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籬】橋那邊的風景(散文)
一
遠遠地看港珠澳大橋曲線悠長,好像是丹青圣手的信手一筆,便畫入到大洋深處。走上這條路,與海鷗比翼齊飛,輕飏的心是無比快慰的。
夕陽西沉,貼近了海面,大海也被霞光染成了紅色。每當一片波浪涌起的時刻,那映照在波峰上的霞光,又紅又亮,簡直就是一片片燃燒起來的火焰。閃爍著,滾動著,躍動的火苗在撲楞楞地歡跳著……
天空里沒有一片云朵,這片海的盡頭已經凝成了一塊焦黑的塊狀,卻是邊角整齊的排列。我知道那里是澳門,那是幾座高樓,在豎起為我們指路的標牌。
我久久凝望著那里,腦子里在歡快地暢想著。一幢幢地標式的娛樂大廈,車水馬龍的百利大街,被霓虹映照下的城市,由燦黃轉換成鮮紅。巴士車站、脫衣舞廳、百老匯咖啡廳以及沿街的報亭,還有一根根被曬得滾熱的水泥電桿,無一例外地張貼著一張張招工廣告……
望向澳門就要望向夕陽。黃艷艷的,圓圓的,好像咸鴨蛋黃一樣淌著金黃的油脂……因為饑餓,那些美好的景色首先是要被果腹的。如果填飽了肚子,才會是美好的理想。盡管我此時并不饑餓,可是從饑餓歷程里走過來的人,深深地明白現實與理想之間的關系。
這一天注定是要奔向那里的,未知的輝煌與黯淡,都有可能發(fā)生。只是一個人的思想常常會發(fā)生偏執(zhí),這是因為饑餓與貧困,讓人常常有孤注一擲的想法。澳門一直都在創(chuàng)造著一種叫“澳門”的物質,可以把這里叫做“澳門礦”。這種礦已經存在了上百年,這種物質一直都是超能的,一直都是人們生活之中不可或缺的。
“到澳門去”,是一種世界性的欲望。我記得在《北京人在紐約》里有這樣一句話,可以變通一下用在這里。“如果你愛他,就把他送到澳門去,因為那里是天堂。如果你恨他,就把他送的澳門去,因為那里是地獄?!?br />
這里吸引著每一個冒險家,來這里淘金,來這里獲取屬于自己的利益。比海洋還深的是人心,而深不可測的海洋卻是吞噬人心的無底深淵。無邊的洶涌,無邊的浩瀚,潮起潮落間,吞沒一條生命,輕描淡寫間就可以完成,好像什么都沒有發(fā)生。
我腦子里的澳門形象,經由種種渲染,早已妖魔化定格。從世界各地涌來的人群,隨太陽升起,每天都往返于充滿渴望的路上。另一類的生命厚度在這條路上積淀著,只是這條路不會有春暖花開,不會有花好月圓。他們就像是鋪在這條路上的石頭,如果他們消失不見了,這世界便不會再有走平路的地方。
他們在夕陽下匆匆地趕路,身影被裁成了一條條細細的剪影。我也是其中的一員,只是,我要去那里的意義不同,這也是這個世界非同尋常的原因所在。
二
大橋下的這片海是伶仃洋。這個伶仃洋如果換個說法,就會發(fā)生變化?!傲愣⊙蟆笔且驗橐粋€人和一首詩,讓這里名垂千古。
“人生自古誰無死,留取丹心照汗青”!這是一句無悔的誓言,也是一句鐵骨錚錚的真情表白。在這里,我看見海面上豎起了一座高大的豐碑。
文天祥是南宋抗元英雄,在廣東海豐北五坡嶺遭元軍伏擊,兵敗被俘,在被押解的路上,經過零丁洋,而寫下了這首千古絕唱。因為附近有座山,叫做“零丁山”,這里的海面也因此被喚做零丁洋。
此時,沒有誰告訴我什么,我卻感受到歷史回到曾經的氛圍在訴說。中國的近代史充滿了血淚,也充滿了無限的悲痛。這些都積壓在每個中國人的心頭,至今都無法遣散。
我們的文化來自于五千年歷史的歸結,我們的民族之所以長盛不衰,就是善于吸取與發(fā)揚。經歷極寒之苦,復蘇之日來臨,原野里充滿生命的形態(tài),一朵朵,一群群,向強大,向自由。歷經每一次劫難,我們的民族都要更新自己的觀念,更新自己的思想,更新一個全新的精神體系。
一個民族是不能沒有英雄的,英雄情結也往往是具有無限激勵,無限感召的。走到這片海,立刻便感受到了不一樣的情懷,感受到不一樣的境界,不能不說,這種感受是讓人覺得沉甸甸的。
夕陽就要落下去了,它的光暈還在揮發(fā)著。一層青藍的顏色濺起,好像它要投入到一個深深的湖底,而蕩起了湖水的色彩。當這種顏色真的包圍了我,置身于這樣的環(huán)境之中,怎么覺得已經置身于唐代與宋代了呢?
太陽要落下去了,竟然沒有平添新愁,不能不說,我現在的憂患意識已經沉淀得過于堅實了。我只是這里的一個過客,這里的所有存在,對于我而言都是外在的,只能從外部感受它的輝煌與崇高。當真正理解這份崇高的時候,才會發(fā)現這份崇高背后的另一種真實,是充滿苦難與悲壯的。正是為了這樣的一份真實,才有那么多的人長眠于此地,甘心情愿去守護那份真實。大美不言,是因為那份美值得去付出。
前邊的路,盡管有些迷茫,盡管有些看不清,在我走過之前,太陽依舊在調整著光亮,把中國人的杰作照耀得格外明亮,讓走在上面的人,能夠真的看清它。
過零丁洋,超越時空,與這里的英魂并肩而行,時間交匯,今天正在,明天可想。百年前的中國與百年后的中國,山河依舊,風光依舊。只有敬請英魂佑護我們的國,未來的歲月不再滄桑。
三
當一架飛機身披金輝,出現在視野之中的時候,我看見了不遠的機場,也漸漸看清了整個澳門。
一粒米,是的,是一粒米,形象的名字與現實中的小島,緊緊聯系在一起。
澳門國際機場是中華人民共和國澳門特別行政區(qū)的唯一機場,跑道長度為3.360米,寬度45米。滑行道長度為1.460米、寬度為23米,這些數據在說明什么?這是一個真正意義上的機場數據,卻實實在在地把天空攬入到澳門的懷抱之中。
機場的跑道是建在一個條狀的填海地段上,這是不可想象的,在現實生活中,真實的存在著。機場的構成和簡單,跑道在一粒米小島上,與氹仔島的主樓及交通管制設施相連接,跑道與裙樓之間有兩座橋相連接,看似簡約而簡單,這里面所包含的東西,卻有著極其深遠的意義。
澳門填海造地的歷史由來已久。早在1863年,澳門便開始了第一次填海造地的工程。截止到2008年,在一百多年的不懈努力下,澳門半島的面積在填海造地工程下,已經超過了9.3平方公里,比1863年的2.78平方公里,整整多出了3倍以上。
一粒米小島的填海造地工程,讓機場機制得到了充分的完善,這些都得益于澳門政府的經營理念和管理決策。澳門是世界著名的四大賭城之一,其著名的輕工業(yè)、旅游業(yè)、酒店業(yè)、娛樂場使澳門的經濟長盛不衰,成為全球最發(fā)達、最富裕的地區(qū)之一。
全島擁有大小賭城四十余座,而賭城全年的百分之四十收入要歸到澳門政府名下。政府便拿出資金用來搞民生,用來填海造地。
從一粒米的旁邊走過,深深地感知到土地的重要。只有珍愛土地,才能腳踏實地地去暢想未來。生命如土,理想如芽,這片土地上的真實,只有貼近了,才能感覺得到。事業(yè)如船,夢想如帆,海遙遠嗎?有通途的存在,可以把任何遙遠都無限拉近,再拉近。
此時,我方才覺得這座大橋的真正意義所在。我這個人喜歡行走,在一九九九年的時候,我就動了來澳門的心,便覺得,這個世界只要有信心,不管什么理想都能夠實現。這么多年過去了,終于走到了澳門的身邊,心里所產生的激動是空前的。
港珠澳大橋就如同一只纖長而有力的手,伸過了遙遠的海面,一下子把漸行漸遠的澳門,抓在了手里。同時,也把我送到了澳門的身邊。這座橋通聯著整個世界,此時,橋下的海是那么的柔媚,映照出澳門的影子和我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