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鈴聲響過
　　
　　
　　 小學(xué)校的鈴聲響過了
　　 高年級的教室仍然混亂
　　 腳下的火箱冒岀絲絲煙縷
　　 他們歡笑，流淚，瑟縮
　　 天氣寒冷，灰蒙的窗囗
　　 吹響呼嘯的口哨
　　 窗外站著的白楊，也會聽課么
　　 裸枝上殘存的葉片
　　 好像護(hù)耳，靜不下來
　　 發(fā)岀噼啪的尖叫
　　 課文半開半掩
　　 重復(fù)念叨昨夜的天氣預(yù)報
　　 不安份的男生伸岀雙手
　　 年輕的女教師，她的圍脖
　　 好像一苗燃燒的火焰
　　
　　
　　 【】冷空氣
　　
　　
　　 有消息說：立冬以后
　　 冷空氣會頻頻襲擾湘西南
　　 比我高大矮小的山嶺
　　 頓時龜縮成佝僂的曲線
　　 經(jīng)過原野
　　 一口低俯的山塘，似乎羞澀
　　 試圖捂住奔走的胸脯
　　 喊叫聲從村莊傳來
　　 屋檐旁的梧桐，光裸修長的手臂
　　 頻頻揮動擦肩而過的呼嘯
　　 好像慌亂間，忘記叮囑
　　 我不斷回首
　　 幸好已松開攥緊的心頭
　　 幾尾蕩漾的漣漪
　　 溫暖著，也許暫時不會冰凍
　　
　　
　　 【】外出
　　
　　
　　 村前的小路。年邁的母親
　　 把沉實(shí)的行禮袋交到女兒的手中
　　 喉頭開始哽咽：出門在外
　　 時刻謹(jǐn)慎小心……
　　 晴天。清朗。無霧。藍(lán)天高遠(yuǎn)
　　 鳥翅往南，往北
　　 已經(jīng)立冬，田埂上的野菊花
　　 疏落，纏綿
　　 民間模樣，楚楚臨風(fēng)
　　 朝向纖細(xì)，堅(jiān)忍的背影
　　 頻頻吹拂淡淡的芬芳
　　
　　 某棟農(nóng)舍，模糊的玻璃窗
　　 不斷變換視角
　　 對門的山坳，腳步聲遠(yuǎn)了
　　 他幾乎飲出一屋的水花
　　
　　
　　 【】隱藏
　　
　　
　　 山嶺，樹木，鳥鳴
　　 彎曲，顛連的道路
　　 早晨六點(diǎn)鐘，它們已經(jīng)睡醒
　　 村莊陸續(xù)出門
　　 鋤頭，畚箕，牛繩，竹籃
　　 匆忙，晃悠，山野滿了
　　 站在山坡，似很沉重，似很輕盈
　　 此刻，濃霧罩下來
　　 廣闊的圍幔，裹挾，侵襲
　　 遮掩一切，深藏一切
　　 包括行走，匍匐，遠(yuǎn)眺，遐想
　　 隱隱摸著歲月的嘆息
　　 讀小學(xué)高年級的孫子
　　 回過頭去，發(fā)現(xiàn)
　　 奶奶的目光搭在屋檐上
　　 日子，以及遠(yuǎn)方
　　
　　
　　 【】由黃昏進(jìn)入黑夜
　　
　　
　　 山嶺降下來，抵達(dá)視野和內(nèi)心
　　 小路似乎平坦，平靜
　　 攜帶黃昏的景致
　　 黃色，紫色，紅色的山花
　　 相互傾慕，糾纏
　　 蝴蝶忘記歸家的方向
　　 灌木喬木依次打開晚霞，關(guān)閉晚霞
　　 好像潺潺流向高處的泉水
　　 輕盈擺蕩濃了淡了的身影
　　 鳥聲彌漫，浸潤
　　 有序無序，銜起巨大的暮靄
　　 隱入私秘的住所
　　 月正升起，溫情，呢喃，無邊無際
　　 面前的山坳，是剛壘砌的鳥窩么
　　 我仰躺著，摟住懷想
　　 朦朧且透明的鳥蛋
　　 不能自持，不能自拔
　　 有人在山下喊，蠕動的背影
　　 寂寥，喧響，明凈，黑暗
　　 不可思議，防不勝防
　　 好像墜入迷蒙的白內(nèi)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