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曉荷·獎】時光隧道(散文)
奶奶睡在靠門口的下炕,我睡在奶奶懷里,我左身空著的一半,是留給爺爺睡的。
奶奶示意我拉燈睡覺。爺爺去了塬上的親人家,這幾天不回來。我忽然很想念爺爺。在我的潛意識里,我好似今晚和今后幾天見不到爺爺。我就要離開家里,出遠門了,這樣我便很久很久見不上爺爺了。
我忽然悲從中來,我太想念爺爺了。像以往一樣,我將頭枕在奶奶溫暖柔軟的胸膛上,淚流滿面。奶奶看了我一眼說,狗,睡覺。我說,我想爺爺。奶奶說,想爺爺了?我點頭,輕聲啜泣著。
咪蛋在我身邊跑過,我想拉住他,它卻跑到炕里面去了。我抬手拉了下我頭頂?shù)臒衾K,燈滅了,屋子里一下黑起來,外面呼呼刮著風,屋子里并不冷。我看見一個玻璃高腳杯里裝著多半瓶白酒,害怕被我睡糊涂打翻了,爬起來把它端到爺爺睡覺的炕墻邊去放下,回去睡到奶奶懷里,奶奶一言不發(fā)??催涞皽惲诉^去,怕它把酒杯打倒,又爬起來挪了個地方,依然覺得不牢靠,但也沒有地方可放了,炕墻邊擺滿了東西,只能擱在靠近炕頭的地方了。
黑暗中,我看見咪蛋跳過我身上,我用手機拍它,它在黑暗中顯現(xiàn)出小老虎的皮毛和體態(tài),用溫柔的眼睛看我。然后跑過去聞了聞高腳杯里的酒,開始喝了起來。我想拍它喝酒的樣子,伸手去拉我頭頂燈繩,燈拉不亮,看奶奶頭頂也有個燈繩,拉了幾次也不亮,我不知道是停電了還是燈出現(xiàn)了問題,奶奶說:是不是燈閃了,我去把燈泡子擰下來。奶奶起身把燈泡捏在手。我心想,奶奶在世身體好著時就沒見過燈泡,那時候還點著煤油燈呢。我生怕電把奶奶打了,就趕緊把奶奶推開,我去擰等座,等座是黃銅色的。我手搭上去,等座燙得很,我一下一下擰著燈泡,擰下燈泡,把燈泡拿在手里搖了搖,好讓閃掉的燈絲接上,然后抹黑將燈泡按了上去,拉燈繩燈不亮,又去拉另一個燈繩依然不亮,我說不是接觸不良的問題。心里想,要是爺爺在就好了,他就把問題找出來處理了,我們就不會睡在黑暗里手足無措。如今我和奶奶只能黑熬著。黑暗里只聽得咪蛋喝酒的聲音,我心想它一定會喝醉,沒有亮光,不知道它喝醉酒是啥樣子。
忽然,現(xiàn)實的我就醒了。我聽到咪蛋和鐵蛋在門外輕聲叫,用爪子撓門。我翻身,丈夫睡在我身邊,感覺他沒有睡著,我問他,我又打呼嚕了嗎?他說沒有打。
這時候,我聽咪蛋輕身叫著輕輕撓門,便起身準備開門。丈夫說,不許開門。我說我要上廁所,起身開門,咪蛋和鐵蛋蹲在門外,小腦袋貼著門,看我開門停止了叫聲,一起仰起小腦袋看我,我關了門出來,它倆開心地叫了聲,從客廳跑了一個來回,看著我上完廁所,跟著我回了小臥室,我從柜子里拿出被子睡覺,它倆站在地上昂頭看我,輕聲哼唧,我說,咱們睡覺吧!
它倆愉快地回應了一聲,一左一右臥在我身邊,靜下來。
我看表,此時是23日凌晨零點過二分。忽然,街道上的路燈滅了。屋子里黑了下來,黑暗里我看見咪蛋趴在我左邊床上,尖尖的耳朵豎著,小尾巴貼著床單一下一下動著,鐵蛋黑簇簇的小身子靠在我打字的右手邊,靜悄悄地。
依次撿它們回家?guī)讉€月以來,它們習慣了有我的陪伴,只要我在它們身邊,它們就安靜下來,和我一起休息一起起床。就像小時候,我習慣了爺爺奶奶的陪伴一樣。
早上五點半起來,我拉開柜門找衣服穿,丈夫唏噓道:我在家就睡不好覺,貓玩耍你打呼嚕,這么早你又起來翻箱倒柜的。我說我晚上十點鐘就睡覺了,我睡覺時貓就跟我一起睡,我早上五點半起來,它們就起來了,你晚上刷視頻不睡覺,還怪我和貓了!丈夫說,我沒刷視頻,我在給咱們煮明天吃的牛肉。
想起昨天早上,丈夫說貓昨晚不睡覺胡跑,他把貓關門外才睡著。我說我咋不知道?丈夫說,你打呼嚕睡得沉沉的。我趴你臉上看一個女人怎樣打呼嚕。我說,我是不是有病了咋打呼嚕?丈夫說,打呼嚕怎么是病呢?沒睡好或者太困乏都會打呼嚕的。我說不是,肯定有啥問題,以前我睡覺靜悄悄地,哪里有聲息?我要看病去。
我一回頭咪蛋枕著我的枕頭睡著,看腳邊,鐵蛋也睡著,我問丈夫,你說你把貓關外面了,你看咋在我身邊?丈夫說,那肯定是咪蛋自己把門撓開進來的。咪蛋和鐵蛋聽了,抬了下頭表示認同。
日子一天天過著,好多事情發(fā)生著。好似在某個時間點重復著往昔的情景,明晰而模糊。我知道,在我們?nèi)庋劭床坏降臅r光隧道里,那些懷念和美好,依然存在著,在我們心里,在我們的思念里,在某個不經(jīng)意的瞬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