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年】底線(小說)
一
我經歷了一段失敗的婚姻,究其原因,完全是我咎由自取。
我是從農村考上大學的,來自一戶普通的農村人家,父親在外打工,母親在家種幾畝責任田,家里還有個弟弟。上大學的時候,家里給的生活費并不是很多,我和大部分同學們一樣,業(yè)余時間去外面干些臨時工,勉強湊夠自己的平時花費。上大三的時候,我有幾門功課掛科需要重修補考,重修是要交費的,我平時花費還盡量儉省,哪里有錢去交重修費?
掛科不重修的后果我很清楚,達不到學校標準就拿不下畢業(yè)證,而且學校有年限規(guī)定,到了年限還是拿不下畢業(yè)證學校就會勸退,幾年大學等于白上,我感到有些走投無路了。一天晚上,我躲在操場的一角偷偷哭泣,平時對我示好的男生沒有一個人過來安慰我,那些比較要好的女同學也沒人理我,讓我越發(fā)傷心,啜泣得更加厲害。就在這時候,一位在操場跑步的男同學站在我面前:“這位同學,你遇到什么困難了嗎,為什么自己在這里哭?”
我抬頭一看,原來是我們系的蘇建文,平時我們沒有過多的交集。女生的心理都很脆弱,現(xiàn)在有人發(fā)問,我哭泣得更加厲害了。蘇建文蹲下身來問我:“有什么事請你說出來,看我能不能幫到你。”
蘇建文是我們系一個普通的學生,沒有出色的學習成績,相貌也很一般,在學生群中是不易被人記住的類型。雖然在同一個系學習上課,平時我們沒有過多接觸,只是看他平時的花費,家庭條件似乎很好。女生處于困境時,都想把自己心中的苦悶找人傾訴,我見蘇建文問我的態(tài)度很是真誠,不由自主就把自己遇到的困難都說給了他。他聽完后微微一笑:“我以為遇到什么天大的難事,原來只是缺錢,這是最好解決的問題。”說完他拿出一張卡遞給我:“這里面有兩萬塊錢,你拿去先用吧,不夠了再來找我。”
“不不不,我決不能要你的錢?!?br />
“這些錢不是白給你,算是借給你的,等你畢業(yè)上班以后掙了工資再慢慢還給我,”
“太謝謝你啦,你等于救了我一命,差點我就要去借高利貸了?!?br />
“放心吧,這不是高利貸,不收你一分一厘的利息。不過光是有錢還不行,必須把功課部跟上去,走,我們去教室補習功課?!?br />
從那天以后,蘇建文每天課余時間都會叫上我補習功課,連我想去外面打工都不讓我去,他說需要花錢的地方由他負責。
二
我在女同學中間相貌平平,學業(yè)上我是跟在大家后面學的一個普通小女生。和蘇建文接觸多了,得到他的幫助越發(fā)多起來,心里慢慢產生了不一樣的情感。女生愛上一個男生,很多時候都是從感恩開始,一旦對某位男生心存感激,就會越看越喜歡?!扒槿搜劾锍鑫魇?,盡管蘇建文的相貌并不出眾,在我心里他成了天下第一美男子。平時他對我錢財、學業(yè)上盡力幫助,卻從未表示過什么,好像對其他同學一樣。慢慢蘇建文成了我心中偶像,我有了擔心,怕這個心中偶像被別人搶去,有一天補習完功課后,見教室里沒有其他人,我大著膽子對他說出了心里話:“建文,我、我們兩個能夠成為朋友?”
蘇建文沒有我想象中的激動,他看了我一會說:“你是認真的嗎?”
“我是認真的,感謝你對我的幫助……”
“等一下,同學之間不管是錢財上還是學業(yè)上,互相幫助一下都是應該的,和愛扯不上關系。兩個人相愛是嚴肅的事,感激不等于愛情,愛情不能摻雜任何功利因素?!?br />
“建文,我是發(fā)自內心地愛上了你,沒有任何其他原因,只要你不嫌我長得丑,我愿意一輩子和你在一起?!?br />
蘇建文笑了:“農村有一句俗話‘丑妻近地家中寶’,況且你長得并不丑?!?br />
“我們家在農村,肯定沒有你家的條件好,如果我們在一起,是不是有些門不當戶不對?”
蘇建文說話忽然嚴肅起來:“都什么年代了還講門當戶對,再說我家同樣是在農村,家里沒有你想象中的顯赫背景,更沒有萬貫家財,我是獨生子,還有父母將來需要贍養(yǎng)。我們都已是成年人,既然談戀愛就要考慮婚姻,不能像小孩兒過家家那樣隨便說說就完,也不能和其他同學那樣,在大學里談戀愛,出了校門就一拍兩散。這些都請你考慮清楚?!?br />
“我家也是農村的,除了父母還有個弟弟,我們都是農村出來的,不管你家庭條件好壞,我愛的是你的人品,就是吃糠咽菜我也愿意跟你過一輩子?!?br />
“我這個人很現(xiàn)實,既然談婚論嫁,我有幾條底線不能觸碰,第一條是贍養(yǎng)父母,第二條夫妻雙方互相信任互相忠誠,第三條夫妻之間鬧任何矛盾也不能詆毀對方的人格。這是我對婚姻最基本的三條底線,如果你能答應我這三條原則,我可以考慮交朋友走下去。請你認真考慮一下。”
蘇建文有著常人無可比擬的經商頭腦,連談戀愛都像商業(yè)談判一樣條理清楚。
蘇建文談戀愛冷靜清醒,我當時卻是戀愛腦纏身,對蘇建文的幾條原則根本就沒有認真考慮,再次見面的時候我起誓發(fā)愿地答應下來。等到結婚前我才知道,原來上大學期間他就有了自己的電商公司,畢業(yè)時公司已經做得很大,怨不得他頭腦如此縝密,原來談戀愛時他就已經是個精明的商界精英。
三
我們大學剛畢業(yè)蘇建文就提出結婚,用他的話說,“成家立業(yè)”要先成家后立業(yè),這樣干事業(yè)的時候才會心無旁騖。我是個不會自己拿主意的普通女性,既然愛上了蘇建文,一切都聽他的。我們互相見了雙方父母,雙方家長都沒有反對,畢業(yè)不久我們就結婚了。
結婚前后要說蘇建文對我的態(tài)度,得要連說一大串“好”字。我們結婚前,我弟弟也要結婚。我弟弟沒有上過大學,只是個普通農村青年,現(xiàn)在農村青年結婚,女方除了要彩禮,還要在城里買一套樓房。蘇建文聽說后,找到我弟弟和他沒過門的媳婦,告訴他們可以出全款為他們在城里買一套樓房,先決條件是樓房要寫上父母的名字,結婚后父母要和他們同住在一起。弟媳婦是個開明的姑娘,當時就答應了蘇建文的要求,蘇建文出資給他們買了一套大三室。弟弟在我之前結婚,婚后我父母和他們住在一起,弟弟和弟媳婦都很孝順。
既然蘇建文這個女婿如此慷慨,等我們結婚的時候,父母連彩禮都沒好意思要,將近二百萬的一套大三室樓房,很多女孩子結婚要彩禮也沒有敢這樣要的。
別看戀愛時蘇建文像做生意談合同那樣提這個條件那個條件,結婚后對我卻是呵護有加、百依百順。他經營的電商公司收入很高,結婚后我過上了衣食無憂的生活。我花錢從來不用算計,他給我一張卡,任由我隨意消費,只要我想買什么,不管是名牌包包還是高檔化妝品,不用請示老公,自己做主馬上就可以買。每天回到家里,他都要親自下廚做飯,做些都是我喜歡吃的飯菜。如果我得了感冒之類的小病,他會反復為我測體溫,親自把藥喂到我嘴里。等他休假的時候,我們到處旅游,不但去國內旅游景點,還經常去國外游玩。嫁一個有錢而又知道疼人的老公真好。
在學校的時候,我一個農村來的普通女生就幾乎沒有什么朋友,等我結婚后成了公司老板的闊太太,很多女同學紛紛找上門來,都成了我的好閨蜜,正應了那句老話,“窮在鬧市無人問,富在深山有遠親”。我經常宴請這些要好的同學閨蜜去高檔餐廳吃大餐,送她們首飾、化妝品之類的小禮物。不過閨蜜們似乎并不領情,每當我談起自己家庭生活的時候,她們會嫉妒地說,別在我們面前秀你的闊太太生活了,我們還要為明天的生計奔波勞碌呢,有時候讓我感到很是尷尬。
養(yǎng)尊處優(yōu)的生活讓我感到和閨蜜們有了隔閡,我想縮短與她們的差距,我對蘇建文說,我不想在家里當金絲雀了,我也要去上班,工作不好找就去蘇建文的公司。原來我也為沒有找到工作的閨蜜介紹過工作,沒有別的門路,想讓蘇建文的公司招收她們,大家都是同學,我覺得蘇建文會給她們面子。蘇建文卻說,想去公司上班可以,要和其他人一樣去公司投簡歷,由公司人事部門進行考核,合格的可以在公司上班。
現(xiàn)在我想去蘇建文的公司上班,總不用和其他人一樣也要經過人事部門的考核吧?蘇建文卻不同意我去他們公司上班,他說雖然他是公司最大的控股股東,又是公司董事長兼總經理,然而必定是股份公司,公司還有其他股東,如果我去公司上班,不管安排什么職務,都會給下面員工造成很大壓力,長此以往會引起其他股東不滿。他說如果我在家里實在無事可做,可以多多去陪伴一下雙方父母,或者抓緊備孕生孩子,將來有了孩子在家里就不會寂寞了。我說現(xiàn)在很多同學還沒有結婚,我不想年紀輕輕就拖累上孩子,生孩子也要到三十歲以后。為了拉近和同學閨蜜之間的距離,我堅決要去上班,說了幾次不行,我就使用我的幾招“殺手锏”。
盡管我們的家庭生活幸福和諧,時間長了兩個人磕磕碰碰還是免不掉的。殺手锏也是幾個閨蜜給我想出來的辦法,一共有三招,一哄二鬧三生氣,有時候蘇建文不滿足我的某些要求就會拿出來使用。一哄就是想辦法哄他,拿出女性的魅力,抱著他不松手,躺在他懷里打滾撒嬌,直到他答應我的要求。第二招就是我假裝生氣和他吵架,吵完架噘著嘴不理他,等著他來哄我。第三招就是故意惹他生氣,反過來我給他道歉,然后再哄他。這三招每次都管用,蘇建文似乎也摸準了我的脾氣,很多事最后都依了我,這也是我們夫妻生活和諧的小招數。
我想出去上班同樣使用這幾個招數,蘇建文被我磨得實在沒了辦法,考慮了幾天后對我說,如果我堅持出去上班,干脆再成立一家小公司。小公司由他自己出資,讓我擔任董事長兼法人代表,由總公司分出一些業(yè)務,他從總公司里調撥幾個員工負責幫我管理。
蘇建文辦事一向雷厲風行,他幫我租了辦公地點,辦起了營業(yè)執(zhí)照,由我獨立經營的電商公司正式掛牌營業(yè)。在開業(yè)前,蘇建文告訴我,招收人員的時候要謹慎,不要出于私人關系招收員工,招收的熟人如果在工作中出現(xiàn)意外,撕破臉皮將來連朋友都沒法做了,總公司可以派過來幾個員工幫我打理業(yè)務。這次我沒有聽蘇建文的話,把幾個沒找到工作的同學閨蜜招來,都成了拿工資的公司員工??偣竟慌蓙韼讉€熟悉業(yè)務的員工,每天由她們負責業(yè)務上的事,我和幾個同學閨蜜坐在辦公室聊天,說的都是與業(yè)務無關的閑話。盡管這樣胡亂經營,公司每月依然有利潤盈余。我開始沾沾自喜,以為經營公司不過如此,誰都能夠干好,殊不知那些利潤都是總公司讓利的結果。
四
我和蘇建文第一次真正鬧矛盾是因為他的父母。他父母一直在農村生活,我們剛結婚的時候,蘇建文就想把父母接到城里和我們一同居住,那時候他父母的體質還好,不想離開農村,想和村里的老伙伴兒多流連幾年。這幾年他父母年齡逐漸大了,時不時會鬧些小毛病。雖然我們每星期都要去雙方父母家看望老人,我父母和弟弟一塊住在城里和不用惦記,蘇建文父母住在農村,他怕是有了突發(fā)急病耽誤了治療,想把父母接到城里居住。
蘇建文把父母接到城里居住我不反對,我的想法是再給公婆買一套房子,讓他們單獨居住,我們隨時可以去看望他們。蘇建文的想法是公婆必須和我們住在一起,否則一旦兩位老人有了突發(fā)疾病,盡管離醫(yī)院不遠,怕他們來不及通知我們耽誤了最佳治療時間。他給我舉例子,比如老年人最容易患的腦栓塞,如果在六個小時之內送往醫(yī)院,注射一針,很可能什么后遺癥也不會留下,如果超過六個小時,即便不死也會成為半身不遂的殘疾人。他說等公婆來了以后,讓我整天在家伺候公婆,替他盡一個兒子、媳婦的孝心。讓我在家全天候伺候公婆,我心里一百個不愿意,這件事我決不能答應他。
這是我們第一次真正鬧了矛盾,用蘇建文的話說,我觸碰了他婚前提出的第一道底線??此刻旎丶也桓吲d的樣子,我開始使用對付他的第一個招數。每天下班回家,我不等他去廚房,親自下廚房給他做飯,盡管做的飯糊的糊生的生,還是把飯端上桌子,并且拿筷子把菜送到他嘴里,也不管他每咽下一口都要皺著眉頭。他每晚都要在家里的電腦前繼續(xù)辦公,以前他辦公我在客廳里看電視,這期間我不再看電視,陪著他坐在書房,他茶杯里的水略微涼一點就給他換新的。睡覺躺在被子里,我整夜摟抱著他不松手。他依然像以前那樣寵我愛我,只是不能提公婆住在這里的事,這件事用他的話說,公婆在這里注定了,這件事沒有可商量的余地。
哄他的第一招不好使,我換為對付他的第二招,開始和他吵架。我問他,如果我每天在家里伺候公婆,我自己的公司怎么辦?他說公司里的事讓我放心,我去不去都一樣,每月的利潤一分少不了,公司法人依然是我,實在放心不下干脆把我的小公司關了,家里也不缺少小公司掙的仨瓜倆棗錢。我說和公婆住在一起,會影響我們的二人世界,他說現(xiàn)在住的大平曾有這么多間房子,我們兩個去臥室里怎樣恩愛誰也看不見,實在不行就把大平層賣了換一座小別墅。他又說公婆來了以后,我們抓緊備孕生孩子,給公婆生個孫子或者孫女,讓他們享受含飴弄孫之樂。我說如果公婆住在這里,我堅決不會生孩子。這樣吵來吵去,我們誰也不讓步,看來要想阻止他的想法,還要另想辦法。
靈魂對晤、以心悟心,逝水的時光變得更豐盈和飽滿。
善待別人的文字,用心品讀,認真品評,是品格和品位的彰顯!
我們用真誠和溫暖編織起快樂舒心、優(yōu)雅美麗的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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