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生活中的精彩無處不在，只要你愿意捕捉。當(dāng)生活的瑣碎化作美妙的音符，最普通、最平凡、甚至當(dāng)廢物處理的玉米芯也能成為人們喜愛的演奏家。你信嗎？我信！不然，請聽我說。
　　 在生活中，特別是在貧窮的日子里，因為手邊拮據(jù)，人們常常會為尋找合適的洗衣工具而煩惱。其實，有一種東西就在我們眼前，只是我們對它熟視無睹，不拿它當(dāng)回事。它就是許多人都非常熟悉的玉米芯。我在幾歲的時候，媽媽就開始教我用玉米芯洗衣服。
　　
　　 二
　　 玉米，大家熟悉。玉米芯，農(nóng)村人或者在農(nóng)村生活過的人都不陌生。我從小就熟悉玉米，也常與玉米芯打交道。常拿著玉米芯輕輕地撈癢，它比手抓止癢的效果強多了，但是只能是輕輕的哦。否則，以它的硬度傷了皮膚，可別怪我沒提醒你。我更喜歡用玉米芯搓洗衣服，那些較臟的邊邊角角，通過她的演奏摩擦，就會變得十分干凈。它發(fā)出的美妙音律常讓我興奮，讓我久久回味。
　　 我們的主糧是水稻。因為田地少，且還瘦。玉米，對我們來說，是雜糧，一般種在不被人重視的較瘦的山地。那時，隊里的地，每年能派出來種玉米的并不多，得到的產(chǎn)量也非常低，有的年份干脆不種。誰都知道，生根的要肥，生嘴的要吃，玉米本就是肥力要求較高的農(nóng)作物，山里土肉更淺，又無法保墑，常處于缺水狀態(tài)。就是種了僅有的玉米，長出來的玉米也不飽滿，棒子小，還像些丑八怪。就和我們山里人一樣，起跑線擺在哪里，還沒邁步，已經(jīng)落后于他人幾十上百米甚至上千米。無論怎么努力，得出來的結(jié)果總是差強人意。玉米的生育期有限，人的生命有限，幾經(jīng)滄桑，幾經(jīng)風(fēng)雨，過了歲月，去了年華，已老矣。真比不了出生在好地方的人。
　　 一母生九子，九子九個樣，也總有例外。還有俗語“高山出鷂子，寒門出才子”作證，出息好的常有。有占盡了陽光先機、肥效優(yōu)勢的玉米——比如像在某石頭縫隙處因下雨堵住了爛葉泥土下滑的地方，也或者在某個小小雜草土沫堆積的低洼處，只要苗長出來見到了陽光，這里的泥土雜質(zhì)多，腐爛后很肥且松軟，它的根系就比較發(fā)達，可以茁壯成長，從小就表現(xiàn)出與眾不同。人也一樣，天賦異稟有緣故，努力拼搏有緣故，好運眷顧也有緣故，出類拔萃自然就有緣故了。此處的玉米壯，棒子大，玉米芯周周正正，是玉米芯中的靚女帥哥。它們理所當(dāng)然成了大家的搶手貨。無論在什么年代，老百姓都是能節(jié)省就節(jié)省。何況在哪貧窮的日子里，不花錢還實用的洗衣工具，比洗衣刷也不會差，甚至還有洗衣刷無法做到的功能。像難洗的鞋尖、鞋后跟等，用玉米芯來刷洗，就可以輕松解決，不會留死角。因此，誰都想得到它。
　　 那個年代，沒有脫粒機，老百姓的手就是剝玉米的機器。當(dāng)然有聰明的，用火鉗抽槽、用球鞋底綁在長板凳上代勞等。下雨天，隊長一聲號令剝玉米，特別是家里常洗衣服的人，爭先恐后，要先搶好的剝。因為玉米芯最后都是拿去當(dāng)柴燒——做飯或者烤火或者燉爐子。把自認為可以作用的精選出來，誰也不會說三道四。畢竟家家都需要，常常還把它當(dāng)成寶貝保管，一年要用好幾個，有的還把它拿來送人。因此，它的歌聲經(jīng)常在各家各戶單獨演唱。大合唱便是集中到河里或者溝里同時刷洗的時候，就精彩萬分了。
　　
　　 三
　　 姜是老的辣，玉米芯當(dāng)然是老的經(jīng)久耐用一些。嫩玉米芯，很容易碎，也用不了多久，齒就平了。老的玉米齒槽深且非常堅固，摩擦力強，容易去污，一般洗兩三個月沒問題。選玉米芯也是有講究的，第一要大要粗要長，是起碼條件；還就是要熟透了的玉米剝出來的芯，齒痕較深，手拿舒服，手摸扎手；再就是筆直、勻稱，大的那頭到小的那頭，按照等份勻下去，才標(biāo)致；還有小的那頭也要有齒且堅固，這就要求玉米必須飽滿才行。像選美一樣，有時候在一大堆里面翻來覆去也難得選出幾個心儀的。本來都不怎么樣，就在矮子里選將軍，爛花里挑好花。它和世間所有的生物一樣，最后都免不了化為灰燼成為泥土，但在這之先，人們喜歡它來幾段盡情的表演，它也算是對鐘情它的人做出最后貢獻吧。
　　 當(dāng)然玉米芯的歌聲是要洗衣服時才有的?！扒Ю锺R常有，而伯樂不常有”。要賞識它的人利用它時才能欣賞到它那美妙的歌聲。我覺得我們山里人倒成了玉米芯的伯樂，城里人或者十指不沾陽春水的人永遠也不會有此發(fā)現(xiàn)。我想它肯定是心存感激的，不然，它的聲音哪能如此激昂慷慨！
　　 洗衣服時，玉米芯直接代替了刷。衣服的袖口或領(lǐng)子、或前胸的邊邊、或褲腳、或膝蓋等比較臟的地方，平鋪在石頭板上，澆水濕透，抹點肥皂洗衣粉之類，然后直接摩擦，“嗶咔、嗶咔……”聲響起，它的聲調(diào)雖然單一，但污漬汗?jié)n卻不是玉米芯的對手，它們很快就夾著尾巴隨水而逃，還衣服干凈如新。
　　 我喜歡玉米芯搓洗衣服時發(fā)出的“嗶咔嗶咔”聲。有時候還因為這種“嗶咔”聲，而撩起洗衣服的人隨著節(jié)奏唱起歌。先來一段“我洗刷刷，洗刷刷……”，再來幾句“一條大河波浪寬，風(fēng)吹稻花香兩岸……”。玉米芯似乎受到感染，它也隨著節(jié)奏此起彼伏。到底是洗衣人的歌聲感染了玉米芯，還是玉米芯的演奏影響了洗衣人，大家心中也說不清楚。
　　 玉米芯的齒堅硬，刷洗的時候，也當(dāng)用力，它的聲音略顯有力高亢，這是對有重度污漬的某處發(fā)出的專有聲調(diào)、給制定的專有音符。我突然覺得玉米芯的凹槽有點像口琴的模樣，哈哈，原來如此，難怪了！親愛的讀者，理解了嗎？這是勞動者的智慧，特別是窮苦勞動者在日常生活中得到的經(jīng)驗，不能不為這樣的演奏家點贊喝彩。
　　
　　 四
　　 我與玉米打交道幾十年了，現(xiàn)在還種它，每年也還選幾個玉米芯出來洗衣洗鞋。老百姓是不會去研究玉米芯其他用途的，像工業(yè)方面的、食用菌方面的，也不懂研究，于己沒多大關(guān)系。平民注重的是農(nóng)業(yè)方面與自己有著切身利益的，才會關(guān)注。像將玉米芯拿來做豬牛羊的飼料添加劑，為人們創(chuàng)造價值，這個是可以試試的。
　　 無論如何，玉米芯的演奏一直還在我的家中上演……
　　 寫著寫著，怎么突然覺得我們許多人都像我拿來洗衣服的玉米芯。玉米脫粒走了，不再是身上的一部分，剩下的只有芯。我感覺，不單農(nóng)村人像，城里人也像。當(dāng)然，我也像，因為大家在生命的最后還是不曾退場，哪怕發(fā)出的“呲啦”聲，不再悠揚，也還在繼續(x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