有絕對的永遠(yuǎn)。
在那個明媚的下午,噴泉周圍的鳥群惓倦地唱歌?!澳蔷拖袷且粋€死人在唱歌?!标懺葡刹恢约涸诤驼l對白,那是同過去的聲音。
她十三歲失去了父親,而叔叔,父親唯一的弟弟。這酒吧原來的主人?!笆?,你說這世界到底有沒有盡頭?”盡頭,這是一個很難用語言回答的問題。“也許沒有,也許有?!笔迨灞ё≡葡?,似乎在遐思。
“那么為什么很多人說這個世界是沒有盡頭的呢?”
“也許,那些人沒有到過呢?你不能光聽別人的言語,他們在論及這個問題時,根本沒有用腦子想過呢。世界,也許真的有一個盡頭。航行并不是漫無目的。”
叔叔輕輕在她的額頭上吻一下,“那么既然世界是有盡頭的,為什么他們都沒有見過呢?“陸云仙偎在叔叔的懷里,眼中流露而出的不是一個孩子應(yīng)有的振奮,而是一種莫名的荒涼。這種荒涼,就像戀人的憂傷。
“孩子,也許只有海盜見過真正的盡頭,我們生來就是在尋找中度過茫茫一生,可是我們卻不知到底在尋找什么。天南地北,長煙日落。每一天的故事都將像煙一樣升入天空。石塊是最堅(jiān)硬的,人性是最脆弱的?!?br />
“有的,一定是有的?!笔迨迨且粋€水手,他知道一個水手最終的歸宿。
陸云仙的思念一點(diǎn)點(diǎn)回收,在她十幾年的生命中,快樂是那樣短暫。叔叔對她說,這個世界生存在另一個邊界的。這個邊界之外還會有另一個世界,所有平行的世界就像平行擺放的兩個玻璃瓶。
透明的玻璃中,帶著不可饒恕的罪惡?!斑@個世界本來就是充滿罪惡的,然而你永遠(yuǎn)無法用自己的生命來改變。”陸云仙不知為什么會想到這些,她的日記上于是又多了幾行字跡:世明,我相信這個世界的盡頭,然而我們這一夜之后是否還能夠繼續(xù)?我不知道該怎樣回答你的疑問,也許在今夜之后一切都將變得明朗許多。
寫完這幾行字,她就坐在窗邊繼續(xù)聽著有節(jié)奏的炮聲,那是海盜軍隊(duì)正在奪取其他的港口。“看來譚達(dá)先生似乎還請到其他的幫手,也許我們忽略了,他組織下的海盜聯(lián)盟還有其他的成員?!彼男牟恢獮槭裁?,只剩下無邊平靜。有時一個人在危險真正的來臨時,僅僅感受的是一種平靜。這是一種心的安寧,無論正在發(fā)生的這件事有多么危險,然而只要真正身臨其境,就會感到人的渺小恐懼是如何微不足道。
云仙在十四歲那年失去了她敬愛的叔叔,于是在登云城里她別無親人。有人說,女孩喜歡找父親一樣的男友,然而云仙選擇世明卻是因?yàn)樗芟褡约旱氖迨濉?br />
一言一行一止一動,都像極了叔叔生前。
她不知道自己到底為什么喜歡世明。在她十四歲那年,噴泉被子彈染成一片鮮紅,血滴答落在自己的手中。直到那一刻她才真正感到人生的悲涼。
從那以后,她接管了莫比斯小酒館。這家酒館在叔父的領(lǐng)導(dǎo)下幾欲倒閉,然而她接管酒館之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餐廳改成舞場,加了一些音響設(shè)備。從此這里幾乎成了鬧市青年必不可少的去所。她自己則成一個接近于賣笑的女子。
很多人都是為了目她一睹,才不遠(yuǎn)萬里而來。按照世明的話說,你簡直比名妓還要出名,人家名妓是失身的,而你連笑都很吝嗇。
她就是一個很吝嗇的人,而且她每一次和男人有過親密的接觸都會感到自己的骯臟。她會嘔吐,但是也會欣然。
這真是一種使人迷失的心跳。陸云仙想到這里,突然意識到自己完全是赤裸的。但是街道上一個人也看不見,她寧愿這個樣子被人看見,在寂寞時她喜歡看到那些人渴望得到她的身子而得不到時的那種表情。不知為什么她每當(dāng)看到這種表情時就會異常的興奮。她喜歡別人看她。
即使被人看見也沒有什么大不了的。陸云仙憤憤地想著世明,然而她此時更想念自己的叔叔,不知什么時候,一個聲音在空氣中炸起“把衣服穿上吧?!边@個聲音著實(shí)嚇?biāo)惶欢@里是沒有人呢。
回到房間里,她在鏡子前注視著月光里自己胴體。在衣柜里她找到一件得體的衣服,那是一件馬裝。
所有的人都在向一個方向跑去,人群稀疏的地方早已是一片瓦礫。她剛剛走到街上,突然想起抽屜里有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