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水·緣】我想吃榴蓮(散文)
六月,荷花開了,夏天到了,天氣炎熱,溫度攀升,榴蓮上市的季節(jié)來臨,我真的好想吃榴蓮,想得不得了,口水都要流下來,吞了又吞。
周末,做完作業(yè),合上書本,整理好書包,沒什么事,到處翻找,家里沒什么零食??粗帐幨幍暮凶?,我像一個小饞貓似的,跑到媽媽面前:“媽媽,親愛的媽媽,我想吃榴蓮了,您能買一個給我嗎?聽同學們說,他們都吃過,都說很好吃,我也想嘗一嘗味道?!?br />
媽媽用手在圍裙上擦了擦,回頭看看我,笑了:“孩子,你知不知道,榴蓮可貴了。這可是水果之王,不是一般的水果。不過,你是我最心愛的寶貝,既然開口了,我當然得答應你。等你考了一百分,我就給你買,說到做到?!?br />
天啊,竟然要考一百分,我又不是學霸,不是班級里的得分王,平常考試只能考個八十多分,發(fā)揮最好的一次九十一分,根本考不了一百分。這不是為難我嗎?不想給我買就明說,還談條件。唉,一聲嘆息,我想想,為了我的水果之王——榴蓮,還是拼了,不遺余力也要干,爭取考出史上最好成績,打破自己的極限。
早上,陽光從云層中透過來,鳥兒在樹枝上嘰嘰喳喳,露珠掛在草葉上晶瑩剔透,我已經(jīng)坐在凳子上,挺直著腰,兩腿邁開,雙手捧著語文書,“嘰哩呱啦”地背課文??墒?,我的記憶和魚一樣,只有七秒種,背熟了又忘了,忘記了怎么辦?只能重新背。
背著背著,我的眼皮開始打架,眼睛不受控制,腰微微向前彎著,頭不斷地點一下,再點一下,像小雞啄米一般,真想睡覺,要是有一張大床,我可以睡個三天三夜。不,不能睡,我還得考一百分,還要吃榴蓮。我伸出右手,蜷縮其余三根指頭,用拇指和食指在左手的胳膊上使勁掐上一掐。啊,我呲牙咧嘴,一聲尖叫,震耳欲聾,差點把房子震塌,再看看左手手臂處,已經(jīng)有一道清晰的紅印。這下,不睡覺了,好好背書。古有頭懸梁,錐刺股;今有“掐痛自己,只為背書”,最后背熟課文,也算值了。
該做數(shù)學題了。前面尚不太難,慢慢地后面的難度越來越大。這不,一道題像兇猛的攔路虎一樣,擋住了我。我想啊想,手指不斷地在腦袋上撓啊撓,頭皮都要被我摳下來,還是想不出。怎么辦?不管它了,反正只有一道題,有什么關系,誰還能做到啥都懂,那不成了百事通了?可是,不行,我得弄懂它,一百分意味著每道題都得會,半道都不能錯。如果考不了一百分,榴蓮就沒戲了,徹底與我絕緣,多少天的想念歸零,不劃算。
我拿著題目,來到爸爸面前。爸爸雖然不是老師,學問不夠淵博,雖然沒讀過大學,不是工程師,但有點水平,小學知識難不倒他。爸爸很是愿意為我解答,接過試卷,認真看了看,拿起筆算了又算,耐心細致地講給我聽,一遍遍,直到我聽懂了為止。
終于,功夫不負苦心人,我考到一百分。一百分就像一面鮮艷的五星紅旗,紅體虬勁,招展在試卷上,長出一對翅膀,飛啊飛,飛到我的心里,飛到我的臉上。我開心地唱著歌,酒窩里滿是甜意,可以吃榴蓮了。
我背著書包,興奮地回家。一路上,鳥兒歡唱,大路筆直,國泰民安,一切真好。我掏出鑰匙,插進鎖孔,“咔嚓”轉動,打開家門,看到家里的情景:小小的家,小小的廚房,陰暗的屋子,一臺勉強算得上高檔的電視……想法發(fā)生了驚天大改變:媽媽賺錢不容易,工作很辛苦,我還要花她那么多錢買榴蓮嗎?
我曾經(jīng)到過媽媽上班的地方,她是織布工。那個車間,狹小陰暗,位于建筑的最底層,聲音很是嘈雜,機器的聲音不停地轟鳴,從早吵到晚,每天說話都要尖著嗓子,才能聽個大概;空氣中,彌漫著無數(shù)的灰塵,肉眼可見,媽媽整天戴著口罩,回家后鼻子里還是黑黑的,要洗很多次,擤很多次;夏天溫度很高,像個大蒸籠,40多度的高溫可不是開玩笑的,連電風扇里吹來的風都是滾燙的……這樣辛苦干上一天,只有60~70元。我卻還要媽媽給我買榴蓮,是不是太不孝順,太不應該。我不想成為《慈母情深》里的“我”,為了一本《青年近衛(wèi)軍》,耗費母親來之不及、辛苦賺來的工資。算了,不讓媽媽買了,我自己想辦法。
對了,這些年,攢了一些壓歲錢。房間里有個盒子,鐵皮盒,曾經(jīng)裝月餅用的。月餅吃完,被我拿來當成了儲錢罐。每年除夕,長輩都會給點壓歲錢,或多或少。這錢存了一年又一年,也用了一次又一次,里面到底多少呢?不知道。我拿著存錢罐,來到桌子前,拿面小凳子在旁邊坐著,倒出來,有硬幣,有紙鈔;有整錢,有零錢。我數(shù)了一遍又一遍,數(shù)得清清楚楚,五十八元,買榴蓮肯定不夠!
去撿廢品賣錢,慢慢攢,積少成多,總會攢到的。周末到了,我換上破舊的衣服,戴上一個綠色的口罩,提個尼龍袋,整裝出發(fā)。剛出家門口,一位熟悉的同學遠遠地走來。他是我的同班同學,平常我們玩得挺好。要是他看見我撿垃圾,是不是很尷尬,我趕緊背轉身,低下頭,紅著臉,緊抿著嘴唇,把頭都要埋進衣領里,生怕他看見。
幸好,他徑直往前,又徑直離開,沒有發(fā)現(xiàn)我。要不然,說不定明天,班級里就流行“垃圾大王”的稱號,落個不好的別稱,可不合適。我緊趕慢趕,來到垃圾堆旁,撲鼻的臭味迎來而來,直沖我的鼻腔,差點把我熏吐。我連忙把口罩的邊緣捏了捏,試圖阻擋臭氣的來襲??墒牵魵鉄o孔不入,口罩怎么擋得住,我怎會聞不到,只能適應。蒼蠅不解風情地來湊熱鬧,“嗡嗡嗡”,似乎在炫耀這是它們的領地,讓我別打擾。哼,我就來。
我不管它們,撿瓶子,撿廢紙,撿泡沫,凡是能賣錢的統(tǒng)統(tǒng)撿起來,有水的倒掉,空的踩癟,大的折小,裝進袋子里。來之前,我就做過功課,了解過哪些可以賣,哪些不能賣。磨刀不誤砍柴工,這個道理我還是懂的。要不然,怎么對得起“想吃榴蓮”的想法?
時間一分鐘一分鐘度過,我撿了半天,提著尼龍袋來到廢品回收站,上稱一稱,老板拿著計算器,“啪啪”一頓按。唉,辛苦幾個小時,只賣了區(qū)區(qū)幾元錢,少得可憐??磥?,撿廢品,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靠廢品吃榴蓮,估計得等到猴年馬月。
回到家,洗了手,吃了飯,肚子飽著,但好像還是餓著,喉嚨里吃的欲望一點也沒減少,榴蓮的軟軟形狀又爬上我的腦海。我走出門,散散心,讓吃榴蓮的想法消除一些,再回家看書做作業(yè)。要不然,三心二意,也做不好功課。路旁,燈光明亮,樹影婆娑,鳥兒無影無蹤,我緊一步慢一步,往前踱著步。
咦,一棵高大的桂花樹,一幅有點泛白的紅對聯(lián),兩個小巧玲瓏的獅子,怎么這么熟悉,竟到了舅舅家門口?這么多年,舅舅一直最疼愛我。我是他手心里的寶,他有什么好吃的,總想著留點給我。難不成,我的心里還殘存著某種想法——讓舅舅滿足我吃榴蓮的愿望。也許,我嘴上不說,不承認,但心里肯定有。
我加快腳步,朝舅舅家走去。到了門口,高聲喊了喊人,重重敲了敲門,沒人回應,側過身子,斜過眼睛看看窗戶,里面黑漆漆的,沒有明亮的燈,無盡的漆黑,再瞅一瞅門,一把“鐵將軍”高掛,不言不語,冷冷冰冰,沒有任何的表情??磥?,吃榴蓮的想法,還是沒辦法實現(xiàn)??烤司诉@條路,行不通,讓我再來第二次,骨子里的勇氣肯定不夠。
我沮喪地回頭,很無奈地回房間。既然吃不到榴蓮,那就化悲憤為力量,拿起筆,翻開書,好好做作業(yè),將來考上好大學,找到好工作,憑借高工資,實現(xiàn)榴蓮自由,來彌補今日的遺憾!
時鐘滴滴答答,不知什么時候,媽媽走了進來,手里捧著一個榴蓮:“寶貝,我知道你考了一百分。媽媽答應你的,一定做到?!蔽铱粗鴭寢?,某種液體盈滿眼眶,眼睛有些模糊,我連忙用衣袖擦了擦,避免媽媽看見。
我和媽媽一起剝著榴蓮,去除硬硬的殼,露出細滑的軟軟的果肉,晶瑩剔透,黃潤有光澤,充滿無限的誘惑力,輕輕捏一點,放到媽媽嘴里,再放進自己嘴里,甜甜的,真好吃!
客廳里還有爸爸,我沒忘了喊上一句“爸爸,吃榴蓮了?!?br />
備注:本文原創(chuàng)首發(fā)江山文學網(wǎng),是寫給學生模仿借鑒的教師“下水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