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菊韻】土臺子上的馬戲(散文)
“好消息,好消息,雜技馬戲團今晚六點半在廣場免費出演。請注意,是免費出演,歡迎各位前來捧場!”一輛宣傳車帶著大喇叭的喧囂,從我家門口緩緩駛過,那聲音就像一把火,瞬間點燃了整個村子的熱情。馬戲團表演的傳單,也貼遍了村子的各個角落,讓每家每戶都激動起來。
大家早早地開始準備晚飯了,空氣中彌漫著飯菜的香氣和對馬戲期待的人頭。
廣場中央,一座簡陋扎實的土臺子,靜靜地矗在那,似乎為今晚的演出做足了準備。此時的廣場,就像一塊有魔力的磁石,慢慢地聚起了人。他們有的帶著小孩,小孩像歡快的小鳥,嘰嘰喳喳叫個不停;有的提著板凳,板凳在手中晃晃悠悠,發(fā)出輕微的嘎吱聲;還有的亮著手電,那一束束光在漸漸暗下來的天色中交織閃爍,像是在編織一個充滿期待的夢。大家都像是準備打一場“持久戰(zhàn)”,臉上洋溢著興奮與期待。
表演的臺子,還沒完全搭好,工作人員不得不對熱情的觀眾進行“驅趕”??傻厣蠀s留下了各種各樣的物品,有小孩的玩具;有照明用的手電筒,電筒的光還倔強地亮著,仿佛在堅守著自己的領地;還有嬰兒的奶瓶;扇風的老蒲扇,這一切都是因為大家都不想讓出自己好不容易搶到的靠前位置,怕被他人占了。這小小的位置,承載著他們對馬戲的滿滿期待。
時間在大家焦急的等待中,一分一秒地溜走。群眾的心啊,越來越燥熱,那抱怨聲就像煮沸的開水,不停地冒泡。不管站在誰旁邊,都能聽到這樣的話“這馬戲怎么還不開始啊!”
突然,人群中不知是誰朝廣場那看了一眼,扯開嗓子大喊:“臺子搭好了,可以進去了!”這一嗓子,就像是一道閃電劃破夜空,原本四散的人就像被磁鐵吸引了過去,朝著廣場蜂擁而去。有拄著拐的,他們步伐蹣跚,但眼中的期待卻如同年輕人一般企盼;有活蹦亂跳的,他們在人群中穿梭,那興奮勁兒就像要去打開一個裝滿寶藏的箱子;有年輕力壯的,他們笑著、喊著。這場馬戲,引起了村里男女老少的興趣,激起了他們觀賞的熱情。
入了場,那場面就像一鍋煮沸的粥,熱鬧非凡。到處都能聽到這樣的聲音,
“哎哎哎,這個瓶子是我放的,我在這占座呢!”“不好意思,這個位置我先占了,您看看別的地兒呢!”“這個位置待會有人坐,你換個吧,麻煩啦!”……
大家都在找自己占的座,還有給親戚朋友占座的。盡管人人都在爭位置,但奇怪的是,沒有一個人是抱怨的。大人幾乎都是陪崽娃來看的,座位就讓孩子坐著,自己則心甘情愿地站一旁。大家都很通情達理的,不會因為一個座位就破口大罵。在這個小小的廣場上,彌漫著的是濃濃的親情和對馬戲的熱愛。
馬戲總算開始了,先是一群人騎著馬繞廣場跑了一圈。那些馬啊,雖然不是什么名貴的品種,但匹匹都精神抖擻。馬蹄子揚起一陣土,在燈光下飛揚,像是為這場表演蒙上了一層神秘的面紗。小孩們興奮得不行,嗷嗷叫著,那聲音就像是一群歡快的小狼發(fā)出的。
接下來便是小丑表演。那小丑穿著花花綠綠的衣服,臉上涂得五彩斑斕,就像個滑稽的花貓。他的動作夸張又滑稽,一會兒故意摔個跟頭,逗得大家哈哈大笑;一會兒又從口袋里掏出個氣球,像變魔術一樣捏成個怪模樣,然后扔到觀眾席里。小朋友們就像一群小鴨子似的,跟著氣球跑,爭著,搶著,整個場面亂哄哄卻又充滿了歡樂。
隨著表演的推進,噴火、耍蛇、魔術這些節(jié)目陸續(xù)上演,我的興趣卻漸漸消散了。噴火表演時,那火焰雖然耀眼,像綻放的巨大花朵,但刺鼻的燃料味卻像小惡魔一樣,不斷地往我的鼻子里鉆,讓我感覺有些難受。耍蛇表演中,蛇在表演者的操控下蜿蜒游走,那冰冷的鱗片在燈光下閃爍著詭異的光,它吐著信子的樣子讓我莫名有些害怕。
我不再有小時候的那種好奇和興奮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無聊。魔術表演也沒能提起我的興致,那些看似神奇的手法,在我眼中變得有些老套,我仿佛一眼就能看穿魔術師的小把戲,心里只想著這表演什么時候結束。我開始覺得無聊,周圍的喧鬧聲仿佛離我越來越遠,我就像被一層透明的罩子隔絕了起來,只是呆呆地坐著,對后續(xù)的節(jié)目毫無期待。
這時,爸爸似乎察覺到了我的異樣,他那溫暖而粗糙的手,輕輕拍了拍我的肩膀,眼神中帶著一絲詢問與關切。
我小聲地對爸爸說:“爸,我想回家了,沒啥意思。”
爸爸微微一愣,然后笑著說:“怎么啦?你以前可最喜歡看馬戲了。你小時候啊,只要聽說哪里有馬戲表演,就像著了魔一樣,拉著我不放,非要去看。那時候,你那小眼睛里滿是期待,興奮得小臉通紅呢。”
我聽了爸爸的話,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頭,腦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現(xiàn)出小時候的畫面。那時,每次有馬戲表演的消息,我就會像個小尾巴一樣跟在爸爸身后,不停地問:“爸爸,我們什么時候去看馬戲呀?是不是有很多好玩的?”
記得有一次,我們走了很遠的路去鄰村看馬戲。那是一條蜿蜒曲折的鄉(xiāng)間小道,道的兩旁有發(fā)著昏的路燈光。雖然燈光很暗,但還是照亮了我和爸爸前行的路。一路上,我就像只剛出籠的小兔子,蹦蹦跳跳,充滿了活力。到了現(xiàn)場,那是一塊空曠的打谷場,周圍用幾根木頭和繩子簡單圍了起來。表演的架子,也是用些舊木材搭建的,但在我眼中,那就是世界上最神奇的地方。
我被那些表演深深吸引住了。那幾個大哥哥大姐姐在架子間穿梭、翻轉,他們的身影就像靈動的燕子,每一個動作都充滿了驚險與刺激。我緊張得手心都出汗了。那些被打扮得花花綠綠的小羊,被拉著在場上跑。小羊那呆萌的模樣,可愛極了,就像一群毛茸茸的小天使。我眼睛都舍不得眨,緊緊抓著爸爸的手,激動地喊:“爸爸,你看,太厲害了!”那時候,馬戲就是我心中最奇幻的世界,是童年最美的期待,是我無數(shù)個夜晚夢中的場景。
而現(xiàn)在,我卻坐在這嘈雜的廣場中,對眼前的一切感到厭倦。爸爸看著我,似乎察覺到了我的不對勁,說:“孩子,人總是會變的,也許你現(xiàn)在覺得無聊,但這些回憶對爸爸來說很珍貴呢。不過,如果你真的想回家,我們就走吧。”
聽了爸爸的話,心中怦然有了些觸動。抬起頭,看著周圍那些依然沉浸在歡樂中的人,還有那些小朋友們臉上洋溢著的純真笑容,像陽光一樣耀眼,仿佛看到了曾經(jīng)的自己。我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決定留下來,也許,這不僅僅是一場馬戲,更是一份和爸爸的共同回憶,是我們父子之間情感的紐帶。
表演還在繼續(xù),后面的節(jié)目有驚險的雜技。演員們在簡易的舞臺上翩翩起舞,做出各種高難度動作。他們就像一群無畏的勇士,挑戰(zhàn)著身體的極限。那輕盈的身姿在舞臺上旋轉、跳躍,每一個動作都像是在書寫一個傳奇。還有可愛的小動物,在表演算術和鉆圈:小狗們機靈地用爪子拍拍寫有答案的牌子,小猴子們調(diào)皮地在圈中穿梭。它們那機靈的模樣,逗得觀眾哈哈大笑。那笑聲,在廣場上空回蕩,仿佛要沖破云霄。
我試著重新融入這歡樂的氛圍,雖然不再像小時候那樣充滿激情,但也感受到了一絲絲溫暖。我和爸爸坐在那里,靜靜地看著表演,仿佛時間在這一刻變得緩慢而又溫馨。這一晚,馬戲表演依舊在熱鬧地進行著,而我卻在無聊與回憶交織的情緒中度過。這個夜晚,就像一顆璀璨的星星,鑲嵌在我記憶的長河中,熠熠生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