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時候，家里窮，牙膏、牙刷不是生活必須品，可有可無。一直以來，我沒有養(yǎng)成刷牙的習慣，甚至連漱口的習慣都沒有。
　　 1993年9月，秋葉飄零，我讀初中，離遠四十里，住校，父母為我準備各種生活用品，吃的、穿的、用的，樣樣俱全，唯獨沒有牙膏、牙刷。上學后，早晨的起床鈴聲響起，我從床鋪上爬起，穿好衣服，用毛巾抹一把臉，直接去上課，眼屎還“晶瑩璀璨”地掛著，一點兒也不覺得尷尬。因為像我這樣的人，不止一個，好多因為窮，好多因為懶，懶得擦臉用的毛巾，根本都不用蘸水，直接干擦。時間長了，毛巾已經成了“黑巾”。
　　 這樣不刷牙，后果很嚴重，造成嚴重的牙周炎。原本，牙齒周圍的牙齦紅潤有光澤，像剛出生的寶寶，但慢慢紅腫起來，造成炎癥。剛開始，“呼哧呼哧”地喊痛，簡直要人的命，坐臥不安，到村里的赤腳醫(yī)生要來兩顆止痛藥，配合一點阿莫西林消炎藥，好了點。只是，這治標不治本，根本起不到什么效果，炎癥肯定會再度襲來。幸好年輕，啥都不是事，恢復力強，好好睡一覺，“天”就亮了，牙齒問題看似無足輕重，每隔兩三年才發(fā)作一次，并未引起我的重視。
　　 隨著日積月累，牙痛的次數(shù)增多，刷牙就重視起來。每天清晨，睜開眼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直奔廁所，解決一下生理問題。小便結束，刷牙正式登場，在水龍頭面前，擰開或掰開牙膏蓋，擠一點白色膏體到牙刷上，喝一口水，“咕咕咕”潤濕一下口腔，把蘸有牙膏的牙刷放進水缸里，避免纖毛過硬，過于干燥，刷傷牙齦，造成不好的結果。
　　 沒有專業(yè)牙醫(yī)的指點，我天真地以為，刷牙就得用力，右手緊緊捏住牙柄，狂風暴雨般，猛地塞進塞出，還使勁按壓牙柄，爭取讓刷牙更徹底。這樣的結果，牙齦十有八九受到傷害，流出鮮紅的血，隨著白色的泡沫一直從口中吐出，沾滿整個水池。
　　 再后來，我學了點知識，了解到刷牙應該早晚各一次。這樣，每天晚上吃完飯后，總要重新刷一次牙。某次，姐夫看到我，還夸獎我：“噢，不錯，一天都刷兩次牙了。”姐夫年紀偏大，可能是遺傳的緣故，牙齒特好，都是早晨刷一次，并沒有晚上刷牙的習慣。
　　 我笑著告訴他：“以前也不刷，牙齒老痛。自從早晚刷一次之后，幾乎都沒痛過了，還是要養(yǎng)成這種習慣為好?！?br />　　 當時，我說的是真的，代表的是以前，并不意味著以后。因為刷牙同樣無法跟時間抗衡，跟牙周炎徹底說再見。走上講臺后，成為老師的我迷上打籃球，頻繁參與比賽，天天必登場，身體對抗成了常態(tài)。只要微微觸碰到牙齒，就會流血。同場的球友好心提醒，我并沒當回事，反正不去管它，過上幾分鐘就不會再流。
　　 起初似乎還能忍受，但隨著時間推移，間歇性的疼痛頻頻出現(xiàn)，僅靠消炎藥暫時緩解癥狀。慢慢地，消炎藥似乎都不管用，牙齦反反復復腫痛，只能跑到縣城的“胡春泉牙科”診所治療。那位牙醫(yī)看了看，皺起眉頭，擰成溝壑，告訴我牙周炎情況很嚴重，需要立即洗牙，片刻不等待，否則一嘴的牙齒都難以保住，全得掉光。
　　 我點點頭，趕緊洗。牙醫(yī)拿起工具，又特地強調：“先生，你的牙結石太多，肯定從來沒有洗過牙，也沒有正確刷過牙，別人洗牙100元，你這個要150元?！蔽衣犃?，心里隱隱有點不舒服，為什么我的就貴點？不過，回頭想想也對，我這牙嚴重至如此，需要別人花更多心思，多忍受一點臭味，多付一點錢，理所當然。
　　 價格協(xié)商好，牙醫(yī)進行超聲波潔牙，通過高頻振動去除附著在牙齒上面的結石。從左至右，從上到下，牙醫(yī)細心地幫我清理。盡管小心翼翼，但血流不止。我有些擔心，會不會有生命危險。牙醫(yī)司空見慣，鎮(zhèn)定地告訴我，很正常，洗完牙還要消炎的，保準沒事。
　　 懸著的心放下，忍著疼痛，一會就吐一嘴的牙結石和鮮血。白凈的水一杯杯入嘴，一口口紅濁的水出來。煎熬中，度過半個多小時，牙醫(yī)才放下手上的工具，為我抹了點藥，向我推銷一款牙膏，說對預防牙結石有好處。剛剛從床上暈頭轉向下來的我，雖然覺得有點貴，但為了避免牙周炎的干擾，還是掏出錢包，乖乖付了錢，帶著“高檔牙膏”離開。
　　 有了高檔牙膏，我迫不及待想試下效果：擠出來，顏色跟其它牙膏差不多，都是潔白膏體，刷起來，味道也差不多；至于最終效果，好像沒多大區(qū)分。因為沒過一年，我的牙結石又歷史重演，比上次還嚴重，疼痛加劇，牙齦處按一下，一個深坑，很久都不恢復。
　　 再一次走進牙科診所，我以為一切如常，清潔一次就好。剛清潔完，卻忽略了牙醫(yī)的提醒：不要吃硬東西。偏偏不信邪，剛好同學聚會，幾個老熟人坐在一邊，暢所欲言，無所顧忌，硬邦邦的板栗咬起來“嘎嘣脆”，香甜美味，一口一個，接二連三。吃的時候不覺得，過了幾個小時問題大了，牙齒疼痛不止，天地都徹底黑了，只好換了一家診所，重新找牙醫(yī)，又清潔一次。
　　 這樣數(shù)次，對牙周的傷害很大，牙齦明顯萎縮，牙槽骨露出來，已經出現(xiàn)明顯的松動。同時，醫(yī)生鄭重地告訴我，刷牙不要橫著牙，要豎著刷，順著牙齒的縫隙刷，才能更好地清理食物的殘渣，避免殘留，有效減少牙結石的產生。他一邊說，還一邊用手勢指導我。天啊，這時，我才知道刷牙的正常做法。要知道，當年我已經三十多歲，人生到達而立之年，才了解這些。可見，井底之蛙，孤陋寡聞是多么可怕的事！
　　 從那以后，我刷牙耐心多了，不再粗暴如虎，而是溫和細膩，畢竟牙齒是自己的，自己不珍惜，還有誰來重視？可惜有點晚，上下各有一顆牙齒，因為疼痛不止，只能拔除，并套上假牙，雖然潔白如新，但總不如原裝的好，咬合力不夠，食物更容易陷進去，需要常常剔牙，常常漱口，才能換來短暫的舒適。
　　 值得慶幸的是，除了少數(shù)幾顆牙齒外，其余大部分狀況尚可，雖有輕微松動，但整體仍堅韌不拔，為我這個主人盡心盡力服務，不言不語，不推卸責任。作為回報，我對它們更是如親生孩子一般，精心呵護，生怕它們哪天撂挑子，棄我而去，令我喪失對美食的欲望，人生的樂趣銳減，那就悔之晚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