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籬】煙雨松花湖(散文)
松花湖,是吉林市的一顆明珠,璀璨耀眼,鑲嵌在蒼山綠樹之間。人們爭相傳頌它的美。在抖音視頻里,松花湖一襲春水,明艷動人,閃動明媚的雙眸,顧盼生輝,在遠方召喚你。來吉林的人,誰不想坐擁松花湖,攬青山入懷,看秀水長天。一枕松花幽夢,醉臥青山間,也成了我的夢想。
終于有一天,天有點陰,空氣潤濕著,釋放著濃濃的雨意。我駕車來到松花湖,只為一睹它風華絕代的美。
低垂漫卷的薄云,裹挾著微微醞釀的雨煙,漫湖地游走。云霧在群山峻嶺間纏繞。漸漸地,雨意加濃,薄云變厚。仿佛大自然孕育的情深,愛的情愫就在青煙淼淼的湖上醞釀。微雨的湖面,蒸騰著一團迷霧。泛舟湖上,碧波輕蕩,微云漫卷,一簾幽夢,十里柔情。水花也似飛花,行舟湖上,看江闊水深,聽碧波低吟,與山水相親,心也著了一層微雨,溫潤潮濕的雨,打濕了干燥已久的心。一種所愛傾注山海的情緒悠然而生。思念的遠方變得更加迷離。
打量同行的人,有娟娟深情的眷侶,有蒼蒼白發(fā)的老者,有興致勃勃的孩童,有踽踽獨行的少婦,都和我一樣,被美景陶醉。想起一句話:“百年修得同船渡,千年修得共枕眠?!庇行乙煌I略松花湖的美景,不能不說是一種緣分。
山水有緣入心扉,艙外,同船小情侶站在甲板上,依偎著風,依偎著雨,在風雨中感受彼此的愛,不知道他們的愛是不是穿過千山萬水,走到一起。這風這雨這山這水,適合彼此對望,訴說情話。艙內,一對老人彼此關愛的話語不時傳過來,耄耋之年,夫妻對視,滄桑的年輪間,彼此的愛情更加的濃郁,在山水間,攜風攜雨,彼此的愛意涂一層湖光水色,愛也靚麗,一顆心馬上年輕起來,兩位老人依偎得更緊了。聽聞老女人咳嗽一聲,男人趕緊遞過來水瓶,看樣子極為體貼。我想起張愛玲小說的一句話,“噢,你也在這里嗎?”語調輕盈,意猶未盡。不早不晚,我們碰巧都在這里,松花湖上,一同感受這時的風,這時的雨,不能不說這是一百年來修得的緣分。而那一對老人,是千年的修行,換了一同看山看水,聽風聽雨。只要一個一同就夠了,這是多么詩意的情節(jié)。
云層更加地低了,在天上翻起浪花,松花湖的湖水更加興奮,水流聲格外大,浪花翻騰跳躍,向天邊滾涌。水在湖上奔跑,云在天上飛行。水是湖里的千軍萬馬,云是天上的浩蕩千軍。水流之聲就像奔跑的火車嗚嗚地響,像是沖鋒的號角,急于奔赴山水之約。
船循著湖前行,與群山相親相近。山的姿態(tài)各樣,有的敦厚溫柔,有的陡峭險峻。都挺起寬闊的胸膛,迎接游人的到來。遠處的群山著上一層濃墨的雨意。山是墨綠色的,水也是墨綠色,云似乎也是墨綠色的,此時所有的風物都趨向一個顏色。風越來越大,云和水都奔跑起來,興奮得要命。人也興奮起來,仿佛和這湖水一樣,長出了豐滿的羽翼,高高地飛起來,奔赴一場煙雨的盛會。
老婦人越發(fā)咳嗽得厲害了,卻強烈要求老伴帶他去甲板上看風景,老頭拗不過他,扶著她瘦弱的身軀,站在甲板上,她的身體在風中搖晃,癡癡地遙望挺拔險峻的山巒,那陡峻的山崖堅挺地聳立在面前,那是一種風骨,一種力量。云層越發(fā)低了,風攪動云海,云海在天上翻滾,雨似乎馬上就來臨了。艙里的人都出來站在甲板上,迎著猛烈的風,感受湖上煙雨蒙蒙,微涼的風拂面而來。生命回歸到自然中,感受自然的力量。血液在奔涌,包括愛,都變得深沉凝重起來,奔騰的湖水宣泄著生命的力量。兩位老人挽手在風里。旁邊的小情侶和老人攀談起來。才知道老女人得了老年癡呆。老頭對待她,就像對自己的女兒萬般疼愛,百般呵護,讓小情侶覺得自愧不如。老婦人伊人小鳥般依偎在老頭身邊,老頭撫摸她的臉頰。旁邊的小情侶顧不上親熱,打量這對風燭殘年的老夫妻。老頭白發(fā)蒼蒼,精神矍鑠,和山一樣有硬朗的風骨。
這時候,船長指著前面一座小島告訴大家船要停下來,大家可以上島。這里亂石橫生,荊棘密布。那石頭經(jīng)過千年風雨侵蝕,千瘡百孔,風骨卻更加的挺拔,石頭縫隙里長著茂密的樹木,都是榆樹。這種樹木無法成為棟梁之才,卻隱居在孤島上逍遙快活,子子孫孫繁衍不息,成了島上最美的風景。我們上了島,島上遍布荊棘,幾乎沒有路,而那對老人緊隨其后,也上了島,站在島上,可以看松花湖全貌了。湖水推動遠山,無限的遼遠,看不到盡頭,只是那顏色從墨綠,變成深藍,淺藍,我第一次發(fā)現(xiàn),遠處的山都是藍色,而且越是遠方,藍得越明媚,是天賦予的色彩吧,看山不是山,看天不是天,越是遠方,越讓人浮想聯(lián)翩,就像深藏在心中的愛,流浪在蔚藍的遠方,早已與天融合在一起,成為生命中的一抹亮色。我叫它流浪的愛。再看那對老人,老婦人笑容里裹挾的甜蜜和溫柔,不會讓你和癡呆聯(lián)系在一起,竟然要求老頭帶她去下面玩水。因為那對小情侶在水邊玩得歡。水不僅讓老婦人想起了什么。老頭毫不猶豫,兩個人互相攙扶,艱難向下面走去,剛走到一半,船長招呼大家回船了。老婦人任性著不肯上船。這時候,年輕的小情侶哄騙她往前走有更好看的風景,老太太才撅著嘴巴上了船。船開始啟動了,開始返程了。人人都知道起點就是終點。而那位老婦人,異常興奮,高聲喊著要去看最美的風景。人人都告訴她:最美的風景馬上就到了。她才安靜下來,耐心地等待著。
船到了終點。大家下了船,老婦人低聲問他的老公:“最美的風景是不是在這里???”
老頭點點頭,疼惜地幫助她裹緊了大衣。我想,這可能是這個世界上最美麗的謊言。
我下了船,呆呆地回望,鉛色的烏云封鎖了湖面,湖水已經(jīng)是深黑色的。整個松花湖無比凝重,一層層的遠山化作巨浪同湖水一同翻滾,涌向天邊,它們和湖水融為一體,湖水染成山的顏色,有了山的風骨,那狂風也變得猛烈了。山、水、云從未有過的默契統(tǒng)一,渾然一體,風在奔跑,為整個湖面演奏一曲狂放奔騰的樂曲,如萬馬嘶鳴!
一切都行動起來了,準備好迎接他們的客人。聽!幾聲禮炮過后,雨來了,大大的雨點落在湖面上,湖水沸騰了!整個世界一下子喧鬧起來,包括那靜默的青山以及山上的蒼松翠柏,此刻都狂舞起來。
那對老夫妻沒有坐上觀光車,而是躲在涼亭里看雨,老婦人手舞足蹈起來,風聲雨聲和湖水都為這對老人演奏一曲大自然的交響曲。我站住了腳,和他們一起聽風,聽雨!此時松花湖上煙雨蒙蒙,迷離的群山,朦朧的遠方,不由得令人沉醉了!我的湖水,夢中的遠方!我再挪不動離開的腳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