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曉荷·獎】童年舊事(散文)
一
那年,我們一家從東北來承德住進了下營子家屬院,我家前院住的是林叔叔一家四口,林叔和他老伴還有兒子和兒媳。兒子名字叫小輝,二十八九歲的樣子,長得斯斯文文的。他似乎結(jié)婚時間不長,院子大門上的大紅喜字還在上面貼著呢。林叔和林嬸人很好,我們剛搬來住時,他們兩口沒少過來幫忙。
他家院子很寬敞,我們家洗了衣服,晾被子都會去他家院子里晾。小輝哥養(yǎng)了兩魚缸熱帶魚兒,里面的魚兒五顏六色各種各樣的。氧氣棒,加熱棒放在里面,咕嚕嚕一個勁冒水泡。我和哥沒事喜歡去他家看魚,魚兒下小魚了,小輝哥都會撈出來放進另一個缸里。他說,這樣能防止大魚把小魚吃了。
除了他家的魚兒,我還喜歡小輝哥家院子里放的紅色女式自行車,自行車是嶄新的,每天都在院子里擺放著,很少看到小輝的媳婦騎。小輝媳婦我叫她玉蓮嫂子。不知為啥,我看到她第一眼就不喜歡她。
有一天,母親包了八寶菜餡的蒸餃,奶奶就讓我端著一盤,給林叔叔家送來。剛進院里,就看見小輝哥貓著腰給那個紅自行車打氣。一個瘦高的女人,站在他身后。女人聽見我推門聲,抬頭看見我手里的餃子立馬笑逐顏開說道:“喲,給我們送餃子來了?!闭f完她不客氣地抓起一個餃子就往嘴里塞,吃了一口,“啪”地一聲,把嘴里的那口餃子吐在地上說:“我以為多好吃呢?原來是野菜餡的呀,我在娘家時天天吃,都吃夠了?!苯又终f:“里面也沒放肉呀!可惜了白面了?!?br />
我看她吐了餃子很生氣,就說了一句:“野菜咋了?我家就喜歡吃野菜?!毙≥x哥趕緊站起身對我說道:“快叫玉蓮嫂子?!蔽颐銖姷亟辛艘宦暎嗣艘幌挛业哪?,我躲開了。我把餃子送進屋,玉蓮嫂子就騎上車走出家門。
從林叔叔嘴里我得知,小輝媳婦馬玉蓮家就住在我們附近郊區(qū)。小輝哥有一次和幾個哥們?nèi)ゴ謇锍赞r(nóng)家飯,因此認(rèn)識了在飯館里打工的她,不知怎么著,兩個人就好上了。小輝哥也快三十歲的人了,兩個人認(rèn)識沒多久就結(jié)婚了。兩個人結(jié)婚后,她也不再出去打工,今天說是娘家傳來信,讓她回家一趟。
那天我在小輝哥家看了一下午魚,傍晚的時候,玉蓮嫂子回來了,她對小輝哥說她媽病了住院了。小輝哥聽后,二話沒說,換了衣服就去了醫(yī)院。我看見車子停在院里,就情不自禁走上前去摸,摸著摸著我就不自覺地在院子里遛了起來。結(jié)果遛著遛著,一不小心,車子撞了鐵門上,車子倒了我也摔倒在地上。這時,玉蓮嫂子大呼小叫地從屋里跑出來,扶起車子,一把把我搡到一邊,把我從她家轟了出去。
很生氣地回到家,和哥說起玉蓮嫂子還說起她的自行車,哥也氣不過說:“不就一個破車子嘛,有啥了不起的。咱倆給她車子扎胎放氣。”聽了哥的話,我也表示贊同。我就和哥一起,偷拿了奶奶納鞋底的錐子去了她家。趁著他一家人在房間里看電視的功夫,我把玉蓮嫂子的車子兩個輪胎都扎了許多眼,然后我倆跑回家。
奶奶發(fā)現(xiàn)了我倆偷拿她的錐子,追其原因,哥經(jīng)不住拷問,告發(fā)了我給車子扎眼的事。奶奶用掃帚頭抽了我,并嚴(yán)厲地教訓(xùn)我說:“那是犯罪!那是搞破壞!誰家好孩子會做這壞事!”
奶奶嚴(yán)厲的批評,讓我無言以對,我吧噠吧噠掉眼淚。父親走過來說:“知道錯了,就必須改!這才是好孩子!走!去你林叔家承認(rèn)錯誤。幫他們修車子,將功補過。”
我和哥就跟在父親身后,去了林叔家和玉蓮嫂子承認(rèn)了錯誤。父親并推著車子,去了道邊李記修車鋪,把兩個車轱轆換了輪胎。
二
家屬院后山偏僻處有個公廁,人們方便都會去那個公廁。一天我從公廁出來,無意看見山根下有幾朵山野花,我就走過去采。結(jié)果,我看見有一男一女,正靠在一輛紅色自行車上頭碰頭,竊竊私語。我看清楚了,那輛自行車是玉蓮嫂子的,那女的正是玉蓮嫂子沒錯。男人我只看了背影,個子不是太高,不是小輝哥。玉蓮嫂子一抬頭也看見了我,急忙離開男人,推起車子就跑,男人也隨即轉(zhuǎn)身走得無影無蹤。
回到家,我說給了母親聽,母親訓(xùn)斥我說,不許滿嘴跑火車,肯定是我看錯了!
玉蓮嫂子有個大肚子透明的花瓶,花瓶里空空的就那么擺放著。有一天,我聽說小輝哥的魚兒下了小魚兒,就拿了一個玻璃瓶去他家要魚兒。小輝哥看我來了就給我挑選著撈魚,他先撈出的魚暫時放進了那個花瓶里。玉蓮嫂子見到了,立馬火急火燎跑過來,很不高興地罵著小輝哥,還把花瓶里的魚兒倒在地上。魚在地上,不停跳躍著小輝哥上前心疼地阻攔著。她一生氣,照著小輝哥的臉就撓了一把。
見小輝哥吃了虧,我抄起一根棍子就向她打去。這時,林叔林嬸跑出來拉住了我。那天,玉蓮嫂子看我和她掄起了棍子,氣得她搶過我手里的棍子,就把我放在地上的裝了幾條魚的瓶子抽得滿地滾。她這還不解氣,還把我瓶子扔在墻上摔得粉碎。然后,她大吼著,把我從她家第二次趕了出去。
抹著眼淚跑回家,哥見了心疼地問我被誰欺負(fù)了?我說起了玉蓮嫂子摔了我瓶子和小輝哥打架的事。哥說:“她摔咱們瓶子,咱們也摔她瓶子呀!”
哥的一句話提醒了我。對呀,她不是把那個花瓶當(dāng)成寶貝嗎?那我就把她的花瓶摔了。
這么想著,第二天我就和哥去了林叔家。趕巧的是那天林叔和林嬸沒在家,玉蓮嫂子也回了娘家,家里只有下了夜班的小輝哥在睡覺。我就和哥把那個花瓶偷偷拿了出來,走到門外,把她的花瓶狠狠摔到墻上,頃刻間,花瓶摔得粉碎。然后,我和哥慌慌張張跑回了家。
中午的時候,我聽到林叔家吵鬧聲起。小輝哥被玉蓮嫂子追著打著,非說是小輝摔了她的花瓶。她不停地嚷著要離婚!林叔和林嬸低聲下氣地勸著,玉蓮嫂子不依不饒地說,除非那個花瓶能恢復(fù)原樣……
奶奶和母親聽到他家吵架,急忙跑過來拉架。好說歹說一家人總算不吵了。但奶奶和母親回來說,看這陣勢這婚估計要離了。聽了母親的話,我心里很內(nèi)疚。雖然我不喜歡玉蓮嫂子,但小輝哥對她畢竟是有感情的呀!我躲在小屋里偷偷抹著淚,不知咋辦好。吃飯時,我沒出去吃。母親覺察出不對就走進來,我忍不住把我摔花瓶的事說了出來。母親說:“人做了壞事不怕,就怕明明知道錯了還不知道悔改。再說了,人哪有不犯錯的呀,改了就是好孩子。”
那晚,我終于鼓起勇氣,和哥一起去了小輝哥家,和玉蓮嫂子承認(rèn)了那個花瓶是我摔碎的。求她不要和小輝哥離婚!但我還是忍不住說了那天,我看見她和那男人約會的事。
玉蓮嫂子聽后,承認(rèn)說那天那個男人確實是她的初戀男友,只是她男友是來和她道別的。男友家是南方的,和她以前在一個飯店打工時認(rèn)識,男友好賭,經(jīng)常背著她賭錢,后來借了錢還不起攔路搶劫傷了人被判了刑。男友進監(jiān)獄后,她去監(jiān)獄看過幾次他,但男友都拒絕見她,并提出了分手。幾年后,她認(rèn)識了小輝哥,兩人相愛并結(jié)婚。男友出獄后來找她,和她告別說要回南方了。那天就恰巧讓我看到了,那個花瓶是男友相愛時送她的,她說摔了就摔了吧,這也能讓她徹底忘記過去。都是她不好,這些日子因為她母親病重住院,再加上男友的事搞得她心情很亂,以后她要好好對小輝哥好,一定要好好過日子了。
三
玉蓮嫂子娘家是我們附近郊區(qū)的,翻過一座山就是。小輝哥曾領(lǐng)我和哥去過。她家有一大片的玉米棒子地,玉米棒子飽滿之時,每次小輝哥從玉蓮嫂子家回來,都會給我家送來幾穗新鮮玉米棒子。她家的玉米棒子是黃玉米吃起來很香,不像我們村里有些人家種的是白棒子,吃的味道沒有黃玉米好吃。
一天,我和幾個小伙伴去后山玩,跑著跑著就跑到了玉蓮嫂子家的玉米地里。看著飽滿的玉米棒子,有人就主張掰幾穗烤著吃??纯此奶幰矡o人,我們幾個就開始掰棒子,越掰越上癮,最后還把衣服脫了把棒子用衣服裹著跑出棒子地。在山上烤吃了棒子,剩下的沒烤的我拿回了家。不敢讓家里人發(fā)現(xiàn),就把棒子藏進了地窖里。
晚上母親做了豬油野菜餑餑,讓我給林叔家送幾個嘗嘗鮮。我剛進林叔家院里,就聽玉蓮嫂子和小輝哥說:“我媽明天就要做手術(shù)了,前幾天你給我的錢都花完了,醫(yī)院今天說已經(jīng)欠費了,如果不交錢就不能如期給我媽做手術(shù)了,我二嫂也剛生完孩子,家里也確實沒錢了。實在不行,咱倆去地里掰玉米煮一些賣了,湊一些錢吧。只有地里的玉米能救我媽命了?!?br />
聽玉蓮嫂子掰玉米,我心很不得勁。他們真要去地里發(fā)現(xiàn)了地里的玉米丟了不少,會多著急呀!那可是要救她媽命的錢呀!
我跑回家,下了地窖把那十幾穗玉米拿出來,和母親承認(rèn)了我和小伙伴偷玉米棒子的事,并和母親商量,能不能出錢幫幫玉蓮嫂子,我知道我錯了。奶奶聽后,罵了句:“死小妮子,不干好事!”罵完之后,她尋思了一會,打開了家里的紅木箱,翻出了僅有的七百塊錢,父親又把自己的三百塊稿費錢拿出來,奶奶就拿了錢去了林叔家。
自從玉蓮嫂子母親做了大手術(shù),一家人都守在醫(yī)院照顧她母親,忽視了莊稼地收成。該掰棒子的時候了,不得已林叔老兩口子每天翻山越嶺去她家地里,去掰收棒子,但畢竟老兩口年紀(jì)大了,莊稼地里的棒子一時半會也掰不完呀。奶奶就說:“都是鄰居住著,他林叔一家對咱們何況又那么好,咱們幫他們家去收秋吧?!?br />
聽了奶奶說,我們家人積極響應(yīng)著,并開始行動。父親特意還請了假,把開火車的老叔也叫來了,加上母親和大娘一起去了玉蓮嫂子家的棒子地,經(jīng)過幾天連日的搶收,棒子地的玉米棒子全部運回了家里。等玉蓮嫂子一家人從醫(yī)院回來,看見家里滿院子堆積的玉米棒子,高興地流下了眼淚。
那天,她一高興還把她自行車的鑰匙交給了我說:“你不是想學(xué)騎車子嗎?隨便騎去吧!”
玉蓮嫂子的車子輕便好學(xué),沒過多久,我就學(xué)會了騎車子。那時正趕上我上初中,為了省下一些錢,我沒有住校,辦了走讀。玉蓮嫂子還把她的車子借給我,讓我來回騎著她的自行車上下學(xué),直到我初中畢業(yè),那輛車才歸還給玉蓮嫂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