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韻】冷(小小說)
在一個寒冷的冬天,我瑟瑟發(fā)抖,依偎在一堆干草里。
一個童稚的聲音傳來,“媽媽,那只小花貓多可愛,我想養(yǎng)它?!?br />
“這,乖,太臟了,還是不要吧。”
“不嘛,我要?!?br />
年輕的媽媽走近我,用一根手指扒拉我說:“咦,太瘦了,臟兮兮的。”
“媽媽,這只小花貓多可憐,它肯定找不到媽媽了,咱們就收養(yǎng)了吧?!?br />
我眼淚一下子不爭氣地涌出。自從媽媽出去覓食,再沒回來,思念從來沒有像這樣啃嚙著我。“媽媽,你在哪?”我喵喵地喊。我已經(jīng)好幾天沒看見她了,又冷又餓?!皨寢尅蔽疫鬟骺拗?,喊著。
年輕媽媽試圖拉著小女孩離開,小女孩雙腳打著滴溜,不愿離開。小女孩眼淚汪汪地看著我。
我也恐懼地看著小女孩,身子不自覺地縮成一團,“喵喵”地叫了幾聲,試圖釋放內(nèi)心的恐懼,不知咋地,看著小女孩清澈如水的眼眸,竟?jié)u漸生出一些愛的渴望。
年輕的媽媽說,她去找一個紙箱子來,叫小女孩等著她。她終于拗不過小女孩,無可奈何向小女孩妥協(xié)了。
年輕的媽媽走了,小女孩守著我,她用小手撫摸我的全身,我本能向后撤,可是我咋感覺有一股暖意包圍我,多像媽媽的懷抱,難道小女孩是媽媽派來的嗎?我把恐懼從內(nèi)心慢慢排出,向前伸著腦袋,沖著小女孩溫柔地笑。
過了一會兒,年輕的媽媽回來了,她把我拎進一個大紙箱里。這是把我要帶到哪呢?恐懼再次襲來,我的媽媽找不到我咋辦?我喵喵喊媽媽。
我在紙箱里掙扎著,一會兒就沒力氣了,紙箱給我擋住了寒冷,我慢慢睡去。
“媽媽,咱們回家吧,給小貓做點好吃的?!毙∨⒌穆曇粼俅蜗肫稹?br />
“乖,咱們先帶她到寵物醫(yī)院,給她檢查身體,看有沒有毛病,還得給它打防疫針?!?br />
我被帶到寵物醫(yī)院,做了各種檢查,洗了澡,還被打了一針。做完這一切,寵物醫(yī)生說:“放心吧,沒毛病,挺好的一只小貓?!?br />
我成了小女孩的好朋友,每天小女孩拿著逗貓棒在我眼前晃來晃去,我一蹦三尺高去夠,我倆玩得不亦樂乎??墒悄贻p媽媽好像不太喜歡我,除了一日三餐像伺候小女孩一樣喂我,就沒看到她對我多一點耐心。有時候,我會趴到她腳下,她說,去去去,一邊去。一點也不開心的樣子,是我惹她不高興了嗎?
漸漸我就懂得了知趣,不再向年輕媽媽靠近,我喜歡和小女孩玩,小女孩也喜歡和我玩,小女孩咯咯咯的笑聲在滿屋子跑來跑去。
年輕媽媽有一次不知給誰打電話,說,我家小寶現(xiàn)在好多了,自從養(yǎng)了這只小貓愛說愛笑了。她接著說:“啥?對,我不喜歡貓,你是知道的,可是我家小寶喜歡,孩子好像走出那個陰影了。難為我,不,只要對孩子有利,我愿意養(yǎng)著這個小東西,雖然我從小就不喜歡貓。”
我慢慢從年輕媽媽打電話的口氣中知道,小女孩失去了爸爸,她和媽媽相依為命?,F(xiàn)在我們?nèi)齻€相依為命,因為我也失去了媽媽。
我也漸漸從失去媽媽的陰影里走出來了,小女孩也從失去爸爸的陰影里走出來了,年輕媽媽也從失去老公的陰影里走出來了。
快樂的日子不知過了多少年,小女孩長成大姑娘了,我也從一個三月大的幼貓變成了一只老貓。現(xiàn)在不知咋回事,總會無緣無故生出一些悲傷,覺得我快要死了一般,死不足惜,我沒有遺憾,我是幸運的,碰見小女孩,可是我沒了,小女孩怎么辦,誰來陪伴她。
我有事沒事就粘著小女孩,小女孩總是愛憐地撫摸我,抱我,喂我。
沒有想到,小女孩要去遠方求學,我哭得難以自抑,不知再見是何日,雖然以往,我們也分開過,但我從來沒有過這種奇怪的想法。
小女孩抱著我說:“等著我放假!”我“喵喵喵”叫著,一種生死離別在我內(nèi)心無端地慢慢升騰。
家里就剩我和年輕的媽媽了,不對,已經(jīng)是中年的媽媽了。
有一天,家里來了一個男人,他對我很不友好,踢了我一腳,說滾一邊去。我不服氣,你算老幾,我喵喵沖他叫。中年媽媽走過來幽怨地瞪了我一眼,我激靈打了個寒顫,走到房間一角,趴那低下了頭。
女人似乎要忘記我了,在我不斷的哀求聲中,才想起給我添水加食。她對那個男人可好了,我有點嫉妒,可我不敢再造次了。
男人和中年媽媽越來越粘糊。我越來越多余。終于有一天男人對中年媽媽說,這個貓這么難看,扔到外面去吧。
“可我閨女,唉,不行的!”
“等哪天我給你們抱一只漂亮的貴族貓?!?br />
從那以后,中年女人就經(jīng)常打開門。有一天,我還是走出了門,身后傳來“砰”的一聲關(guān)門聲。
在炎熱的夏天,我緩緩呼出最后一口氣,親愛的小姑娘,我們永別了,我的身體漸漸生出層層冰冷。
我要去找媽媽了。