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曉荷·獎】雪途(散文)
在那仿若被老天爺用鉛灰色大棉被狠狠捂住的蒼穹之上,風(fēng)這搗蛋鬼,像是被惡魔附了體,發(fā)了瘋地橫沖直撞。它呼呼地刮過荒野,衰草被欺負(fù)得毫無還手之力,只能哭哭啼啼地趴在地上,發(fā)出“嗚嗚嗚”的凄慘聲;掠過湖面時,湖水嚇得渾身發(fā)抖,泛起的層層寒波,活像大地被嚇得裂開的大口子,還在不停地打著哆嗦;等它沖進(jìn)城市的大街小巷,高樓大廈也被折騰得搖搖欲墜,那風(fēng)聲就像是大樓們在叫苦不迭地哀號,這冬天的風(fēng)啊,簡直就是個超級大惡霸,所到之處一片狼藉,就差沒把世界給翻個底朝天了。
這不,風(fēng)這么一鬧,雪也跟著來湊熱鬧了。剛開始,只是稀稀拉拉地飄下幾片雪花,像是幾個調(diào)皮的小精靈,偷偷摸摸地從天上溜下來,在半空中扭扭捏捏地跳著舞,似乎對這人間還有些害怕??赊D(zhuǎn)眼間,雪就像一群失控的綿羊,“咩咩咩”地從天空中洶涌而下,又好似天上的銀河決堤,星星點(diǎn)點(diǎn)的光芒瞬間泛濫成災(zāi),把整個世界都變成了一個白色的夢幻王國。遠(yuǎn)處的山巒,原本在暮色中像個沒精打采的老頭,此刻被雪這么一裝扮,就像一條威風(fēng)凜凜的銀龍,身上的鱗片在雪光下閃閃發(fā)光,仿佛在向全世界炫耀它的新衣裳;近處的池塘,往日波光粼粼的臉蛋,也被雪毫不留情地蓋上了一層厚厚的冰被,冰面和雪花相互交融,平得像一面超級大鏡子,清澈透明得能把人的魂兒都給吸進(jìn)去,倒映著天空中飛舞的雪花和若隱若現(xiàn)的星星,簡直就是通往冰雪奇緣世界的神秘大門,讓人既好奇又有點(diǎn)不敢靠近。
而我呢,在這冰天雪地的夜晚,就像一只可憐的小螞蟻,在生活這個大迷宮里迷了路,還被折騰得死去活來。在那寫字樓的小格子間里,燈光黃不拉幾的,就像個討人厭的蒼蠅,一直在我眼前晃悠,擾得我心煩意亂。電腦屏幕也不安分,那一閃一閃的熒光,就像無數(shù)雙詭異的眼睛,死死地盯著我,好像要把我的靈魂都給勾走,扔到那無盡的數(shù)據(jù)黑洞里,讓我怎么掙扎都爬不出來。我在這地方埋頭苦干了一整天,累得腰酸背痛,感覺每一塊肌肉都像是被無數(shù)根小針狠狠地扎了進(jìn)去,然后又被人狠狠地?cái)Q了一把,那酸痛感就像潮水一樣,一波接著一波地向我涌來,差點(diǎn)就把我給淹沒了。脖子也僵得像根木頭,每次想轉(zhuǎn)一下,都發(fā)出“咔咔”的怪聲,就像年久失修的老機(jī)器,每動一下都像是在要它的老命,疼得我直咧嘴。眼睛更是慘不忍睹,又干又澀又腫,就像兩顆被砂紙打磨過的玻璃球,看什么東西都像是隔著一層霧,模模糊糊的,只有電腦屏幕上那些冰冷的字符和數(shù)據(jù),還在那里幸災(zāi)樂禍地閃個不停,刺得我眼睛生疼,腦袋發(fā)暈。這還不算完,從早到晚,我就靠著幾杯苦得能讓人掉眼淚的咖啡強(qiáng)撐著,肚子早就餓得咕咕叫了,那聲音在安靜的辦公室里就像打雷一樣,可響亮了,仿佛在抗議我對它的虐待,提醒我它需要美食和溫暖的擁抱,可我哪有時間管它呀,只能任由它在那里瞎折騰,自己繼續(xù)在這堆工作里苦苦掙扎。
好不容易熬到下班,我拖著兩條像灌了鉛一樣重的腿,走進(jìn)了這雪的世界。風(fēng)像刀子一樣刮在臉上,每一絲寒風(fēng)都像是一把鋒利無比的冰刀,毫不留情地在我臉上劃來劃去,那痛感就像被火燒一樣,瞬間傳遍全身,凍得我牙齒咯咯作響,渾身發(fā)抖。腳下的雪地,看著像棉花糖一樣柔軟可愛,其實(shí)暗藏玄機(jī),就像個狡猾的小狐貍,一不小心就會掉進(jìn)它設(shè)下的陷阱。我小心翼翼地走著,生怕一個不小心就摔個狗啃泥。往日熱鬧非凡的大街,現(xiàn)在被雪蓋得嚴(yán)嚴(yán)實(shí)實(shí),一個人影都沒有,只剩下我這個孤獨(dú)的大俠,在路燈下拖著長長的影子,像個幽靈一樣。街邊的店鋪都關(guān)著門,黑燈瞎火的,就像一個個冷酷的怪獸,對我的遭遇視而不見,理都不理我。只有那幾盞路燈,在雪中散發(fā)著微弱的光暈,就像幾個好心的老爺爺,雖然不能給我太多溫暖,但好歹讓我在這寒冷的夜里有了一絲安慰。
走著走著,突然到了一個街角,我這倒霉催的,腳下的雪就像抹了油一樣,滑得我根本站不穩(wěn)。我心里一驚,還沒來得及反應(yīng),整個人就像個斷了線的風(fēng)箏,“啪”的一聲向前撲了出去。我慌亂地伸出雙手,想要抓住點(diǎn)什么東西,可只摸到了冰冷刺骨的雪地,掌心和地面猛烈地摩擦,就像有一團(tuán)火在手心燃燒,疼得我“嘶”的一聲倒吸了一口涼氣。膝蓋也重重地磕在地上,那一瞬間,我感覺就像有一道電流從膝蓋直竄到全身,疼得我差點(diǎn)暈過去,心里想著:“完了完了,我的膝蓋骨是不是碎成渣渣了?”我掙扎著爬起來,一看雙手,皮都擦破了,鮮血滲了出來,滴在雪地上,就像一朵朵盛開的紅梅,雖然好看,可這代價也太大了。膝蓋處的褲子也破了個大口子,里面的皮膚又紅又腫,還帶著青紫,寒風(fēng)一吹,那鉆心的疼痛讓我忍不住打了個寒顫,身體像篩糠一樣抖個不停,我這副模樣,就像個被打敗的殘兵敗將,又可憐又狼狽??粗约哼@慘狀,我心里那叫一個委屈,感覺自己就像被全世界拋棄了一樣,在這茫茫雪夜里,孤孤單單的,連個傾訴的人都沒有。我不禁開始胡思亂想:“我要是剛才小心點(diǎn)就好了,說不定就不會摔成這樣。要是這時候有個朋友陪著我,該多好啊,起碼能有個肩膀讓我靠靠。這生活怎么就這么難呢?什么時候才能過上好日子???我這么拼命到底是為了什么呢?”我望著遠(yuǎn)處黑咕隆咚的一片,心里糾結(jié)得像一團(tuán)亂麻,不知道是該繼續(xù)堅(jiān)持自己的夢想,還是干脆放棄,回老家找個安穩(wěn)的地方算了,可又不甘心就這么向生活認(rèn)輸,整個人就像掉進(jìn)了一個無底洞,越陷越深,怎么也爬不出來。
在這又冷又疼又迷茫的時候,我忍不住對著這雪景發(fā)起了牢騷。這雪啊,看著純潔無暇,就像個圣潔的天使,可實(shí)際上卻像個無情的劊子手,外表美麗動人,內(nèi)里卻冷若冰霜,就像生活中的那些磨難,總是在你毫無防備的時候給你重重一擊。它一片片地從天上飄下來,就像在嘲笑我這個倒霉蛋,不管是繁華的都市還是偏僻的角落,它都一視同仁地覆蓋,就像生活中的困難,不管你是誰,它都照單全收,從不手軟。每一片雪花都像是一個孤獨(dú)的旅行者,在風(fēng)中無助地飄蕩、掙扎,最后只能無奈地墜落、融化,這不就是我們這些在生活中摸爬滾打的人的真實(shí)寫照嗎?我們在生活的舞臺上拼命表演,可命運(yùn)卻像個調(diào)皮的導(dǎo)演,總是隨心所欲地?cái)[弄我們,一會兒讓我們風(fēng)光無限,一會兒又把我們打入谷底,最后我們都只能像雪花一樣,悄悄地消失在這個世界上,什么也留不下。
我一邊在心里吐槽著,一邊艱難地繼續(xù)往前走。嘿,你還別說,這雪景雖然讓我吃了不少苦頭,但也確實(shí)有它的迷人之處??茨锹祜w舞的雪花,就像一群穿著白色紗裙的小仙女,從遙遠(yuǎn)的天宮嘻嘻哈哈地跑下來,在空中自由自在地跳舞,一會兒旋轉(zhuǎn),一會兒跳躍,那裙擺飄飄的樣子,美極了,把天空當(dāng)成了她們的大舞臺,把寒風(fēng)當(dāng)成了她們的音樂伴奏,這簡直就是一場超級豪華的空中舞會??!有時候,它們又像是一群調(diào)皮的蝴蝶,掙脫了季節(jié)的牢籠,從銀河的這一頭飛到那一頭,然后跑到城市的上空,像一群好奇的孩子,這里看看,那里摸摸,不停地親吻著大地,好像在尋找著什么寶貝似的。再看看那樹枝上的雪,就像春天突然開了一樹的梨花,層層疊疊的,把樹枝都壓彎了腰,樹枝就像個嬌弱的小姑娘,在風(fēng)中輕輕地?fù)u晃著,好像在說:“哎呀,太重了,我快受不了啦!”那模樣真是讓人忍俊不禁。屋頂上的雪呢,就像一個個心靈手巧的小工匠,給房子戴上了一頂頂又大又厚的白色帽子,在路燈的照耀下,還閃爍著柔和的光芒,就像給這寒冷的夜晚點(diǎn)亮了一盞盞溫暖的小燈,讓整個世界看起來都沒那么可怕了。路邊的積雪就像一群聽話的乖寶寶,乖乖地躺在墻角,眼睛亮晶晶的,好像在等著太陽公公出來和它們玩,又好像是被歲月遺忘的信件,上面寫滿了冬天的故事,只是不知道有沒有人愿意去讀一讀。雪花輕輕地落在路燈上,就像給路燈披上了一層薄薄的白紗,路燈一下子就變成了一個害羞的小姑娘,在寒夜里溫柔地散發(fā)著光芒,就像在對路過的人說:“別怕,有我在這里給你們照亮呢!”
我就這樣一邊欣賞著雪景,一邊強(qiáng)忍著疼痛和寒冷,好不容易挪到了公交站臺。這站臺冷冷清清的,一個人也沒有,只有那個站牌像個孤獨(dú)的士兵,站在雪中,上面的字都被雪蓋住了一半,看起來模模糊糊的,就像一個被歲月遺忘的老人,默默地見證著時間的流逝和人事的變遷。我縮在站臺的角落里,像個凍壞了的小貓,不停地跺腳、搓手,想讓自己暖和一點(diǎn),可那寒冷就像個頑固的小惡魔,緊緊地纏著我不放。過了好久好久,公交車才慢悠悠地開過來,那速度就像一只老烏龜在爬,車身在雪地上滑行的時候,還發(fā)出“咯吱咯吱”的聲音,就像它在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累得不行了。車上也沒幾個人,大家都板著臉,像一個個木頭人,各自沉浸在自己的小世界里,誰也不理誰。有的人呆呆地望著窗外,眼神空洞無神,就像丟了魂一樣;有的人則低著頭玩手機(jī),手機(jī)屏幕的藍(lán)光映在他們臉上,讓他們看起來就像一個個冷酷的機(jī)器人。我找了個靠窗的位置坐下,眼睛無神地看著窗外的雪景,思緒卻像一只脫韁的野馬,跑回了遙遠(yuǎn)的故鄉(xiāng)。
我想起了小時候在故鄉(xiāng)的雪夜,那可真是快樂無比。每次下雪,小伙伴們就像一群被放出籠子的小鳥,興奮得不得了,第一時間就沖到雪地里,堆雪人、打雪仗。我們堆的雪人各種各樣,有的像個胖嘟嘟的大熊貓,有的像個威風(fēng)凜凜的大將軍,每一個都像是我們賦予了生命的小精靈。打雪仗的時候,雪球就像子彈一樣在空中飛來飛去,大家一邊笑著、叫著,一邊躲避著雪球,那歡聲笑語在整個村子里回蕩,仿佛要把屋頂上的雪都震落下來。而家里呢,媽媽總是在廚房里忙得熱火朝天,那爐火熊熊燃燒著,就像一個熱情的舞者,鍋里燉著的羊肉湯咕嚕咕嚕地冒著泡,香氣四溢,那香味就像一只無形的手,把我們這些小饞貓都勾了過去。爸爸則在院子里擺弄著農(nóng)具,偶爾抬起頭看看天空中的飛雪,臉上露出憨厚的笑容,那笑容就像冬日里的暖陽,讓人心里暖暖的。外婆呢,總是坐在溫暖的炕頭上,戴著老花鏡,手里拿著針線,一針一線地給我們縫補(bǔ)衣裳,那針線在她手里就像活了一樣,上下穿梭,仿佛在編織著我們美好的童年。
可是現(xiàn)在呢,我卻在這異鄉(xiāng)的雪夜,一個人孤孤單單地,像個流浪的小狗,身上帶著傷,心里懷著痛,為了那所謂的理想和生計(jì),遠(yuǎn)離了那個溫暖的家,在這冰冷的世界里漂泊流浪。我心里的思念和惆悵啊,就像這漫天飛舞的雪花,怎么也落不完,怎么也數(shù)不清。
下了公交,我還要走一段路才能到家。我撐起那把破破爛爛的傘,走進(jìn)雪中。雪花簌簌地落在傘面上,就像在跟我悄悄地說些冬天的小秘密;落在肩膀上,就像一片輕柔的羽毛,可這羽毛卻帶著刺骨的寒冷,讓我忍不住打了個哆嗦;落在睫毛上,瞬間就化成了冰冷的水珠,把我的視線都模糊了,也讓我心里的那份鄉(xiāng)愁變得更加濃烈。道路兩旁的樹木被雪壓得彎下了腰,就像一個個彎腰駝背的老人,在風(fēng)中顫抖著,好像在訴說著生活的艱辛。腳下的積雪被我踩得“咯吱咯吱”響,就像雪在為我唱一首悲傷的歌,每一個音符都敲打著我的心,讓我更加深刻地感受到自己的孤獨(dú)和渺小。在這寒冷的雪夜里,我對家的思念就像一團(tuán)燃燒的火焰,越燒越旺,仿佛要把這冰雪都融化掉。
終于,我看到了那個熟悉的家門。門縫里透出的暖黃色燈光,就像黑暗中的一束希望之光,一下子穿透了我心中的黑暗和寒冷。我像個看到了救命稻草的人一樣,加快腳步,推開門,一股暖流撲面而來,那感覺就像媽媽的懷抱,溫暖而又安心。媽媽聽到動靜,急忙從屋里走出來,一眼看到我狼狽的樣子,心疼得眼眶都紅了,“震宇,你這是怎么了?怎么弄成這樣?這么晚才回來,可把媽媽急死了!”她的聲音帶著一絲顫抖,那滿滿的都是對我的愛啊。爸爸也放下手中的報(bào)紙,站起身向我走來,雖然他沒有說話,但他那關(guān)切的眼神,就像一道無聲的暖流,流淌進(jìn)我的心里,讓我受傷的心靈得到了一絲慰藉。
我走進(jìn)屋里,坐在餐桌前,看著滿桌熱氣騰騰的飯菜,淚水忍不住奪眶而出。那熟悉的味道,就像一把神奇的鑰匙,一下子打開了我心中所有的防備,驅(qū)散了我身體的寒冷和心中的疲憊。在這寒雪紛飛的夜晚,家就像一座永遠(yuǎn)不會熄滅的燈塔,照亮我前行的道路;像一個寧靜的港灣,讓我漂泊的靈魂有了棲息之所;像一個充滿愛的懷抱,用無盡的溫暖和關(guān)懷,慰藉我受傷的心靈。在這紛繁復(fù)雜的世界里,家永遠(yuǎn)是我最安心的歸宿,無論我走多遠(yuǎn),無論我遇到多少困難,只要回到家,一切都變得不再那么可怕,一切都有了重新開始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