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我把家里去年打下的麥子賣了，十八畝半地，不算前幾次賣的幾千斤，這次共賣了近一萬三千多斤，每斤賣了一元一角六分五厘，賣的人心酸，買的人無奈，賣了不到一萬四千元。說實(shí)話，最后那五厘錢是我硬爭取要來的。
　　 初冬的天氣，跟秋天一樣，變化無常，時陰時晴，雨時下時停，人們也弄不清，今年的天氣到底咋了，該下的時候不下，不該下的時候卻陰雨綿綿。
　　 常言道：“民以食為天。”我就是愛種地，愛攢糧食，也是受了兒時吃不飽肚子的緣故，這也可能受父輩的影響吧？
　　 種地的酸辣苦甜只有我知道。前年種了十八畝半地，天不作美，收割時陰雨綿綿，在我們北山畔，由于麥子黃得早，百分之九十的麥子都不同程度發(fā)生霉變，有些生芽，給銷售帶來了極大的困難，價格也一度下滑。
　　 那年麥也豐收了，當(dāng)時收割下來，我曬了一天，那麥稍有些問題，我拉了一蹦蹦車，一斤賣了八毛五分錢。我一生氣，不賣了，就賣了些袋子裝好放下。
　　 小麥的價格，說變就變，有人戲稱變得比小孩脫褲子還快。
　　 那天下午，我解開麥袋子，隨便抓了幾把，拿到兩個收糧點(diǎn)，一家是個熟人，但停收了，另一家看完麥子，每斤給一元一角七分，在也上不去了，他們說道，今年好光光（最好）小麥，才收一元二角錢，我牙一咬，那就賣吧？已經(jīng)把賣的心起了，俗話說：“刀子扎上疼得很，一拔就不疼了?！?br />　　 我馬上聯(lián)系收麥的車，因我麥多，直接裝車，然后過大秤，這樣也快，省事。
　　 晚上，我給鄰居幾個人說了，讓他們明早先不吃飯，約定七點(diǎn)半車來。
　　 那晚天陰沉沉的，好像扣了個黑鍋，還時不時地掉幾滴小雨，我的心也跟這天氣一樣，陰沉沉的，雖然說賣麥?zhǔn)歉吲d的事兒，但我始終高興不起來。
　　 收割機(jī)剛收下時，一斤麥賣了八毛五，中間麥在收購?fù)緯r，就那稍有些問題的麥價都一元四角了。
　　 人都是個洋相蟲，麥一漲價，許多人都不賣，還想讓繼續(xù)長，可惜我也沒有準(zhǔn)備賣麥的心，它長多少好像與我沒有多大的關(guān)系，我回家只看到壘地跟山一樣的麥壘，別提心里有多高興。
　　 說句老實(shí)話，二百多袋麥子，幾乎是過去農(nóng)業(yè)社糧食的總和，更別說我家現(xiàn)有這么多麥子。也正應(yīng)了那句諺語：“皇上他媽拾麥呢？不為拾麥，但為散心呢？”用農(nóng)村土話說：“有牛還怕掀不到溝里去?！本褪钦f有麥還怕賣不出去。
　　 半夜我起來看天氣，天還陰沉沉的，那毛毛細(xì)雨，跟篩子篩選過一樣，把水泥院下濕了，雖沒有流下大水，但細(xì)細(xì)的水，在水泥院里不停地流著。
　　 “明天賣不成麥了，唉?！蔽易匝宰哉Z地說道。
　　 第二天，我睡了個懶覺，加之手機(jī)關(guān)機(jī)，原來說好的車來了，那人給我打了兩個電話，都是關(guān)機(jī)，當(dāng)那司機(jī)要走時，我斜對面有一家，正好要賣麥，就擋住了車。
　　 我早晨起來，天還是陰著，小雨時下時停，街道雖然濕了，但沒有淌水，司機(jī)說這一點(diǎn)毛毛細(xì)雨，不算雨，秋冬季就是這樣，沒有大雨，你可以放大膽裝車。我連臉都沒有顧上洗，推上推麥小車車，幫助那家裝麥。
　　 這家麥不多，幾輛車推著、一袋一袋過著秤，不大一會兒就裝完了，司機(jī)說有一個小時就交了，交完不停上來裝我的。
　　 天還陰著，雨似乎小得多了，我的心也似乎安靜了許多，昨晚靠好幫忙的人也等著我。
　　 車走了，我回來急急洗刷了一下，熱了個饃一吃，又忙把麥壘子上的東西還有包的塑料薄膜取掉，又給門檻上鋪了軟膠板，怕推麥車車把門檻砸壞。
　　 剛收拾完沒有一會兒，我聽見門上車響，忙趕去一看，司機(jī)正轉(zhuǎn)車呢？
　　 我急忙去叫了昨晚說好的四個人，他們來時都帶來了自家的推麥車。
　　 我這麥多，加之老伴在西安管護(hù)孫子，沒有人搭手，就提前跟司機(jī)說好，直接把麥倒在車上，去了過大磅，這也快，整在（不麻煩）。
　　 五臺車不停地推著，還有兩個自愿前來幫忙的婦女，掃散落的麥顆、幫助整理倒完麥的袋子，還有幾個前來打聽麥價的老人，我家門口熱鬧破了，可以說從來還沒有這么多人。
　　 一個多小時過去了，麥也陸陸續(xù)續(xù)裝上車了，一百多袋麥子呀？這時的天空，陰的更重了，雨也下得比剛裝麥時的大了，人們都夸我運(yùn)氣好，麥剛裝完，雨就大了。
　　 我催促著司機(jī)，就怕雨大了，收麥的老板彈閑，可司機(jī)說這點(diǎn)毛毛細(xì)雨怕啥，你放心吧？
　　 抬頭望天，天還是陰沉沉的，云層低的好像在頭頂上，我忙把空袋子抱放在房臺的干處，我坐上車向交糧點(diǎn)趕去。
　　 幾公里的路程，沒有幾分鐘就到了。
　　 常言道：“屋漏偏逢連陰雨。船破又遇頂頭風(fēng)?！边@話一點(diǎn)不假，收糧老板爬上車，打了一碗麥一看，連連搖手不要，說我拉的麥跟樣品不一樣，麥色澤不亮，有很少幾顆墨粒。
　　 我馬上跟霜剎了一樣，一頭霧水。說實(shí)話我拿的樣品明明跟這個一樣呀？
　　 常言道：“彈閑得是買主?！蔽液谜f歹說，老板賬一點(diǎn)都不買，我心里更是十五個桶打水，七上八下，額頭不由得冒出虛汗，我偷偷用手捅了司機(jī)一下，我知道他常常給這里交麥，和老板關(guān)系好，想讓他幫我說幾句好話，把麥交了。
　　 那司機(jī)也是個靈醒人，急忙接過話茬，說道既然拉來了，讓老板收下。
　　 老板一意孤行，說什么都不要，我望著越來越大的雨，心里發(fā)毛（急），這車上裝著可是萬打萬斤麥子、裝著我一年的心血呀？裝著一萬多塊錢呢？
　　 我又一次抬頭看天，天一點(diǎn)面子都不給，雨點(diǎn)稠密地砸在車上，砸在麥顆上，我的心又緊張了一次。
　　 “要不少一點(diǎn)錢吧？”我硬著頭皮又求道。
　　 “你這麥我一塊一毛四我都不敢要，另外這不是錢的問題，一是麥質(zhì)量差，二是天下雨，沒有地方倒?！崩习逄氯?。我指著院子那個地方說道：“你昨天下午還說倒在那里，現(xiàn)在又變了?！?br />　　 老板似乎不耐煩了。“昨天下午是昨天下午，現(xiàn)在是今天早上，你也沒看天下著雨嗎？”
　　 我一看這老板，按他昨下午說的，一斤麥少三分錢都不要，現(xiàn)在槍炮都打不進(jìn)去，司機(jī)也沒有辦法了。
　　 人常說：“急中生智?！边@話一點(diǎn)不假。我突然想到還有一個收糧點(diǎn)，我過去給這里幫過忙。前幾天我和他通過電話，他說今年麥價格波動大，他今年賠得多了，暫時不收了。
　　 我又看看沒完沒了的小毛毛細(xì)雨，不得不厚著臉皮，打電話說明了情況，不說價格多少，只要把麥一倒，給人家把車騰下。
　　 “世上還是好人多?！辈恢俏艺\心打動了他，還是他發(fā)了善心，這個老板讓把麥拉來，我順便問了一句，價格多少，他說一元一毛七分。這和這里昨天下午說的價格一樣，我心里高興了。
　　 我火急火燎地讓司機(jī)快走，再不敢讓小雨淋濕小麥了。
　　 沒有幾分鐘，車到了那個收糧點(diǎn)，最近他向外調(diào)出了許多麥，寬敞的大棚下，并沒有多少小麥了，這個老板抓了一把麥看了看，說他原以為是新麥，沒想到是陳麥。
　　 這時我心里又打起了鼓，那鼓點(diǎn)一陣緊過一陣?，F(xiàn)在我什么都不說，給多少就多少，只要把車騰下比什么都好。我心里默默念叨著。不由得討厭這不爭氣的天氣，如果說天放大晴，我也不用這么著急，收糧的老板興許還能開恩。
　　 “一塊一毛六分錢，拉去倒吧？”老板終于發(fā)話了，司機(jī)好像猴子一樣，高興得馬上跳上了車，把車一卸，他頭也輕了。
　　 我試探性地問了問老板，你看能多少加點(diǎn)嗎？還有我叫車?yán)Z的車費(fèi)呢。
　　 “今年麥價不穩(wěn)，生意也不好做，是話不是話，張口放不下，既然你說了，那我每斤加五厘吧？一塊一毛六分五厘。
　　 哈哈，老板終于給了點(diǎn)面子，如果一萬斤，那就多出五十元，添不了斤，可添兩。
　　 三下五除二，沒有二十分鐘，麥卸完了，老板把賬一算，手機(jī)一掃，錢全部到位了，如果說放到第一次賣麥那里，那人說錢三五天后才可取。
　　 我會心地笑了，再一次仰望天空，天還下著小小的毛毛細(xì)雨，為賣麥，我望天空不知多少次了，我的脖子都仰望疼了。
　　 坐上拉麥車上向家里奔去，心中一塊大石頭終于落地了，我長長地出了一口氣，去年的麥子終于一顆不剩的賣完了？
　　 在車上，收糧的司機(jī)夸贊我，今天運(yùn)氣好，賣了個好價，如果說他拉來，都不一定給這個價。
　　 另外，如果今天讓他收這個麥，他都有些膽小，怕收去貼賠了。他有幾次收麥都賠了。
　　 這次坎坎坷坷的冒雨賣麥，我算吃盡了苦頭，一句話最后還是賣了，我的頭都好像輕好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